奋力挣扎,终抵不过脚下拉扯力度之大,再加上浪潮翻滚,不停地把萧云往水面之下打压,只坚持了一会儿,萧云就累得筋疲力尽,无力上游。只能任由脚下那人拉扯,沉下水去。
咕噜咕噜海水猛往他嘴中灌,顷刻间就排走了他肺里的空气。
萧云只觉头昏眼花,意识昏沉,随着时间的推移,脚底下的拉拽力度也小了不少,想来那人也是体力透支了。
不甘心呐……
好不容易走出生门,不甘心就这么寂寂死去。
凭着最后一股求生的信念,他也不管脚下那人是死是活,咬牙拼了命往水面上游去。时间就是生命,即便自己还能在水下坚持一小会,但村长是显然不能的。
好在脚下那人估计已经失去意识,没有再次往下拖拽,萧云手脚并用,拼命把村长往上推举。
此时,他只觉得自己的消化道已经被海水填满,舌尖、鼻头全是咸咸的海水味,就连强睁着的眼睛都被海水刺激得酸痛难忍。呼吸已经成为奢望,只要一张嘴就会有无穷的海水涌入肺中,直要把整个人都给撑爆,难受极了。
但他咬牙坚忍着,父亲已经去了,弟弟现在肯定也是绝境重重,自己现在能够做的就是尽量让身边的人存活多一点,哪怕两个,哪怕一个。
萧云从没幻想过当什么英雄,他只是单纯地想对关心自己、自己关心的人好。虽然有些人已经来不及了,比如父亲,但正因如此,他才更珍惜眼前这些还来得及的。
一起生活了十几个年头,畜生都会有感情,更何况多情的他呢?
想想父亲为了挽救全村人,不也是豁出性命吗?现在想来,那最后看见的父亲的背影真是伟大呢。对,父亲本就是伟大的!
强行巩固心中的信念,萧云上游速度加快。
可一浪接一浪从头顶劈盖下来,每次萧云费尽气力才游上去却又被打入水体,几口海水呛进,那滋味颇不好受。一来二去,萧云最后的体力也完全透支,手脚已经不听使唤,虽然有挣扎的念头,但四肢酸软无力,动弹不得。
他只能保持最后一点清醒,亲眼目睹那水面逐渐离远,耳边由于水压的增大而嗡鸣声更甚。身体也被海水挤压,腹中只觉五味陈杂,意识迷离,视线模糊。
这下是真完蛋了,萧云呐,你真没用,到死还拖累了一群人。萧云心中自责,现在连他自己都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所选的路真是所谓的“生门”吗?
在他的意识里时间过得飞快,明明一分钟不到,他却仿佛历经了几世沧桑。
海底的光线也变得弱了,萧云看着和自己一起沉降下来的村长,看着他那安详的面容,萧云无法确定村长是否还活着,想起村长那和煦如春风的微笑,想起村长那慈爱的眼神,萧云不禁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便是村长了。
一直以来,村长都是对他百般回护,哪怕惹来全村人的不满,村长依然如此。哪怕自己的父亲都对自己不管不顾,村长依然如此。村长从没说过“小云,你错了”,村长只会说“小云,我是相信你的”。从来都是这样,即使是之前生死决策,村长还是相信他。
而这一切,作为一个外人的村长,是完全没有义务的。可他就是这么做了,十几年来都是这么做的。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爱了,某种程度上,萧云觉得村长比自己的父亲还亲。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加对不起你啊。泪水混杂在海水之中,同样的咸味,却包含着不一样的故事。萧云的泪水再也没有收住:“都是我,害死了叔叔伯伯;都是我,害死了村长……”
到最后,萧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抓着村长,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抱着父亲的遗物,眼前漆黑一片,感觉已经沉到了海底。
相对于水面,这里的海水则显得极其温和,没有暗涌明流,水流缓慢,就像是小溪般静静流淌,周围也听不到嗡鸣声,一切都是那么安静祥和,安静得如同死去一样。
寂静,无声。
就在萧云身上的温度骤降之时,他怀中的黑铁盒子突然幽幽地散发出一阵白色荧光,那白光在这漆黑的海下显得尤为扎眼。只可惜,昏迷之中的萧云却是看不见了。
白色荧光透入黑黢黢的水体,有如神芒一般将萧云三人笼罩其中,包括村长以及始终拽着萧云小腿的那人。
紧接着,那些白光竟如同活物一般缓缓蠕动起来,自发地分成一丝一缕缓缓钻入三人的身体。随着白色荧光的淡去,三人的身体温度以可查的速度回升。
温度逐渐恢复正常,萦绕在三人周围的荧光已经差不多完全消失。意料之外的事还没完,三人意识大致恢复之后,竟都缓缓往海面之上浮去。上浮速度越来越快,最后那黑铁盒子载着三人冲破海面。
明媚的光线依旧普照大地,萧云的眼睛受了刺激,微微眨了眨,然后睁开眼来,看看周围,一时之间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黑铁盒子浮在他们三人中间,他们也都环抱住铁盒,随着波浪在海面上一上一下。
“王伯?”这时萧云才看清眼前的人,正是村尾王家,平日里都唤作王伯来着,想必他也就是之前拽住萧云小腿的那人吧。
只是,我们是怎么得救的?萧云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已经意识不清,怎么这会就像没事人一样。再看看村长和王伯,也都是面色红润,一点儿不像溺水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四周呼啸的浪涛声淹没了他的询问,波浪接天袭来,可怎么也打压不下这三人。萧云三人就像是皮球一般,被波浪按下水面,不出片刻,立马就有一股强大的浮力把他们顶了起来。
沉沉浮浮好几次,萧云终于弄清了浮力的来源--竟是父亲遗留下的黑铁盒子!
分明是钢铁质地,之前抱在怀里并不沉重,现在浸泡在水中竟还有这么强劲的浮力,他隐隐觉得父亲留给他的这东西并不寻常。
况且这铁盒之中还有一把白虹一般的利剑,当时被悲伤占满了思绪,虽见父亲施展神威,但也没怎么细想,如今看来,这铁盒必然是宝贝。
尽管萧云也觉得自己的想法荒诞,但经历了这么多事,试问哪一件不是荒诞至极的?就连村子里早已闻名在外的科学家张天庆也给不出合理的解释,这足以说明这些天的所见所感已经属于超自然事件了。
再加上父亲最后交代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语,萧云是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咳咳……”突然,同样抱着铁盒的村长和王伯都咳嗽起来,吐出几口海水之后,面色就更加红润了。
萧云见两位长辈醒来,暂时放下了心中的遐思,不迭问道:“村长,王伯,你们怎么样了?感觉好些了吗?”
“小云!”村长睁眼就看见了萧云,高兴唤道,全然不知之前经历了怎样的凶险。
而王伯醒来,只是淡淡地看着萧云,说不出高兴,但也不至于厌恶,大概是之前对萧云不友好的态度此时让他觉得比较尴尬。
“这是怎么回事?”村长抹掉冲刷在他脸上的海水,诧异道。
摇了摇头,萧云无奈地说道:“我也不清楚,大概我们落到了海洋之中吧。”
“海?我们村庄长立于深山,怎会跑到海里来的?”打量了四周,王伯不敢相信,但是现实确确实实又是这样。
“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我们没东西吃,没水喝,在这海上坚持不了多久的。”村长也伸长脖子,急切地打望四周,“不过这么多天没吃没喝,我咋不觉得饿啊?”
“嘿,村长你还别说,我也觉得不饿。”听村长这么一说,王伯立即附和。
其实萧云也有这感觉,不仅不饿,他反而觉得精神气比之前更好了。
浪涛声从不间歇,潮起潮落,三人也就抱着铁盒随着水波沉浮,不知道要飘去哪里。这之间萧云大致跟两位长者解释了一下自己的猜测,村长和王伯听完,也觉得这铁盒非比寻常。只是具体不寻常在何处,他们谁也说不上来。
时间悄然流逝,太阳已经偏至西山,夜幕快要降临。而萧云三人在这海上漂浮了大半天,愣是没有发现有半块陆地。而饿了大半天,三人也是体力匮乏,若再熬到夜晚,海上温度骤降,萧云倒还可以坚持,但两位老人怎么经得起这番折腾啊?
想到这里,萧云心里就着急得紧。
“你可是小云子?”突然,一道略显稚嫩的声音凭空响起,直接盖过了震天的浪涛声传入萧云的耳朵里,惊得他连忙四顾,却什么也没看见。
幻觉?萧云摸摸自己的脑袋,觉得有些不真实,难道饿晕了?
“小云子是你吗?”那声音似乎极为不耐烦,催促着问道。萧云这下听得分明,答了一句:“谁?”
可这声音很快就被涛声淹没。
“小云子?这是老油条给我起的绰号,难道是他?”在心中暗自揣测,隔了片刻又问道,“老油条?是你吗?”
没有听到回声,萧云警惕地看看四周,使劲给自己壮胆,别看他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其实心里怕得很,只是不习惯表现出来而已。
他从来不愿让人看见自己软弱的一面。
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回应,就在萧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之时,突然正前方晃晃悠悠飘来一个大木桶。奇异的是,那木桶并不是随波逐流,而是依靠木桶自身的旋转在海面上破浪而行。
此时,村长和王伯的注意力也被这木桶吸引了去。
奔涌的波涛在遇到木桶之后分成两半,就好像是给木桶让路一般。而木桶始终不停旋转,仿佛在源源不断提供动力。黄昏时候,在汪洋大海中遇见这么一只古怪的木桶,着实会让人瘆的慌。
“油条?是你吗?”眼看木桶就要撞向自己,萧云再次试探性问道。
话音刚落,接下来的场景直接让村长三人呆若木鸡。
木桶表面显出一道道金色纹路,那些纹路彼此交织,错综复杂,最后在木桶上形成栅格,每一个栅格都由金光笼罩。接着,这些栅格迎风暴涨,瞬间就从巴掌大小长大到了一平方米左右,依旧金光缭绕,刺眼得很。
随着木桶体积的增大,整个木桶旋转加速,最后竟然将木桶周围的海水甩开,形成了一段空气地带。大木桶悬浮在海水之上,从上至下散开,就犹如花朵盛开一般,原来竖立的木桶空间一下子平摊下来。
“我的妈啊,这是在拍科幻电影吗?”萧云大骂一句,惊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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