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井命天 第五章蒲牢之灵

    在漆黑如墨的地道之中走了许久，就在众村民产生怀疑快要发出牢骚之时，前方转过一个九十度的大弯，一个比地道宽敞数倍的石室空间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石室与之前那八方平台差不多大小，都可以容纳下整个村子近百号人。石室正上方投下光线，使得整个石室都很亮堂。

    走了这么远，好不容易有了光亮，人群中牢骚声也少了很多，村民都各自找地方歇下，打算休息完毕之后再接着往下走。

    都这么长距离走过来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想必这条路一定就是所谓的“生门”了。

    希望终究还是没有破灭，求生依旧很有可能。一想到这，众村民就又全都恢复了往日的和蔼与祥和，纷纷出言夸赞萧云，什么“好小子”、“没白疼你”之类，就差把萧云给供起来了。

    “哼，一群白眼狼！”听着周围的谄媚声，游翊冷哼一声，完全看不惯自己这帮邻居的作为，“之前你探路的时候他们去哪了？一个个贪生怕死的，也不害臊。”

    “算了算了。叔叔伯伯们也是求生心切嘛，任谁困在这么个诡异莫名的地方，心里也会很烦躁嘛。”萧云在角落坐下，无所谓地耸耸肩。

    “得得得，我替你小子鸣不平，你小子倒好，做起烂好人来了。”游翊一巴掌拍过去，嘴角的肥肉一抖一抖的，看着喜感十足，“我还没看出来，你小子这么生猛，‘龙抬头’‘走生门’啥也拦不住你。小云子，不错啊，给哥长脸了。”

    “去你丫的！”一边说两人一边打打闹闹，一点不像死里逃生的人。

    另外一边的角落里，村长和萧问天盘腿对坐着，时不时交谈两句。萧东侠靠着石壁，迎着光线的脸蛋略有些发白。萧问天攥紧他的手，额头上细汗层出。

    “这俩小子，也就一点特别让老头子我羡慕。”村长慈祥地看着两人打闹，眼神之中满是憧憬之色。

    “哦？”萧问天竭力忍住声音的颤抖。

    而村长并没有发觉萧问天的不对劲，依旧盯着萧云，哈哈道：“面对未知，这俩小子总是拥有常人不可能拥有的心境，就连无数饱经风霜的成年人，也难得如此啊……”

    说完他悠悠长叹，频频摇头。

    “村长你不也是这样吗？何必艳羡他人。”费力地吐完一句话，萧问天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石室内一片祥和，彼此熟识的村民三五扎堆，开始讲着平日里在田地里讲起的荤段子，逗着一帮大老爷们哈哈大笑，而一些妇女则假意掩面，内里也笑得欢畅。

    一些十岁左右的孩子也从父母的手里解放出来，奔走着在石室里嬉戏打闹，愉悦之情不可言表。

    游翊这小子也不老实，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向萧云灌输学校的八卦。萧云丝毫提不起兴趣，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话茬。

    不过当游翊费尽心思吹嘘他自己认识的一些女生是如何如何漂亮之时，萧云的脑海里则悄悄地浮现一抹靓影，想着她，好似纷繁的心绪都平静了不少。嘴角微弯，揣在口袋里的手轻轻抚摸着那枚硬币。

    一切看起来都是风平浪静。

    角落的村长看着自己村民脸上的欢喜，尽管内心隐隐有些不安，但他并没有和村民说起，他不想打破这些人的想往。

    毕竟身处当下，能多开心一刻最好就多开心一刻。

    “问天，你的前半生过得怎么样？”忽然，村长郑重地望着萧问天，一字一顿地问道。

    “嗯？”萧问天喘了口气，握着萧东侠的手更紧了，“村长……这话什么意思？”

    “我虽然不能知晓你的来历，但我大致能够推算出你们一家的不简单，你，小东侠，甚至还包括小云的妈妈。”村长指了指萧问天，又指了指坐在一旁的萧东侠。

    听见这话，萧问天身躯微震，也不回答，算是默认了。

    “不过老头子我觉得还是该劝你一句，若是你的前半生过得不好，你怎么能让小云重蹈覆辙呢？我可以看出，你还是疼爱小云的，就跟你疼爱小东侠一样。”

    仔细听着，萧问天依旧不说话，虽然表面上古井无波，但其实他内心已经陷入了挣扎：我的前半生怎样？村长说得对，难道真的让小云重新走我走过的路吗？我是不是太自私，一直强加自己的意愿在小云身上……

    村长见萧问天不再答话，也没有继续追问。

    停留了大概一个时辰，大伙儿该歇的都歇了，该说的也都说了，都开始催促着继续赶路。

    萧云笑着点头，扶起边上极不情愿的游翊，两人带头从石室的另外一个出口进入，前面再次变得漆黑无比，所有人都只能靠着村里仅有的几部手机照明，行进速度十分缓慢。

    游翊和萧云在前面摸索着前进，走得极其小心，他俩都有过那种突然坠下、瞬移一般的经历，因此两人都谨慎异常，唯恐再次与大部队脱离。

    村长走在队伍的最末尾，不知是他走得慢还是特意吊在队尾。

    而村长的后面，还跟着两个人，一大一小，正是萧问天和萧东侠两父子。

    再次前进了一段距离，洞道里面开始闪现红光，空气也变得燥热很多，就连迎面吹来的风都是滚烫的。

    萧云两人走在最前面，感受更为强烈。尤其是游翊，本来就一身肥肉，如今被这样炙烤，没多时衣裳就被汗湿，脸上汗如垂雨。

    实在坚持不了了，萧云正想让大家就地休息一下，可他一转身，发现村民们全都落后了十几米，一个个都伏地休息，没有一个跟上来。

    “等会儿不论发生什么，带着叔叔阿姨们只管往前走。”不知什么时候，萧问天已经静静地站在萧云身后，只见他满头大汗，口干舌燥，显得比所有人都要虚弱。他的背上也多了一个狭长的黑铁盒子，那盒子足有半人高，萧问天背着它，看起来极为怪异。

    “爸……”萧云从来没想过爸爸会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即使这种性命攸关的情况下，即使看起来爸爸已经虚脱得不行，但爸爸还是在他身后。千言万语只汇作了一声呼唤，萧云的眼角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听着，不论什么，都给我离开！”萧问天命令道，把手拍在萧云肩上。

    顿时，萧云只觉肩上传来一股凉意，凉意顺着身体移动，一直延伸到腹部。同时，他的腹部暖暖的，倍感舒适。

    渐渐地，暖意和凉意都消散了，融进了他的身体之中。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萧云终于敢向他爸爸问出这个问题了，他这两天一直都在思考，一直都在整理混乱的记忆。

    一只手牵着萧东侠，另一只手放在萧云肩上，萧问天略作犹豫，道：“这里……已经不在地球上了，你以后就会知道的。我们现在所处，可以说是空间裂痕，想必你也领教了空间的瞬时转移，这里面不知有多少空间裂痕，就连我也完全不知情。”

    “空间裂痕？”萧云一时间无法理解这个概念，只好问道，“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你还记得我们门前的那口枯井吗？”萧问天头一次和自己的大儿子说这么多话，这让萧云心里格外温暖。

    “妖井？”一听枯井，萧云立马就想起了之前爸爸和村长的对话。

    萧问天点点头，长叹一声：“枯井便是这空间裂痕的入口，头顶就是我们院子里的那口井。这孽到底还是我种下的，这果也应该我来尝。”

    虽然不是很懂爸爸的话，但萧云还是懂事地拉起弟弟的手，笑道：“我们是一家人，什么果也得一起尝啊！”

    今天萧云十分开心，因为他的爸爸从他出生以来第一次和他说了这么多话。犹记得以前，回到家只闻得满屋子酒气，只看见爸爸一手拉着弟弟，一手狠命灌酒。

    想想以前，此时此刻还真是幸福呢！

    看着萧云天真的笑脸，萧问天却笑不出来，他用他宽大的手掌抚摸着萧云的头，良久才说道：“以后的路，小云你可要好自为之。”

    咦了一声，萧云没有听懂，正要追问，可村民们都歇息地差不多了，全都催促着继续前行，不愿在这多呆一刻。

    没有办法，萧云只好往前。

    以后再问也不迟，时间还多着呢。萧云心想。

    再往前走了一百来米，热意到了鼎盛，一副壮观的景象呈现在所有人眼前。

    横在洞道前面的是一条不断吞吐着火舌的岩浆流，一颗颗火星子被岩浆流挤得升到半空，岩浆上方热气蒸腾，皮肤稍一接触，就感觉到一阵灼痛，这里的温度少说也有几百度。

    当场就有人晕倒在地，衣物碰触地面，瞬间就燃了起来，一阵鬼叫咿咿呀呀地传开。

    走在前面的萧问天见状，松开了抓紧萧东侠的手，两手齐出，于胸前摆出了两个奇怪的手型，口中念念有词。

    这时，一圈无形的力量以萧问天为中心荡开，那力量把所有热气都排开出去。因此，众人立马感觉舒适无比，就连那燃起来的衣服上火焰也熄灭了。

    “村长，小云，快带大家离开这里！”众人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只听得萧问天大喊。

    萧云还没反应过来，村长已经跳到了岩浆流上方的石桥之上，指挥者村民通过石桥，到达彼岸。

    可以看见，石桥彼岸隐隐绰绰地射来白色光线，大抵就是所谓的出口吧。

    想起之前爸爸交代的话，萧云也调到桥上，配合着村长疏通人流。可这石桥不宽，只能容许四人并排通过，如此一来，前进的速度慢了不少。

    不过好在周围看起来热气蒸腾，实际上温度却格外舒适。萧云一边帮助村长，一边看着他的父亲，他发现他爸爸浑身大汗淋漓，颤抖不停，攥着弟弟的手也不住抖动，吃力至极。

    人流疏通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村民的脸上都笑意盈盈的，谁都觉得过了这桥就可以回到村庄，回到那熟悉的田野里。

    “砰！”这时，整个石桥剧烈晃动了一下，石桥下的岩浆里一声炸响，喷出一条长长的火舌，看那势头，若是火舌喷涌上来，那么此时桥上的人必定全没活路。

    一阵阵尖叫声响起，村民的恐慌再次到了极点。

    眼看火舌就要窜上来，萧问天凌空一掌，无形的力量再次爆发，愣是把那火舌给拍了出去，撞在一方的石壁上。

    “快走！”一掌拍出过后，萧问天更加虚弱了，他使出浑身力气大吼。

    然而根本不需要别人的提醒，还在石桥上的村民全都惊慌失措，你推我攘，争先恐后。

    此时，同住一个村庄的多年情谊全都被抛在脑后，只要看见有谁挡在前面，就不顾一切将其推开，全然不管别人死活。一时之间，一些妇女和小孩因为体弱被推下石桥，发出一阵阵哀嚎声。

    村长扯开嗓子，意欲使众人冷静下来，可完全于事无补。村民们全都像发疯的野兽，再也不顾什么伦理和道德，他们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活命！

    这就是人性。

    石桥上乱作一团，而那被萧问天拍出去的火舌也重新爬起，慢慢地显露出它的真面目。浑身火舌褪去，它盘曲在一旁的石壁上，活像一条火龙。

    “蒲牢！”村长大呼，眼神之中满是不可思议。

    “什么？”萧云跟在村长后面，防止年迈的村长被这群野蛮的人推下石桥。

    “蒲牢，龙九子之中排行第四，是一种远古异兽。没想到现实中还真有其物……”村长在萧云的搀扶下一边向彼岸移去，一边还不忘侧头仔细打量，“只是传说中蒲牢并不喜杀戮啊，怎么现在如此凶煞？”

    话没说完，石桥再次传来一阵颤动，并且石桥与地洞的连接处已经裂开，蒲牢的巨尾一次次扇在石桥上，石桥几欲倒塌。

    众人惊恐更甚，瞬间又有十余人被挤下石桥，落入岩浆之中，转瞬就被一团火舌吞灭，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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