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天下 第十三章 寿筵圣怒

    三个月后，值春夏之交之时，皇帝于太和殿门前举办了他的五十大寿。

    太和殿门前既宽且大，自西直门到太和殿一路上张灯结彩，各色彩棚、金殿里摆放着朝廷官员精心准备的寿礼。金殿里挂满寿幛,寿幛上写着对皇帝多年来为国为民操劳的赞美。沿途百官分队而列，远远望见皇帝的驾銮到了，无不磕头祝寿。

    “平身吧。”皇帝于銮驾上双手虚扶，百官这才缓缓站起，再次恭祝皇帝龙体安康，寿比南山。

    坐于席间，闻帝允其动筷之时，百官复又磕头：“愿我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愿吾皇既寿永昌，福寿无疆。”

    皇帝方时一笑：“这都是诸位爱卿多年以来辅助朕的功劳。”

    “皇上。”琬琰身子一福，“畅音阁的戏要开始了。”

    皇帝长袖一挥：“那就请诸位爱卿一边享用佳肴一边陪朕欣赏这一出戏吧。”

    “徐州织造府郎中如今在西直门外候着呢，说是要送给您一份大礼。”琬琰低声附在皇帝耳畔提醒道。

    皇帝微有不悦，这个徐州织造未免太过放肆，他能有如今的辉煌也只不过是沾了女儿的光，当时见那郭氏女子端庄雅致，才起了要把她塞到老七府上的心思。而她的这个父亲，果真就因此而愈发张狂了吗？且不说今年供应的布匹较之去年少了千匹，就连这寿宴他都要姗姗来迟。看来自己也该杀杀他的威风了。要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叫他进来。”皇帝虽是厌恶，却顾忌着群臣在这儿，那毕竟是自己给儿子找的岳丈，对他的恼怒表现得太明显也是在打自己的脸。

    “宣徐州织造郎中觐见——”怀德忙扬声喊道。

    赤轴青纸由四人托着进殿，两人静静地站着，其余两人则是顺着大殿的方向将赤轴展开，数十米长的绢布如瀑布般绵延了半个大殿，一幅阵势庞大的清明上河图悠悠的落于众臣的眼帘。

    “这可是北宋时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皇帝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确有收藏过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真迹，却不曾见过那一幅传世巨作被以绣品的形式展现出来。

    方才对郭淮云的厌恶消散了许多，可为了面子他还是正襟危坐出言责备道：“这便是你郭淮云来迟的原因？区区一幅绣品便抵得过一个藐视君上之罪？”

    郭淮云立时跪下：“圣上寿宴普天同庆，路上自是挤了些。臣并非有意——”

    “够了！”闻此一声，郭淮云心底更慌，难道是真要治罪了？他确有搞个特殊化的心思，如今他也是皇亲国戚，如何不能在众臣面前摆摆谱儿？

    皇帝摆摆手，“今日是朕的寿宴，朕不想再治你的罪引来晦气，落座吧。”

    事实上，他若想治他的罪，自然能让他有千百个死法，他能让这个人的女儿进了端和王府也不过是因为看中这个人官职不大，没多大本事兴风作浪。换句话说，他不希望朝廷再出来第二个游氏。

    “将这幅绣品收起来，放到朕的御书房。”

    郭淮云这才放下了心里悬着的石头。

    若不是因他来迟，或许还有机会向皇帝炫一下这绣品是如何的精美绝伦，是用了怎样的手法绣成以及装潢时他费了多大的心思。

    不过也多亏他来迟，才使得他的贺礼显得如此与众不同。皇帝嘴上虽没表现出过分喜爱，但从他让近身太监将其收入御书房之中便可见一斑皇帝对这贺礼是极其满意的。

    他有惊无险，也因此出了一回风头。

    因他并非皇室直系亲属，赐的座位也是在大殿之外了。

    殿内，数位亲王携其王妃向皇帝敬酒，每年除了新年时的家宴，便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们能够如此欢坐一堂共同进餐了。

    畅春阁一曲戏毕后，几位王妃纷纷起身祝酒。

    皇帝扬了扬酒杯一饮而尽，斜眸之时不忘看看了老二家的王妃。

    “老二媳妇儿若是孝顺，赶在今年生个大胖小子才好，也多了一个叫朕皇爷爷的小子。

    符雪心里恍然咯噔一下，旋即言笑晏晏：“臣妾和王爷定当在努力努力，不辜负皇父的嘱托。”

    陆风越这才站起身来不自然的笑了笑：“儿子会努力的。”

    “光说有个屁用！”皇帝此时也不顾念自己的面子了，如今坐在殿内的没有外臣，他也放开了去骂道：“你以为朕不知道，那游氏的女人是个祸害，你偏偏要留她在你府上。朕一直忍着不说你，你就以为自己做的是对的了？要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你和雪儿能成亲这么久都没有子嗣吗？”

    符雪忙解释道：“皇父息怒，是臣媳的错——”

    皇帝叹了一声，“你何错之有，朕自己的儿子朕自己知道.......只是身为皇家的子孙没有子嗣可是大忌......”

    “儿子明白了皇父的意思，请您放心。”

    “朕放哪门子的心。不只是你，还有老七，朕赐给了他那么多女人，如今竟没有一个传出怀孕的消息。你们兄弟俩，一个个不让朕省心。朕——”皇帝摇头，“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才会这辈子为你们如此操心，可你们还偏偏不领情。”

    这一次，是陆风濬站起身来，缓缓扬起手中的酒饮尽，一言不发的看了看陆风越，又将目光投向皇帝。

    “罢了，你们都坐下吧。”

    这一场寿筵自亥时持续到后半夜，歌舞一直不断，席间皇帝不时赐酒和赏赐，及至宴席将结束时，皇帝醉眼微醺，坐在身侧的皇后忙扶住皇帝摇摇晃晃的身子，命怀德备驾将皇帝送回养心殿好生照顾着。

    王公贵族依次离了席间，各家的马车在宫门外候着，好在宫内张灯结彩，绚烂的火光照亮了他们回家的道路。

    “二哥，你等我一下。”和几位兄弟一一道了别后，陆风濬在陆风越背后轻轻拍了一下。

    符雪见状忙后退一步：“爷，妾身在车里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