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周晨和周晚晚告辞出来的时候,马淑云正坐在门口,公社来的几个妇女把她围在中间,听她讲周家的事。
“……这孩子可怜呐!可谁能想到,就这样,她都能长得这么好,还这么聪明懂事!这就是造化呀!老天爷照顾着呢,别人求都求不来!”
周晨和周晚晚无奈地相视一笑。
马淑云哪都好,就是嘴碎这一点让人受不了。只要有人跟她说起周家这几个孩子,她的话匣子就关不上,非要把周家的事一件件都详细地讲给人家听,从母亲惨死到父亲无能,从周老太太偏心到亲戚恶毒,现在又添了个黑心的后妈!
反正这仨孩子就是苦水里泡大的小白菜,最后还能长得这么好,这么懂事聪明,那简直就是个奇迹!
一群妇女以前也听说过周家的事,可是具体到几个孩子身上,知道的就少了。今天一看见周晨兄妹俩,对这俩漂亮聪明的孩子印象真是太好了。再听到马淑兰声情并茂的讲述,几个眼泪来得快的都开始掏手绢了。
周晨和周晚晚能无视马淑兰的嘴碎,知道她只是性格使然没有恶意,而且她这样也是喜欢他们兄妹,为他们鸣不平。
可是沈国栋可受不了。他们家囡囡的事哪轮得到这些人说三道四嚼舌头!就是囡囡以前受苦了,他也会加倍帮她报复回来,用得着这些不相干的人在这说便宜话吗?他们要是真那么好心,囡囡遭罪的时候怎么没见一个来帮帮她?
“马阿姨,爷爷让你找找咱们带回来那桶今年的新茶,一会儿给公社来的叔叔阿姨每人带回去点。”
沈国栋给马淑兰找了事儿干,看着她进去忙活了,抱着周晚晚几大步就出了院子。
这些人看囡囡的眼神儿简直欠揍!他们家囡囡又不是没人要的小猫小狗,你这么眼泪汪汪地看两眼,随手给口吃的就觉得自己是好人了?!
沈国栋本来就对这些女人哭哭啼啼真假难辨的话很是厌恶,现在她们又凑热闹一样把囡囡的事当成磨嘴皮的闲磕来唠,这让沈国栋非常反感。
要是按他的脾气。早就找马淑兰把话说清楚,让她以后不许拿囡囡的事做谈资了。可是周晨把他劝住了。
周晨兄妹几个这些年体会到太多恶意了,所以对一切善意都非常敏感和感激。马淑兰虽然嘴碎,可是她是真心疼爱喜欢她们兄妹几个的。这一点毋庸置疑。所以,周晨兄妹不介意她的嘴碎,也不介意她逮住谁跟谁说他们的事。
事实就摆在那里,他们不怕别人说。即使现在阻止了马淑兰,不让她说。他们能阻止所有人吗?一定不能。所以就让他们说去吧,他们兄妹早已经能坦然面对了。
几个人都把这件事当成个小插曲,马上就忘了。
沈爷爷回来了,周晚晚又开始过上午跟周晨去学校陪读,下午去沈爷爷那跟他晒太阳种树养花下棋的日子了。
为了预防沈爷爷下次犯病出意外,周晚晚还偷偷把灵液注入他随身带着的小药丸里。
周晚晚知道,只要沈爷爷心脏有状况,保健医生第一件事就是给他吃小药丸急救,这样基本就能保障沈爷爷没事了。
当然,那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还在。灵液对沈爷爷来说也不能算是绝对的灵丹妙药。
周晚晚默默地祈祷着,希望沈爷爷永远如这次一样幸运,躲过一切厄运,健康长寿。
谁都没想到,三天后,将碧红又一次来到了三家屯。她带着一篮子早豆角,是来看沈爷爷的。
“首长这啥都有,我们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豆角是我娘家兄弟从南边淘腾来的种子,比咱们本地的早半个多月呢。现在咱农村也没啥菜,就拿来让首长尝尝。”
将碧红拿来的豆角叫五月鲜,成熟期短,在农历五月份就能吃了。确实比东北的豆角要早半个多月。
可是却不比沈爷爷菜园子里的豆角早。有周晚晚在,她和沈爷爷一起侍弄的小菜园当然繁茂极了。
马淑兰带着将碧红进了菜园子,茄子、豆角、西红柿、黄瓜这些常见的蔬菜早就能吃了,水水灵灵地挂在茂盛的秧子上,比别人家菜园子里的蔬菜早了可不止是半个月!
将碧红不住口地夸沈爷爷会侍弄园子,眼睛却一直在寻找周晚晚的身影。找了半天没找到。最后只好问马淑兰。
“跟着首长去挖野菜了。可懂事儿了,听首长念叨园子里的蒜苗不嫩了,就说要去给他挖小头蒜吃。”
俩人马上就打开了话匣子,把周晚晚的聪明懂事又拿出来说了一遍又一遍。
等周晚晚牵着沈爷爷的手回到家里的时候,将碧红已经坐了快两个小时了。
将碧红跟沈首长打了招呼,就冲周晚晚去了,“呦!看把我们小囡囡给晒的!阿姨带你去洗洗小脸儿!”话语间非常熟稔亲密。
周晚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将碧红给带走了。马淑兰在沈首长的示意下赶紧跟了上去。
“不是冲我来的?”沈爷爷做在椅子上端起茶杯摇着头笑,“小丫头比我老头子有面子呀!”
周晚晚也奇怪极了,这个蒋阿姨到底是来干嘛的?找沈爷爷拉关系走后门你倒是往沈爷爷身边凑啊,总围着她转这是干什么?曲线救国走亲情路线?那也得找沈国栋去不是?!
将碧红抱着周晚晚就不撒手了,从长相夸到衣裳,从聪明夸到懂事,一直就没停过。
马淑兰有些后悔了,没想到这个将碧红是个不着调的,首长没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这么没眼色呢!这抱着人家孩子不撒手是咋回事?
正在马淑兰脸上要挂不住想出言提醒将碧红几句的时候,沈爷爷笑眯眯地来解救周晚晚了,“丫头,走吧,陪爷爷下棋去,让你蒋阿姨也歇歇。”
周晚晚牵着沈爷爷的手走了,将碧红恋恋不舍地看着,要不是还顾忌着沈首长的身份。她是恨不得追过去的。
就是这样,将碧红也没马上走。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马淑兰说着话,眼神却一直在祖孙俩附近转悠。
好在周晨放学回来了,周晚晚赶紧进屋去跟着学习了。
将碧红还是不想离开。跃跃欲试地想进去看看小囡囡写字,被沈爷爷给阻止了,“小蒋啊,让孩子们专心学习。我给他们定的规矩,学习的时候就要专心。谁都不许去打扰。”
将碧红讪讪地回来了,跟沈爷爷说了几句话,才有些不舍地走了。
她走到大门口,小张去接沈国栋的车也正好停下。沈国栋没看见她一样,抓着书包就往院子里跑,“囡囡!我给你找到一本图画书!带色的!”
“小囡囡喜欢看图画书?”将碧红拦住小张问。
“小孩子,都喜欢看花花绿绿的图画。”小张是见过周晚晚画的画的,可是他当然不会跟将碧红说这个。
事实上,连沈爷爷都不太清楚周晚晚的绘画水平,周晚晚从没在他面前画过。他也一直都以为小丫头是小孩涂涂写写画着玩儿的。
沈国栋回来了,三人的课后学习小组成员也到齐了。
每天这个时候,沈国栋都是痛并快乐着。学习这件事,无论怎么学,他都是抵触的,可是他这半个学期的成绩提高了很多是事实,他又总能从这段课后学习时光中找到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的感觉。
比如语文的造句。
沈国栋拿着他被老师打了个大红叉的作业本皱眉,周晚晚凑过去一看,噗嗤一声笑了。
老师让用即使……也……造句,沈国栋写的是:我捡到一张纸。上面写着即使。。。。。。也。。。。。。
估计是还不会用省略号,他把省略号写成了六个并排的句号。
沈国栋的自尊心不干了,找周晚晚诉苦,“你说我们老师是不是看我不顺眼?说了只要句子里得用上这个词。用对就行。我这哪错了?我让他说,他还跟我急,让我去教室外面罚站!”
说道罚站,沈国栋忽然嘿嘿笑了起来,“我们班楚平也跟我一块儿罚站,他那个造句才好玩儿呢!他造的是‘老头捡粪。鸡屎也算’!”
几个人哄堂大笑,连在窗外坐着的马淑兰都跟着笑了出来。
笑了一阵,周晚晚笑眯眯地看周晨,周晨果然去帮沈国栋了。虽然还没学到这,但周晨学过造句啊,先让沈国栋弄明白什么是造句,再研究这个关联词。
即使明天下雨,我也要去上学。周晨造了这样一个句子给沈国栋做参考。
即使遇到再大的困难,人民解放军也会迎难而上!沈爷爷也造了一个给沈国栋看。
沈国栋明白了,可还是纠结自己的作业,“我那个造句哪儿错了?虽然我那么用挺少见的,我还是觉得我没错。”
周晨被他气得不想搭理他了,沈爷爷也觉得这小子欠揍,你说你非钻这个牛角尖干嘛?!索性也端起茶杯装没听见。
周晚晚只能去帮着收拾烂摊子,“沈哥哥,你这个句子没错,可是不合学校的规矩。你去上学是为了啥?”
“学本事,以后挣大钱!”
“那你说,如果有下属跟沈爷爷汇报工作,是说‘即使有困难,我也会努力克服’好呢?还是说‘这事儿挺麻烦呐!我尽力办吧!办砸了你可别怨我啊!’好呢?”
周晚晚晃着一头小卷毛儿,把前者的文质彬彬和后者的粗鲁无礼都学得惟妙惟肖。
沈国栋瞪着眼睛不说话了。他当然知道前者说得比较有水平,可是他说话就是后面的风格,一时间矛盾极了。
沈首长看着两个小孩子呵呵呵笑,觉得俩都挺好玩儿,一个小大人儿,一肚子古灵精怪,一个死要面子还总被收拾,每天看着这俩孩子他的晚年生活就够热闹的了。
周晨也弯着眼睛笑意盈盈地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这小家伙脑子里怎么那么多鬼主意呢!
“那要是我是领导呢?就不用给领导说好听的了!”
“那你说,沈爷爷对下属说‘即使有困难,也要做好本职工作。’好呢?还是说‘干啥容易呀?!消停干活去得了!’好呢?”
周晚晚也不跟沈国栋说做到多大的官都得有上级的话了,咱全国人民的最大上级是毛主席,你永远无法超越。直接拿最核心的问题来跟他说。
沈国栋被彻底说服了,认认真真地去研究造句,一会儿的功夫就造出来一个:即使你不同意,也得按我说得办!
周晚晚笑着给沈爷爷解释,“其实沈哥哥想说的是‘不服就揍你’!”
沈爷爷哈哈大笑。周晨也跟着笑出了声儿。
沈国栋跑过来抱着周晚晚抡了好几圈,在小卷毛儿上响亮地亲了几口,“真聪明!囡囡就是那个住在我肚子里的小人儿,啥时候都知道我想说啥!”
周晚晚和周晨相视而笑,互相调皮地眨眨眼睛。沈国栋这个口头禅他们私底下学了好多次了,沈国栋自己不知道而已。(未完待续。)xh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