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兵队传奇 第一章 意想不到的事

    爷爷常念叨，人这辈子得有个念想。念想重了，会压的人一辈子喘不来气，念想轻了，跟做梦一样，日子久了脑子也就空了。我问过爷爷是否也有念想，他表情立刻严肃起来，而且斩钉截铁地回答我说有，只是不知道自己的念想是轻还是重，然后沮丧的叹口气走开了。

    从我渐渐懂事，便在爷爷身上发现一些奇怪的事情，他会独自待在院落里，对着殷红的夕阳笑，享受的同时，禁不住含混不清的唱几句我听不懂的曲子，有时候也会默默流眼泪，像迷失了家的孩子般难过。爷爷肚子上有块碗口般粗的刀疤，我曾经问过他刀疤的由来，他总是拉着脸回避我的问题。我猜测，爷爷肯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带着疑问我又不止一次的问过父母，他们跟爷爷一样避而不谈，这更激起了我对发生在爷爷身上的故事的好奇。

    就在爷爷生前最后一年，他一改往昔，趁我回家探望他的时候总给我讲封藏在他记忆里的珍贵故事。我没有追问他为何三百六十度大转弯要给我讲故事，因为爷爷既然要讲，肯定有他的道理。也许是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怕存储头脑的念想遗失在坟墓吧。

    说到故事，必须要说说野猫山，它位于冀豫两省交界处，绵延四百余公里，山势奇特峰峦叠嶂。山下有个村庄叫黄家村，二百来户人家，村上半数以上人都姓黄，据老辈儿讲，他们是唐末起义领袖黄巢的后代，当年黄巢兵败狼虎谷，为躲避追杀，于是避世隐藏在这。说这事还挺有依据，就在离村子不到三里地的二砍营还有一个不知哪年哪月哪些人建的黄巢庙。由于战火纷乱年久失修，如今院落杂草丛生破败不堪。爷爷说，故事就从黄家村开始的，时间就定格在那天上午。

    那天上午，从村东头走出来三个年轻人。走在最前面的小伙子个子不高，精神抖擞地迈着八字步，歪着嘴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背后斜挎着一个旧土枪。后面紧挨着的是一个大个子胖子，眼睛不大，笑起来好像一尊弥勒佛，灰色的布衫遮不住腰里别着的弹弓。而另一个则是个瘦高个，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嘴里叼根草，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几个人边走边聊，好不热闹。

    出了村左拐，是一片杨树林，那是村里的黄老根几年前种的，当初种的时候还是小拇指头般粗的树苗，几年过去了，如今都有碗口般那么粗。几个人正要跨进杨树林，矮个子小伙手一扬，示意后面那俩人别说话，他俩眼珠子左瞅右看的，又侧耳听听，不禁狡黠地轻声笑了笑。

    “泥鳅哥，斑鸠……”

    矮个子猛然回过身唔住胖子的嘴，皱着眉小声警告他：“不说话会死？”说完又不忘照他脑门上敲了下。

    胖子闭了嘴，揉了揉脑门。一旁的瘦高个咧嘴想笑，被矮个子一个眼神封了嘴。

    矮个子举起枪，似乎都没有瞄，只听“砰”一声枪响，林子里一直斑鸠应声坠落在地。其他的斑鸠、麻雀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鸟由于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乱飞。

    瘦高个跑去捡起了斑鸠，兴奋地喊到：“泥鳅哥，打到头了。”

    “泥鳅哥，你枪法真神了。”胖子附和说。

    “那当然，别说它站在树枝上，就是飞起来俺也能打着。”

    胖子一听，不屑地反驳道：“说你咳嗽还喘上了。”

    “去去去，捡柴火去。”矮个子有点不耐烦，说着摆出用枪托砸胖子的姿势。

    胖子见这架势，吓得跳起一步钻进了林子。

    这个矮个子名叫黄泥鳅，从小爱玩，一肚子点子，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人滑着呢。跟着他的胖子名叫黄培亮，因为在家排行老三，又是个胖子，大伙都喊他胖三。那个看起来激灵的瘦高个名叫黄珠子，人从小精瘦麻利，爬树翻墙对他来说小菜一碟。三个人都是黄家村的，从小光着屁股一块长大，泥鳅比他们大一岁，而且平时点子也多，那两个人整天像影子般跟着泥鳅。小时候几个人偷瓜摘桃之事不少干，现在年龄大了，也不闲着，玩的档次倒是提高了，竟玩起了土枪打鸟。

    泥鳅把斑鸠褪了毛，捡了写碎柴禾升起了火，用一根棍把斑鸠穿起来在火上烤。珠子窜到一棵干枯的树头上，折了些干柴扔在了树下。树下胖三撅着屁股慢悠悠地一根一根捡柴火。

    “啪”一根木棍忽然落在胖三头上，“哎呦。”胖三捂着脑袋，抬头骂起珠子：“珠子，娘的你找打啊？”

    珠子不屑地笑了笑，轻蔑地说:“有本事上来打我啊。”

    “你……”胖三扔下柴火抱着树干，拖着臃肿的身体试着往上爬，可就是上不去，树上的珠子故意气他，做起了鬼脸。胖三忽然想到了什么，从腰里拿出弹弓，冷笑地撇了珠子一眼。

    珠子吓得求饶道：“胖哥饶命饶命……”

    “行了，闹个屁啊。火都快灭了，胖三，把脚下的柴给俺拿过来。”泥鳅呵斥他们说。

    胖三气呼呼的把捡来的柴扔到火堆旁，望着肥嘟嘟的斑鸠肉，两眼不禁瞪大了：“哥，这肉熟了吧。”说着，伸手就要捏斑鸠肉。

    “啪”，泥鳅打掉了伸来的手：“看你馋的熊样，八辈子没吃过肉一样，去去去，再检点柴火。”

    胖三咽了口吐沫，不情愿的走开了。

    泥鳅又哼起了小曲儿，捏起一点肉放进嘴里，心里念叨：“娘的，还是有点生。”

    “泥鳅哥，快来看，有人来了，都骑着马呢。”珠子说着，站在树头上伸头向远处张望。

    泥鳅听他说有人来其实并不在意，村里人谁还不知道他黄泥鳅啊，别说烤一只鸟吃，就是逮只鸡吃谁也奈何不了他。可他听到来的人都骑着马，心里不禁咯噔一下，最近日本鬼子扫荡厉害，莫不是鬼子来了？鬼子要是来了那还得了，他早就听说他们可是一群披着人皮干着畜生做的是。黄家村还没有遭过鬼子的祸害，但是宁合县其他地方不少被鬼子祸害，烧杀抢掠祸害了难以计数的无辜百姓。

    泥鳅挑起斑鸠，垫起脚尖，伸着脖子张望，由于杨树林枝叶繁茂，挡住了视线，根本看不到林子以外的景象，他随手把斑鸠仍在草地上，窜到了一棵杨树上，放眼望去，果然，远处浩浩荡荡来了一群人马。

    “哥，那啥人啊？”珠子回过头问泥鳅。

    “看不清楚，不会是鬼子吧。”

    “啥？鬼……鬼子？”胖三惊得声音都颤了。

    “瞅你那熊样，鬼子咋了？欺负咱黄家村的人，咱照样弄他。”泥鳅嘴上这么硬，心里不免打颤，他从树上跳下来，扯了下衣裳，对珠子说：“珠子，你跑的快，赶紧通知村里人藏起来。”

    “嗯。”珠子应着便从树上跳了下来，朝村口撒腿就跑，一溜烟便没了踪迹。

    泥鳅从地上捡起土枪，又不忘从胖三手里夺过烤熟的斑鸠，瞪了他一眼：“还愣着弄啥？跑啊？”说完，泥鳅握着斑鸠就跑。胖三见泥鳅跑了，也甩开膀子使劲跑，别看他胖，跑的倒不慢，好像屁股后面有狗撵似的。

    泥鳅边跑边喊“鬼子来了，鬼子来了……”地里忙活农活的村民听到泥鳅的喊叫后，有信的，也有犹豫的，一些人匆匆收了活，朝村里赶去，胆子小的人怕半路遇到鬼子，干脆躲在了附近的山洞里。村里的人听到后，还有点不信，当听到村里洪亮的钟声后，顾不得收拾屋里的东西，赶紧钻进了院里或者屋里的地道。

    那是珠子敲的钟，通知村民下地道。村里本来没有大钟的，前不久也不知道村长在哪儿寻得了这么个东西，挂在了村大街的那棵老槐树下。鬼子在宁合县的畜生行径，像噩梦似的烙在黄家村每个人的心里。村长担心鬼子要是突然闯进村里，那村里人的安危可就难保了，他憋在家里几天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敲钟通知大伙鬼子进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