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之英雄末路 楔子第一节久别重逢

    楔子

    麟德元年（公元664年）十二月，西台侍郎上官仪因谋废武后而失败下狱，遂武后杀上官仪等，废杀太子忠。之后高宗视朝，武后垂帘于后，并称为“二圣”。

    此后十余年间，武后为排除异己，打击反对势力，维护既得权力，逐步采取了一系列刚柔并济的政治手段：在采取“劝农桑，薄赋役，整吏治”等怀柔政策巩固民心的同时，开始逐步扩大武氏家族势力。

    武氏一族入朝为官者逐渐增多，由一些闲职慢慢转入要职，位高且权重。如其侄武承嗣，袭周国公，官至秘书监，从三品，后进礼部尚书，擢升正三品。

    开始任用酷吏，也是武后铁腕政策之一。至此时，周兴、来俊臣等人开始入朝为官，因武后碍于高宗情面，暂时不得重用，遂攀借武家势力，党同伐异，始兴风雨。

    第一节、久别重逢

    夏日午后，炎炎烈日，洛阳街头只闻蝉鸣不绝，不见半个人影。

    一队大理寺缇骑风尘仆仆，穿过安静炽热的街道呼啸而过。

    为首的那位，便是声震朝堂屡破奇案的大理寺卿，尉迟真金。

    这队人马在那红发碧眼的寺卿大人的带领下直奔大理寺门前，一时间马蹄纷乱，扬起阵阵尘土，更显得干燥闷热。

    一众人等还未下马，便见一小厮，唯唯诺诺含胸低首站在大理寺门口。

    听到人嚣马嘶，那被热得精疲力竭的小厮愕然抬头，一眼便看到带头勒马收缰之人，正是自己所要求见之人，不由得欣喜万分，打起精神跃欲上前，似有要事相报。

    尉迟真金扫他一眼，看那小厮一身打扮，便知定是哪位大人遣了家仆又来相请，不然狄仁杰断不会让闲杂人等在寺外逗留徘徊。联想到此，尉迟真金当下心内不悦，继而翻身下马，却不容小厮进身，带领众人径直大步迈入寺中。

    那小厮倒也机警，低头不敢多言，只是随众人先进得寺来。

    “狄仁杰何在？”尉迟真金一边褪去遮阳纱质披风交给邝照，一边问道。

    “狄大人在正堂草拟奏章。”办案期间一直留守在寺内的薄千张紧跟其后，如实禀告。

    “邝照，东来处理此案善后事宜，若有情况尔等速来禀告。”说罢也不等人应声，一步迈入正堂，身后众人便识相的各自忙去，只留下那个小厮汗流满面的站在门口，等着被寺卿大人想起来问一句。

    尉迟真金几步跨入正堂，迅速将大堂扫视一圈，并未见得狄仁杰其人，却隐约察觉出还有第三人微弱的呼吸声。这个狄仁杰，做侍御史两年有余，这次回来莫不是在寺中迷了路？想到这里，尉迟真金刚刚的不悦一扫而光，一心只盼再与他秉烛夜谈一醉方休。

    龙王一案后，尉迟真金与狄仁杰这二人默契协作，屡破奇案，天后念狄仁杰忠勇刚毅，不是久屈人下之辈，遂调任侍御史一职，已近三年。期间二人除在朝堂相见互相寒暄，便是宴席祭天之类公事场合谈些无关痛痒的话题，这二人不是不能见面，也不是不想见面，只是两边忙起来总是找不到合适的空档，只好靠几次书信了解彼此近况。

    半月前又遇“幽灵谷”大案，震惊朝野，天后下旨严查此案，遂任命狄仁杰为钦差大臣，勒令大理寺上下协助钦差期限内破案。这半个月来，尉迟真金与狄仁杰奔波在外，朝不保夕，凶险万分，直到将首犯捉拿归案，也没有一刻坐下来单独交流的机会。

    说好先回来拟写奏章的狄仁杰，此刻却不知去向，尉迟真金莫名平添一分怒气，忍不住放开嗓子喊道：“狄仁杰！”这一嗓子，夹杂着怒气与不耐烦，吓得外面小厮差点跪下。

    尉迟真金终于注意到还有外人在场，瞟他一眼，心下再次不悦。高官厚禄，锦衣玉食，不知民间疾苦，不思为国为民，只知结党营私搜刮民脂，扰乱朝堂互相弹劾，这些个大人们，顿顿盛宴，夜夜笙歌，真是被惯出了一身的毛病！他索性再次忽略门口的人，抬高音调：“狄仁杰！”

    暗角案几下，窸窸窣窣的声音，那里有人。尉迟真金一个飞身站在那张案几上向下看去，小胡子蜷缩着身子，在案下睡着了。连日奔波，他一定也累坏了。

    尉迟真金摇头长叹一声，嘴角微翘，他随即跳将下来屈身坐在案边，顺手拿起狄仁杰刚写完的奏章，斟酌着其中每一字每一句，忍不住想给他改一改。看了三遍，手中朱笔点了几十下，终也只字未改。尉迟真金只得作罢。

    天气闷热，赶路又劳苦，原本想等着熟睡之人醒来的尉迟真金，一时困意袭来，却也忍不住伏案睡去。

    看到伏案歇息的寺卿大人，外边小厮欲哭无泪，都说大理寺卿不好惹，那也不能把他这周国公府的下人如此不当回事儿吧！此刻走不得，也没有胆子进去打扰，他只好顶着暑气继续等着。

    期间寺中有人前来禀告公务，探头探脑窥视一番，也不敢进去打扰，只得对着小厮一句：“大人醒了通知我一声啊。”自顾忙去了。

    这小厮暗暗后悔自荐前来送请帖，害自己白站了一天午饭没吃不说，这天色渐暗，不知还要等到何时！

    要说最通人心思的，还是狄仁杰，仿佛感受到小厮的苦楚，他一个呵欠伸展身体，睁开眼睛便看到半斜靠在案几上的人。立刻清醒过来的狄仁杰，自顾自笑了半天，这才坐起身，轻轻推了推熟睡之人：“尉迟，尉迟。”

    也不知是太过劳累，还是因为睡在这人身边，尉迟真金很久没有睡得这样沉了，沉的连个梦也没有。听到熟悉的声音，唤着自己的名字，尉迟真金立刻警觉的对上了狄仁杰期盼的目光。

    又是沉寂的夜空对望着深邃的大海。

    一时间二人无语相望，内心却有千言万语翻江倒海不吐不快。

    这时那边的小厮咳了一声，提醒狄仁杰救救自己。狄仁杰应声望去，怎么还是他？于是笑道：“小哥，你还没走啊？”

    那小厮诚惶诚恐：“启禀大人，我家主人吩咐小人一定要将请帖送与寺卿大人手上。”说罢，那小厮从怀里摸索出一封红底金字请帖，双手奉上，脚下却不敢向前挪出一步。

    “你这小哥，不识好歹，我今天上午就让你放下请帖由我转交，你偏不允，这可好，非要等到现在。”狄仁杰用指尖点了点案上一张一样的请帖，呵呵笑着说道。

    尉迟真金自然看的真切，这位大人也请了狄仁杰：“你家大人是哪位？”

    “周国公武承嗣武大人。”小厮终于大着胆子举着帖子送到尉迟真金眼前。

    尉迟真金心里起疑，自己素来和武承嗣无甚交往，嘴上问道：“所谓何事？”

    “我家主人得一珍奇宝贝，邀请二位大人明晚前去府上观赏。”

    “知道了。”尉迟真金端坐案几旁，并不接帖。

    “这个……寺卿大人，我家主人要小人带回您的亲口答复。”小厮把帖子往前举了举。

    “本座说知道了。”尉迟真金不耐烦的吐出这几个字，斜眼瞪着这个锲而不舍的小厮。

    即使不看尉迟真金的眼光和表情，这小厮也感觉到寺卿一触即发的怒气，一时站在当地不知该如何回话，真正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也只剩下瑟瑟发抖的份儿了。

    狄仁杰自然了解尉迟真金的脾气，面对不想见的人，必然是没好话的，如今又不能得罪武承嗣的人，只好再由自己站出来打个圆场。狄仁杰接过帖子，笑道：“小哥快回去交差吧。就说我们去。”

    那小厮如蒙大赦，连连叩谢退出门去，一溜烟儿的跑了。

    “狄仁杰，本座之事何时交由你来定夺！”尉迟真金语气中带着压抑着的怒气。

    “那大人你是不去喽？”狄仁杰笑着问他。

    “哼！”尉迟真金从鼻腔哼出的这个语气词，充满了无奈和气愤，无奈自己无从选择，气愤狄仁杰明知故问。这是明摆着的事儿，不去不行，可是他就是不想接帖子答应下来。

    “尉迟，你还是老样子。”狄仁杰苦笑着把请帖扔在案几上，不禁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