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百夫翻过山包,沿着山坡往下,穿过一道天然形成的狭长溶洞,来到个足球场大小的山坳。
好一个的世外桃源!
漂亮!四人贪婪的欣赏着眼前美景,广袤葱葱的茜草地上稀稀落落建着精美的木屋,潺潺溪流从坳上泻下,注入一汪碧绿水潭。潭后大片茂密树林,生满山菌野果,不时有麂子,小兔在林间、草地上蹦来跳去。
几个孩童在水潭里嬉戏抓鱼,妇人们聚在草地上闲聊着做家务,一群男人正喊着号子抬着巨木,和熙的阳光斜斜从坳上照进,微微清风吹过,心旷神怡!
一位身有残疾的老人见百夫等人,忙迎上来。
“你可回来了。哟!还有客人。”老头断了左腿,在众人的目光下坦然的微笑,旁边有更多的人围了上来。
“这是我干爹。”百夫热切的为双方介绍。
老头姓也丁,大伙都管他叫丁叔。丁叔的老婆丁婶是个热情的老太太,麻利的安排好客人的住处,又带着几个婆姨去张罗吃食。百夫和丁叔把他们领进高处的一幢木屋,分宾主落座。
“别客气,随意啊!”百夫紧挨着旗木坐下,笑的灿烂。
丁维打量屋里别有风情的摆设,原木结构的建筑没有上任何颜色,向上掀的木窗能很好的采光通风,四壁裹上坚实防水的兽皮,地板也铺起毛茸茸的皮毡,门楣处点缀起彩色鸟羽,粗邝里带着一丝细致。住在这样的地方真幸福,能忘却尘世烦恼,丢掉虚荣心和放弃急功近利,很适合隐居避世。可惜,他不属于这里,还有许多事情要他去做,戴土至今尧无音讯,九尾族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那天复仇后逃得匆忙,也没机会去别院看看。
“豆豆,你咋变成样啦?”百夫拖着旗木巴巴的问。
旗木红着眼,把离家以后,特别是遇到丁维父子的境遇细细的跟他诉说,时笑时叹。知道丁维是修真者后,百夫和丁叔肃然对他另眼看待,特别是百夫,一脸崇拜的对着他问长问短,十分惊喜见识到传说里的奇人。其间丁婶带着几个妇人送上酒菜,众人把酒言欢,边吃边聊,丁维也出奇的配合,有问必答。
“我说小白啊,你咋干上强盗这行了。”旗木红着脸,直打酒咯。
“一言难尽呐……”百夫喝口丁维拿出来的郎姆酒,慢慢的委委道来……
旗木离开家乡,去外面寻找梦想那年,孝顺的百夫只因为双亲仍然在世不能同行,几年后父母先后过身,他急忙出来寻找旗木。哪知外面的世界人海茫茫,找一个人谈何容易。阴差阳错,二人行程南辕北辙,木头到了犋榈,百夫却去了米亚。走投无路的他,正好碰上当时帝国大肆征兵,为了生计,凭借灵活的身手,百夫成了米亚大军里的一名弓箭兵。参战数年,也慢慢升职做了大队长。
米亚人崇拜强者,喜欢用实力来衡量一个人的社会地位。这个好战的民族不停的向其他两国挑起争端,东征西讨战火连绵。残酷战场上难免会有士兵受伤,可在米亚人的眼里,伤兵就等于废物、累赘,不值得再浪费军资和时间去医治,往往一场战役下来,重伤的士兵几乎全部都会被抛弃,让他们自生自灭,所以米亚军队里军医数量也少之又少。
三年前,百夫队伍所在的编制奉命去攻打犋榈的首都柢浜,大军在城外中了埋伏,弓箭部队受到对方骑兵精锐的袭击,死伤无数。大军被困在一处山谷进退不得,总指挥下令天黑突围,用伤兵和没有战略价值的弓箭队做敢死军,吸引对方火力,掩护主力部队全力冲击敌军防线。无疑这个决定是让伤员和弓箭手去做肉盾。百夫的队里有近五十伤员,重伤三十七人,整个队伍被编进敢死队,生存无望,众人绝望了,绝情绝意的军部根本不把他们当人看。
丁叔原是个经验丰富的猎户,眼看士气低糜,遍悄悄和百夫商量对策。为严防有人逃跑,敢死队被集中在山谷腹地,看守众多。二人不敢声张,低声商谈过后决定趁敢死队冲出时集中伤员突围,远走高飞。而后分头寻找自己队员悄悄传达,安排好负伤队员和掩护队伍。
天黑时分主力部队用重装步兵顶着敢死队往外扩张,百夫等人集中缩在队伍中游。大片的冷箭齐发射中敢死大军,惨叫声不绝于耳,众人相互扶持打气,趁主力部队与帝君接触混战的空挡,集中往火力最薄弱的山角狂奔。最后逃出升天的也只剩下二十多人,而且无一不带伤的,丁叔帮百夫挡下致命一刀,伤了左腿。
他们翻山越岭,避开大道上的军队,悄悄回国,在路上又有数人伤重去世。丁叔的伤腿也因为没及时得到医治而恶化、坏死,最后为了保命只能截去。米亚国内也是待不得,严柯的帝国制度最仇视的就是逃兵,死在战场上的都是英雄,活着逃回来的照样要死,他们认为输掉战争的军队本身就没有再存在下去的必要。
众人连夜收拾细软,携带家眷,跟着百夫来到这处他入伍前发现的山坳。在战争中培养了生死情谊的众人,忘记伤痛,齐心协力,将新家安置在明媚山水间。男人狩猎,筑房,女人持家,带崽,俨然成为一个大家庭,众人有推举大队长百夫做了领头人。山里物资有限,为了生计,百夫不得不在商道经过的树林里拦劫过路商旅,仗着身手敏捷,山坳地势隐秘,再加上此地属于两国交界,也没遇到官家来围剿,日子也就这样紧紧巴巴的过着。
“就是这样。”百夫仰尽杯中汁水,眼也红了。
“都怪俺,俺要不先走也不会弄成正样啊!”微熏的旗木搂着百夫肩膀抹眼泪。
“这是命。现在他们也都是我的亲人,特别干爹,是他用腿换来我这条命,那刀可是朝着我脖子砍去的啊!”两人头碰头,面贴面,哭得淅沥哗啦。
丁叔也红着眼,忙摆手。
“值!能换到你这么好的儿子,再搭上条胳膊又怕啥。”
一旁伺候倒酒的丁婶也直抹泪,忙起打岔,“就说你们男人们呐,沾点马尿就发疯。天都快亮了,赶紧吃。我先带小家伙去歇着。”
小东西见丁维点头,乖巧的起身随丁婶下去。
“老大,咱能多留几天吗?”旗木小心的问丁维。才遇着执友,自然想和他叙旧言欢,可又不能不估计老大的感受。
“行,这次你做主。”丁维大方的承诺,他也喜欢这里,何不卖个人情给他,反正时间有的是。
百夫一脸感激的连忙向他道谢,“老大,我能叫你老大吧?我舍不得豆豆这么快就走。可我也知道你们是要干大事的人,我也不可能丢下这里不管,实在谢谢你能给我俩这机会啊!”
“不存在。”丁维客气的摇头。
弱肉强食似乎成了茫茫宇宙里的生存法则,经历过生死考验的人们要么避世求安稳,要么发奋渴称王。百夫选择了前者,扛起了四十多口人的生计,安稳的过起日子。而他走上追求实力的道路,没法回头,不能后悔。
“赶紧吃点东西去休息吧,也都累了一天。”丁叔见弟兄俩抱头哭得不可收拾,那个叫卡卡的光头汉子早醉得不省人世,倒在毡子上猛扯呼噜。
酒席结束,众人纷纷寻屋歇息,丁维他们也就这样在桃源山坳待了下来。
星星眨着眼睛,草地上的魔驼静静的啃着嫩草,小兽们见它温和无害也渐渐的靠过去。
(这种气氛本来很适合写月亮,又想到在外星球也就只有算了,懒得调动俺那浅薄的词汇去描述一个和月亮同样功能的东西,就拿那句星星xx来敷衍了。)
次日大早,丁维被响亮的号子声喊醒,起身收拾妥当便推门出去。
艳阳天下,众人齐心抬起一棵巨木,齐声喊着“一、二,一、二”,裸着黝黑健壮的上身,展示着被战争火苗洗礼过留下或大或小伤痕的身躯。他们配合得很默契,身有残疾的也能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力量,不因为少了条腿,断了只手,瞎了枚眼就离弃自己,他们坦然的面对自身失去的,用自己的方式表现着自己的用心。发现卡卡油亮的光头也混在队伍里面,接着又看到旗木和百夫站在队伍最前头,两人开心的大声喊着口号。
丁叔精神熠熠的在远处指挥,“好!再过来一点!……停!就这里!一、二、三,放!”众人听着口令,巨木轰的声被竖在预先挖好的深坑里。几人支撑着树干,几人持铲埋土,再几人配合着将泥踩实。
“好!先休息下。”埋上最后一捧泥,丁叔招呼大伙暂停下来
捧着水的卡卡率先发现丁维,忙跑过来。“老大,不好意思哦,昨天喝高了。”一大早起床就被木头数落他醉酒时的丑态,他怕老大介意忙着上前解释。
“无妨。”笑着摇头,又见百夫他们搀着杵双拐的丁叔过来,忙迎上前去。
“先生,起来啦?”丁叔对这个厉害的年轻人万分钦佩,殷切的打着招呼,不容易啊,活了一辈子能见到那么厉害的人物。
“别,您老叫我名字就好,我也就管你叫叔。都是本家。”丁维忙还礼,对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的意气老者,他是敬佩万分。
“这?合适吗?”丁叔见惯了那些飞扬跋扈的军官和侠士,面前这个能“大变活人”的高手,却要管他叫叔。
旗木和卡卡也纳闷的看着老大,心想他怎么越来越好说话了。
“叔,咱们都一个姓,这样没差的,您就别推辞了,不就是一个称呼嘛。”
“对啊,爹,你就受下吧。”百夫挺敬佩这个丁维,听旗木诉说他的种种,还有他眼中流露出的浅浅悲哀,都值得他去深交。“老大,你先带卡卡兄弟跟豆豆去随意逛逛吧,一会完活儿我再带你们走走,这地方都挺漂亮的。”
“不妨,叫他俩跟你去吧。对了,你们弄那么大的柱子做啥?”自己不帮忙就很不好意思,哪还有带着人去游玩的道理。
百夫搓搓手,“我们在山上找到条矿脉,多数是铁矿,还些许点金砂。坳里孩子慢慢多起来,老是隔三差五的去劫路也不是个办法,总要有个稳定的营生。”咽了下口水,“所以,我们打算自己建个熔炉,炼钢铸武器,在犋榈正好个信得过的商户,就……”
武器?炼器可是他的专长。“哦?这回我能帮上点忙哦。”
“真的吗?我们正为难没有经验,这下可好了。”百夫喜出望外,忙不迭的确定,有这么一个高人帮他们,可真是福气啊!
“我也就这点本事了,就别客气了。我先想个办法垒熔炉,然后再教你们点铸造经验。”能帮得上的就帮,像丁维这样“玩火”的高手,打铁自然也不在话下。
“好,好,那我们先尽快把作坊建好。”百夫和丁叔乐不可支,热切的回去开工,旗木也一脸感激的看着他,拖着卡卡也去帮忙,老大可给足了他面子。
风抚过青草,也抚过每个坳里人的心。热火朝天的口号又喊起,卖力的修筑着他们的希望和梦想。
一路往水潭去,路上遇到忙碌着的主妇们,她们都热情的上前行礼打招呼,看来他在这里的名声还不错。微笑着答礼,他这个闲人不好多去耽误人家工作,让路请她们先行。
潭边牧草地里,传出阵阵清脆的欢笑,一群孩童捧起草料抢着喂给魔驼,那大家伙很是合作的放任数双顽皮的小手在他它茸茸长毛上抚摸,舒服着闭上眼。]
丁维发誓,自从断手后就再没见过这样真正开心过的小维。他轻搂着初生的麂子,红扑扑的小脸蛋漾着灿烂的笑,看着一个可爱的小丫头拿着嫩草给小麂子喂食。
小维这孩子从成为具灵体就跟着他遭了不少的罪,见到幼小的他在狰狞鲜血里的漠然,脆弱生命前的冷情,丁维也难免内疚,正是心性成长的孩子却有此般的早熟,做父母哪个又不会心酸。
“爸爸!”小家伙见丁维走来,轻轻的放下麂子,站起来,在阳光里欢笑,真心的欢笑,似乎他又看到那个晶莹的小人偶,天真的叫着他。
“呵呵。”亲昵的揉揉他的小辫,父子两人多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每天日子过得紧绷,处世小心谨慎,人累心更累。
“先跟小伙伴告别下好吧?爸爸要请你帮个忙哟。”
“好!”小维乖巧的转身朝小丫头嘀咕几句,又跟剩下几个挥手告别。
父子二人手牵手沿山势漫步,静静的欣赏着美景,感受鸟语花香、和风丽日。
“爸爸,他们都是好人。”小维突然抬起头,眼睛亮亮的。
“呵。为什么?”难得小家伙跟生人处得来。
“他们,他们都没嫌我的,手不好。”
“嗯!他们都是好人。”劫后余生的男人,老实贤惠的女人,整个坳里的老老小小眼里所有亲人都是一样的。
“给爸爸唱首歌?”
“好啊~”
袅袅童音,天晴朗,天蔚蓝~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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