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昼l 第三十三章幻梦
来自秋夜的舒适季风吹过了李刚笔直又坚强的脊背，却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刺骨的寒冷。
看着眼前的一幕，他的眼睛慢慢瞪大，无声中微微张开的下颚和皮肤上根根竖起的汗毛诚实地阐述着主人内心深处潜藏起来的惊涛骇浪和惶恐，终于，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他手里攥着的戒指落到地上，带起阵阵脆响。
“玥陌……”
在少年的身前，一身道袍的女孩轻吟浅笑，她的笑声如同系在她脚上的铜铃一般清脆，又更像是一阵风，吹过了你的耳畔。
“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她是谁！”
指着女孩身后，李刚颤抖着声线问道，他极力抑制着自己内心澎湃跳动的赤红和汹涌泛起的情愫，但即便如此，一双手仍旧不住颤抖，笔直伸出的指尖也划起了一个又一个圆弧。
“是哦，她是谁？到底是谁呢？你先让我好好想想……”
女孩似乎有意逗弄眼前这个情绪激动的少年，咬着指尖，她一脸玩味地说道，一边说着还一边装作真的是在认真思考的模样。
“玥陌！”
李刚再也忍不住了，心头的情感如同火山喷发，让他整个人都像被熊熊烈火焚烧着一般，严肃地注视着少女，他怒吼道。
“哎呀，你不要吼我嘛，本来就要想起来了，可是……”
一边说着，少女一边原地打了个转，当玥陌再次面向李刚时已经是一脸阴霾。
“你这样一吼我，我就给忘了哟！”
李刚听着女孩的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当初在到达界山之时他就察觉到问题了，不过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多加追究，现在想起来，真是太失策了！
李刚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最后终究还是平静了下来，他诚恳地看着玥陌。
“请你认真回答我吧，求你了！”
少年这句话一出口，空气里的气氛也变得沉重起来，沉默了好一会儿，玥陌还是叹了一口气，收起了刻意装出的戏谑表情，让出了身后的少女。
“其实……她是谁，你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在玥陌刚才让开的位置后面，隐藏在阴影里的少女抬起了脑袋，她一头长发轻轻飘荡在这如水般的夜风之中，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她轻轻张开了口。
“好久不见，李哥哥！”
这句如同飘絮般浮沉不定的话轻飘飘地传进了李刚耳中，可他却如遭雷弑一般，身体不住摇晃起来。
深深地低下了头，不让别人看到他的表情，李刚发出了有些沙哑的低沉声音。
“你真的是，筱椹？”
面对眼前这个状态明显不对的少年，筱椹有些动摇，可是在玥陌支持的目光中，她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嗯，没错，我就是筱椹。”
就在筱椹这句话一出口的瞬间，李刚却突然暴起，他的额头上，青筋根根暴起，面容极尽狰狞可怖！
“不可能！”
猛地后退两步，李刚右手作刀状往地上一挥，隐约间似乎有紫光破空，一声如同切豆腐般微不可查的声音传来，筱椹盯着自己和李刚间一分为二的地面，脸上充满了苦涩与无奈。
“我真的是筱椹啊，我……”
筱椹还想要解释什么，可是她话还没有说完，李刚就已经打断了她，把方才作刀状的右手前伸，手掌指尖直指筱椹的咽喉，他的神情冷漠而残酷。
“你，绝不可能是她！”
说着，他便将手臂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看到两人之间诡异的气氛，玥陌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过就在李刚作势欲切的时候，她一把推开了一动也不动的筱椹。
“你疯啦！她是筱椹！”
看着神情激动的玥陌，李刚也是笑了。
“你说她是筱椹？”
一边问，他一边将举过头顶的手放了下来，不过随即，他的身形便已经消失在了两个女孩的眼前，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飘荡。
“你，有是谁？”
听到了来自李刚的问话，玥陌有些语塞了，这件事情本就是自己不对，虽然她是立于万物之上的神一般的人物，而李刚只不过是一个毫不知情的无辜百姓，但是，欺骗了就是欺骗了，这是无法否认的。
就在玥陌还在暗自后悔自己所用手段太过无耻之时，就是这短短一瞬间的晃神功夫，一把闪烁着无情寒芒的紫色冰刃划破了夜色，也划破了她脖子上一小块白皙皮肤。
“李刚！”
被疼痛扯回神来，玥陌暂且放下了心头的愧疚，看着无声遁入空间里的身影，她咬紧一口贝齿。
“不要以为我杀不了你，我只是不想和你动手而已！”
深邃的黑色，无尽的空间，李刚听到外面传来的声音，他的嘴角微微翘起。
“血……”
伸出舌头舔舐了一下手中生长出来的如同上好紫晶般的长剑上沾染的血迹，他的脸上，翘起的嘴脸慢慢咧开一道怪异的弧线。
“我还要更多！”
小院依旧夜凉如水，不过，在这无月的纯黑之夜里却时不时会有光亮闪烁，带起阵阵巨响，而奇怪的是，在这样的巨响声中，好称五感通透的精灵们却没有一人因此惊醒，哪怕是院落门口站得笔直的暗精灵也没有丝毫察觉，一切看起来都是如此静谧而诡异！
再次从深层空间维度里探出头，李刚残酷地笑着，不知道为何，也许是因为受到了刺激，催化出潜能之类的原因，此时的他甚至有了一种只要付出一定代价，这片天地都可以被他一句话改变的感觉。这种感觉无比强烈却又显得非常自然，就像是一个幼童，哪怕生平第一次看到蚂蚁，也会有一种“这种在地上爬的东西，只要我轻轻动一动，它就会死”的天生直觉，那便是强者领域！
漆黑的夜给了李刚漆黑的环境，以便于他将身形隐藏，哪怕这样的无光黑夜对于他与筱椹这种层次的人来说并不能造成什么影响，但是他们也不是可以视如白昼，至少在李刚眼前，世界变成了一片黑白，有些像是以前在宇宙里见过的一种名为“黑白电视机”的古董中映出的图像，虽然看得到，但是对于习惯了色彩斑斓的人来说，这样无疑会影响视力，造成容易忽略的视觉死角！
“乒！”
在原地站立不动的玥陌猛然回神，再次拔出手中之剑，与李刚的斩舰刀碰撞到一起，发出剧烈的声响。
被挡住剑的李刚再次极速遁走，不知何时，他的背后光翼浮现，轻轻震动间撕裂了空间维度，带着他沉入其中。
“戚，跑的挺快！”
玥陌此时此刻的脸色也不是很好，刚才，两人短兵相接之时，突然迸发的火花照亮了李刚的脸，她可以清楚的看到上面的近乎极限的疯狂，一反平日的镇静与老练，那是何种的猖狂表情啊，虽然不知道李刚心里到底怎么了，但是她清楚一点，要是现在有丝毫放松，就一定会死！死在半失控的因果掌控者，李刚剑下！
“真是麻烦！”
将所有思绪集中为一点，再向外辐射而出，玥陌的脸上简直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虽然猜不到具体是为什么，不过一切的原因绝对和这个名为筱椹的，被自己闲暇时收集大荒碎片时找到的勉强完整的灵魂有关，她，以及李刚，绝不止表面上这样简单！
一颗棋子，竟然想要反抗执棋者，这简直是太可笑了！不过，在玥陌这位顶级棋手面前，一颗本以为尽在掌控的棋子却突然爆发出了超出她棋力的威能！
此时此刻，玥陌是有苦自知，她不在自己的世界，一举一动的因果消耗都是极为巨大的，而且也不敢轻易将环境改变，这不同于神域之时，神域加固虚空，锁定时间，是建立在能有邢老头的因果来补充的情况下，如果自己现在改变了绿林的环境，但是却斩杀不了李刚，那么，刚刚修复了大荒，因果本就稀缺的她毫无疑问会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她现在只能尽力用因果强化己身，但是，她的对手则是意外在某种特殊的状态下激发了潜能的“因果掌控者”，她的因果如果是一万的话，李刚的因果就是……无限！哪怕是使用不熟练，应用不合理，但胜在持久，长此以往，耗都可以耗死自己！
在院子的角落里，筱椹看着眼前视线里有些不清晰的一幕幕，心头苦涩一片，她不像是筱椹，她只是普通的人，死而复生之后得知有神的存在，自然是惊诧万分，而现在，她的两个恩人，一个人，一个神，兵刃相向！
“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思维有点混乱的筱椹蹲在地上，无助的哭泣了起来，一如大荒里痛失母亲的时候，她只是想要再次见李刚一面，可是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她，什么也做不了！
深层空间维度的黑暗里，李刚双目有神的盯着外面。
“找到了，死角！”
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习惯，这些习惯造成了不同的选择，玥陌的动作习惯限制了她本应无限的防御路径，而那条被下意识排斥的路径，就是她的死角！
在这种莫名状态下，李刚可以察觉到自己强的惊人，但是也可以察觉到自己心性的改变，变得聪明，也变得残忍，但是，这并不讨厌，甚至……
“真的会上瘾啊！”
狂笑着，嗜血地狂笑，他冲破了空间，一道紫光如梦如幻，穿透了……
“怎么可能！”
少女柔弱的躯体缓缓倒地，在李刚愕然的目光中，少女笑得让人心醉。
楞楞地站在原地，李刚突然回忆起了大荒，那张笑脸，太像了，简直一摸一样！
躺在血泊里，筱椹终于看清了，这梦里才能看见的脸庞，她笑得很开心。
“不要，再杀了……”
少女的声音依旧是如此柔弱，柔弱的让人心碎。
在筱椹倒下的瞬间，玥陌就已经发现了呆愣在原地的李刚，暗叹好险的同时也学着他一般，悄无声息地遁入了虚空。
“是你……”
没有理会潜行的玥陌，李刚突然笑了。
“竟然是你……”
从李刚身后的虚空里出现的玥陌有些疑惑他的自言自语，不过，仍旧是一剑向着面前动都不动一下的人影刺去，今天的情况是注定不能善了的！
“没错！”
从一动不动的静到恍若瞬移的动，就在少女耳中的话只有短短两个字。
玥陌听到这句话时便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可惜终究慢了一步，她保持着举剑前刺的姿势，化作了紫光消散，在她胸口，梅花点点盛开。
“筱椹。”
夜依旧是冰凉，小院落里紫色华光在昙花一现后便又归为平静。
“又，杀人了……”
无悲无喜地盯着自己的手，李刚沉默着，良久之后，院里传来噗通一声，在院子外面守着的暗精灵闻声而入，看到的正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李刚。
“大人，你怎么就这样躺在地上睡着了？”
听到有人说话，李刚却连眼睛也没有转一下。
“我杀人了。”
暗精灵闻言，明显有些不信，不说其他的，哪怕是踩死一只蚂蚁她都可以察觉到，怎么会放过杀人这样的动静呢，而且，往四下看了看，也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就只有三枚空间戒指掉在地上，让她略微有些心疼。
“……大人您一定是做了噩梦吧？”
听到暗精灵的这句话，李刚稍微偏了偏脑袋，让夜风吹拂过耳畔。
“是梦吗？”
“原来是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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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