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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林尹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眼前,看不清到底是谁,林尹只能从声音来判断。
“谢晖?”林尹有些不确定,眼前是一片浑浊,感受到光线却仿佛受到了刺激,赶紧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谢晖见到林尹眉头紧皱,赶紧俯下|身关切的问,“有哪里不舒服?”
林尹又一次尝试着睁开眼睛,适应了光线没有了刺痛感,但眼前看到的画面仍旧是一片模糊,仅仅能靠着声音和光线的判断出谢晖的位置,这样的认知让林尹心里一凉。
“我的眼睛……好像看不到了……”
等萧飏到的时候,刘廷霁刚好从林尹的病房里走出来,紧张的样子让萧飏心里一下落空,三两步哦组到刘廷霁面前。
“他出什么事了?”
刘廷霁也没料到萧飏会突然出现,更不曾想他居然知道林尹的病况,但也没有丝毫耽误,给萧飏解释道:“他的脑部受了伤,虽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脑内的淤血压迫了视神经,所以他现在出现了暂时性的失明。”
听到没有生命危险萧飏心里稍微安稳了一点,但显然脑内有淤血也不是什么小事:“情况严重吗?什么时候动手术?”
“已经给他换了药先输着,最好的情况是淤血自动消散,能不开刀就别开。”刘廷霁剪萧飏的表情很差,安慰道,“一般来说不会有事的,你也别太担心了。”
萧飏没说话,只是看着病房的门一语不发,也没说要进去,也没说要走。
谢晖听见声音打开了门,看着萧飏说:“进来吧,他睡着了。”
萧飏的心情很复杂,这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重新正视林尹。
坐在床边,离林尹的睡脸很近很近,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爱人,让萧飏充满了愧疚。
没能在第一时间将他认出来,甚至是在他如实相告之后也拒绝相信。
萧飏觉得自己仿佛是个笑话,在旁人眼中六年的苦苦等待,在他自己看来罪不可恕。
仅仅是过了六年,就认不出谁是真的谁是假。
想到当初还曾对林尹恶语相向,萧飏下意识把脸转向一边,看见了放在被子外面伤痕累累的一双手,斑驳的淤青和血痕,都如同利刃割在他心上。
“这是他用命护住的东西。”谢晖将手机递到萧飏眼前,照片上一堆凌乱的碎砖块,“潘礼修刚刚发给我的,他护住了放在裤兜里的东西,所以没能护住自己。这上面写了什么,我想你应该知道了,别让他白费苦心。”
萧飏梗着脖子好半天才微微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是一次又一次想要将这个人从自己身边夺走的东西。
走出病房萧飏对刘廷霁说:“他要吃要用的所有药,我希望能全部由你经手。”
听了这话刘廷霁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小声说:“你怀疑有人……”
萧飏伸手制止了刘廷霁继续说下去:“另外,之前叶……”萧飏顿了一下,这个名字他忽然就说不出口了,那两个字仿佛禁言的魔咒,“突然康复的原因来得诡异,我觉得可以再检查一下。”
“我知道了。”刘廷霁明白了萧飏的意思,之前就觉得叶涵恢复的速度之快简直超乎想象,报告也几度出现异常,虽然也有过怀疑,但从没怀疑过黑手已经渗透到了医院内部,说实在的,这其实更是刘廷霁自己的事,在医院这样一个救死扶伤的地方,居然有人怀着害人的心思,简直不可原谅!
萧飏跟刘廷霁分开之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上了楼来到了叶涵的病房。
此刻这个曾经被他严密看守的病房,只有一个保安尽职在门口守着,其他人都被他安排到了楼下林尹的病房内外严密保护。
走进房间,看见躺在病床上仿佛已经入睡的叶涵,分明是那样熟悉的脸庞,却住着完全陌生的灵魂,这个认知让萧飏心里一阵发凉,再一想到这段时间里这个叶涵的伪装,让萧飏又气又恼,气的是这个人居心不良趁虚而入,恼的是自己有眼无珠。
“萧飏?”并没有睡着的叶涵在听见开门声时就已经知道是萧飏来了,缓缓从床上坐了起来,现在的他已经可以毫无阻碍的做些简单的活动了。
然而这样的举动在萧飏看来却格外刺眼,尤其是当怀疑的种子在心里生根发芽之后。
只是面对叶涵那张脸,萧飏还是觉得很别扭。
“你有什么先跟我说吗?”萧飏往前走了两步,仍留着一米的距离,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叶涵床边。
对于萧飏这样突如其来的反常叶涵也是一愣,心里虽然有点慌,但萧飏既然没有挑明,叶涵就觉得还有机会,于是他开口道:“一整天没见你,公司很忙吗?”
萧飏皱眉,在看见叶涵没有打算如实相告之后,他的耐心也欠奉了:“我先走了。”
“萧飏!”叶涵下意识的叫住了萧飏,然而在看见萧飏停下来之后却不知道下一句该如何开口,“你……别太累了。”
萧飏转身正打算开口说什么,却有一个保镖在敲了两下门之后走进来到萧飏身边。
萧飏“抓到了?”
“人在家里并没有逃走。”
萧飏皱眉,反常即为妖,这些年能不动声色的做出这么多事情,当然不会轻易松手,只怕是还有别的阴招在等着自己。
“走吧。”
“萧飏!”叶涵又一次开口叫住了萧飏,面对萧飏的背影,他拽紧了床单也没让自己的声音有一丝的不稳定,“小心点。”
直到脚步声远去,确定不会有人突然闯入,叶涵才从枕头下面拿出之前戴振浩给他的那瓶药。
机会从来不是别人施舍的,这个世界弱肉强食,如果只能活一个,凭什么把机会让给别人?
如果萧飏已经靠不住了,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萧飏是在黎友纶的家里见到的他,如同以往每一次见面一般,黎友纶的表情没有丝毫慌张或者是愧疚,反倒是那一丝笑意看得萧飏心里发凉。
多年风雨同舟的好友,从未曾想过的敌人。
“来了?”
因为萧飏的特别吩咐,所以黎友纶并没有被捆起来或者挨顿揍,而是好整以暇的坐在沙发上,从萧飏的人闯进来到此刻,他都没有离开沙发一步。
“坐吧。”黎友纶说完给萧飏倒了一杯茶,“凉了,不过估计你也不会喝。”
萧飏没有开口,而是在一个单人沙发上坐下,将手放置在扶手上,否则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先把黎友纶揍上一顿。
“不问我?”黎友纶看着萧飏,笑着说,“我想过无数次今天的场景,但不得不说,你这个人实在是太大意了。”
“说完了?”
萧飏不在乎经过,也不在乎原因,在乎那些东西,也换不回他六年间的缺失,更换不回这份友情的破灭。
黎友纶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笑,反问:“这么没耐心可不像你,六年都能等,何况这几分钟。”
“我曾经想过到这时候,我会问你什么,可是现在都不重要了。”萧飏看着黎友纶说,“无论原因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你做的一切,我也不想知道你为什么恨我……”
“恨你?”黎友纶笑着抢话,“我恨的也不是你。”
萧飏没接话,他知道黎友纶没有逃走没有离开,无非是想跟自己有个结束,否则以他的本事有太多机会把自己摘干净,何必最后铤而走险操纵股市来暴露自己,事到如今如果还猜不到黎友纶想要的是什么,那也枉费认识他这么多年了。
“没有达到你想要的同归于尽,很失望吧。”萧飏此刻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客气,“在周起投诚之后你的据点就已经暴露了。”
“我知道,”黎友纶点头道,“不过所以除了弄垮远恒之外,我还有另一步棋……”
“远恒没垮,”萧飏打断了他,“我将远恒交到你手里并不是想它在你手里毁掉,毕竟那是你我父亲一手建立起来的。”
这话一出,黎友纶的笑容立刻凝固,平日里的温和也不见了。
“我还以为你那道貌岸然的父亲没脸告诉你呢,”黎友纶收起了伪装,站起身与几步之外的萧飏对视,“老家伙独占远恒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
“我并不心疼。”萧飏看着黎友纶说,“当年你的父母因为车祸突然离世,我父亲接管了远恒之后就跟我说过,只要你想要,就给你。如果你只是想抢走远恒,你会发现很容易,因为早在六年前我就已经逐步将权利移交给你,寻找叶涵是原因之一,还给你是原因之二。换句话说,这六年掌握了实权的你远比我在远恒有话语权,如果不是你打算毁掉远恒,我绝不会出手。”
“我不稀罕!”黎友纶一字一顿,愤恨和不甘的情绪全冲上了巅峰,“你们想抢就抢,想扔就扔,凭什么!萧飏,我从来不比你差。”
“从七年多以前就开始设局,”萧飏叹了口气,“这份心思,我确实比不过你。”
黎友纶忽然笑了:“萧飏,你总这么自以为是。我知道你在乎的不是公司,丢了远恒,哪怕是没了宥天对你来说根本无关痛痒,你是个自私的人,从来只在乎自己最喜欢的人事物,偏偏又死心眼,从始至终你只在乎一个人一件事情,怎么做才能让你最痛,没人比我更清楚。”
萧飏看着黎友纶,他知道这个人说得到也做得到。
“你对他做了什么?”
黎友纶此刻已经不慌了,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报复能比得上再一次亲眼看见此刻萧飏的表情,远比六年前还让他痛快!
“我只是好奇,当灵魂和身体这两个中间你只能选一个的时候,”黎友纶端起已经冷掉的茶喝了一口,他需要这苦涩而又冷冽的感觉来浇灭心头狂喜的炙热,“你会如何选择。”
“戴振浩是你的人。”萧飏这话并不是疑问而是笃定,“这就是你最后的手段了?”
“白老大他们现在应该已经被温煦摆平了,其他人被潘礼修逮住了,”黎友纶说,“那些不过是放在你眼前的障眼法而已,弃车才能保帅,我能做的已经做完了,而你也已经没什么可做的了。”
萧飏心里一阵发冷,如黎友纶所说,其他的所有,哪怕是倾家荡产都不足以毁掉自己,身外物本来就来来去去,若是有本事自然可以东山再起。
只是有些人,没了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
“萧飏你快回来!林尹他……快不行了!”
接到谢晖的电话,萧飏根本顾不上去在乎身后黎友纶有什么举动或表情。
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这对于萧飏来说简直是致命的打击,六年前他能撑住是因为还带着几分妄想,没有确认死亡就没有办法放弃希望,然而如今却是直接将噩耗丢在他面前让他准备接受。
这结果……谁能接受!
还没有跟他好好道歉,还没有获得他的原谅,还没能弥补他这失去的六年,还没能跟他一起挥霍剩下的一辈子,让萧飏如何甘心!
手术室外站了一堆人,当萧飏到达之后看见角落里被人守住的戴振浩,立刻冲上去给了他一拳,拎起他的衣领,用手肘抵住他的咽喉,看着戴振浩逐渐发红发青的脸,萧飏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
“萧飏,你别这样!”谢晖冲上去想把萧飏架开,却被萧飏猛地一把推开,被紧跟在后面的陆明佑接住了。
谢晖气不打一处来,又一次冲了上去,不留情面的往萧飏腹部打了一拳。
疼痛的瞬间,萧飏下意识的松开了对戴振浩的禁锢,旁边的人顺势将恢复呼吸的戴振浩拉到了一边。
萧飏又要冲上去的时候被陆明佑拦了下来,抢着说:“他手上有能救林尹的方法。”
硬生生收住了拳头,萧飏面如死灰,转身问谢晖:“怎么回事?明明出门的时候人已经清醒了,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会变成这样?”
“你走之后不久,我察觉到林尹额头开始发烫,我以为是因为身上伤口感染引起了发烧,但那时候我试图跟他讲话,他就无法回答我了。之后几个仪器就检测到林尹的各项指标开始失控,人也已经陷入了叫不醒的昏迷,”谢晖的语速奇快,“我马上就找了刘廷霁来检查,这种情况他也没见过,只能迅速的召集全员医生一起进了手术室,直到现在还没出来。”
萧飏听完之后,三两步来到戴振浩面前,刚刚逃过一劫的戴振浩丝毫没有慌张的样子,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狰狞,仿佛是拿准了萧飏无可奈何一般,这样的样子倒是和另一个人有几分相似。
“你跟黎友纶到底是什么关系?”萧飏确认黎友纶的内应就是戴振浩,只是他疑惑为什么戴振浩会甘心这样无私帮助黎友纶。
“呵,有空关心这个,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吧!”戴振浩喘着粗气调整呼吸,也没忘了给萧飏添堵。
“你!”
“老板,叶先生……情况不对劲。”
保镖的适时出现打断了正要发火的萧飏。
“怎么回事?”萧飏皱眉问,虽然已经确认了真伪,但也不可能让萧飏完全不在意,那毕竟也曾是“叶涵”。
“我在门外听到屋内有响动,进去看的时候仪器都掉落在地上,叶先生已经失去了意识,我赶忙叫来了医生,现在已经送到楼下的手术室去抢救了。”
萧飏下意识的要往外走,但脚步刚刚落下就停住了。
不对,他的“叶涵”在身后这扇大门里,那里才有他爱的人。
“我说过,你只能救一个。”戴振浩笑着说,“给你机会,你选谁?”
还没等萧飏发作,刘廷霁从手术室里走了出来,径直朝戴振浩走了过来,二话不说,对着戴振浩的脸猛地一拳揍了过去。
这一举动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平日里最好说话也最没脾气,甚至是最好欺负的刘廷霁头一次在众人面前发这么大的火。
“你不配当一个医生!”刘廷霁摘下口罩,带着平生最大的愤恨看着戴振浩,这个他曾经以为的“好友”,“给病人下毒,身为一个医生你怎么做得出来这种事!”
戴振浩嘴角不停的溢血,但他丝毫没有在意,止不住的狂笑起来。
“我们谋划了这么多年,为的就是今天!”戴振浩止住笑,看着萧飏,“心疼吗?心疼得要死吧!当年我们两兄弟沦落街头的时候谁又心疼过我们!”
这话说得在场的人都是一愣,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戴振浩能为了黎友纶做到这种地步。
最惊讶的人绝对是萧飏,他从来都不知道黎友纶还有一个兄弟,更不知道戴振浩口中的流落街头是什么意思,据他所知当年自己的父亲给了很大一笔钱给黎家的长辈,让他们好好照顾黎友纶。
但此时此刻萧飏觉得没必要辩解,因为已经造成了这样的事实,所有的解释都会成为逃避的借口,何况现在也不是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此时此刻最关键的是林尹的生死。
“情况如何?”萧飏绕过戴振浩走到刘廷霁面前,“他……怎么样了?”
“暂时脱离了危险,现在在重症监控室里由专人观察。”刘廷霁长舒了一口气,“但是我们检查到他被人注射了成分不明的药物,在没有查明究竟是什么之前,我们暂时只能采取保守治疗的方式,先想办法清除他体内的毒素,不过你可以放心,剂量并不大,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听到这里萧飏心里才算是安稳了一点,随即想起楼下的叶涵,便说:“我怀疑叶……叶涵也被他注射了同样的东西,现在在楼下的手术室里,我的人带你过去看看。”
“什么?”刘廷霁不可置信,自己一直怀疑叶涵的状况不正常,却从没怀疑过多年好友,想到这个人借着自己朋友的身份,潜伏在萧飏身边,谋害他最在意的人,心里又愧又悔,自己对这个人的信任差点害死了两个人!
刘廷霁想到这里,转身看向戴振浩,冷着声说:“作为医生,我鄙视你这个同行,作为朋友,我不耻你这种行径!没本事光明正大的跟萧飏斗,就使这种阴招,危害病人的性命以此作为要挟,你不配当一个医生。”
说完刘廷霁便没有丝毫停留,跟着萧飏的保镖往楼下手术室赶去。
“这已经是你们兄弟俩最后的招数了吧?”盛怒之下的萧飏异常冷静,在得知林尹生命没有危险之后,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撼动他的情绪了,“那么我们之间的帐也该算一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