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接下来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忙碌,第二日是周末,恰好天气也很好,许慕晴便带着孩子们一起去郊外走了走。
上半年于猫猫来说也是个淡季,便也开了车和他们一起,全程作陪。
虽然已是四月底,桃花梨花的花期已然过了,但郊外的河畔春草萋萋、绽红放绿,春光明媚得让人不由得心情大好。
许慕晴掰了几根柳枝,采了好些路边的野花野草,带着孩子们人手编了一个花环。
隽东特别高兴,抱着花环小狗似地在草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又十分臭美地摆了些扭曲的姿势拉着猫猫和许慕晴帮他拍照,惹得几人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许慕晴也很开心,猫猫望着她脸上的笑意有些感慨,说:“出来走走感觉心胸都要开阔了很多,以后这样的活动,可以经常有。”
许慕晴却是笑:“天气热起来了,怕你会懒得出门。”
猫猫便嘿然一声:“那不还有秋天吗?秋高气爽,正好出行。”聊了两句,就问到她手边的事,“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
“唔,注册然后找家代工厂吧,这个我手上资源很多,倒是不愁。”
如今政策越来越好,不像萧方舟那会,注册个小工作室都需要不少的注册资金,现在几万块就可以开个公司,倒是很容易了;加工厂就更是许慕晴以前接触得最多的,哪家好哪家不好,哪家有哪家的优点,哪家有哪家的劣势,哪家好合作,哪家爱刁难,她一清二楚。
愁的是如何拓展业务,还有,萧方舟可能会阻拦。
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萧方舟都不会任她坐大,虽然她已经有意避开他的锋芒,选择了他并不会涉足也看不太上的中低端超市路线,但,夫妻这么多年,认识也差不多半辈子,他对她的了解,不会比她对他的少。
会有针对,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所以前路如何,她不会太乐观,但也不会过份悲观。
猫猫还是很讲义气的,挥挥手说:“要是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许慕晴望着她笑。
猫猫被她看得羞涩了:“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许慕晴很认真:“就是觉得,这辈子还能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我很幸运。”
猫猫也认真:“能认识你,我也很幸运啊,我可不会忘了,当初我急得差点跳楼的时候,可是你帮了我。”
许慕晴微微怔了怔,说:“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得记一辈子呢。”
许慕晴听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会儿许慕晴还在姑姑店里帮忙,猫猫跟同学租了姑姑一套房子做贸易生意,一开始还挺顺利的,结果很不幸,有一次一批货因为版权问题被海关扣住,钱货两失,一夜回到了解放前。
猫猫的同学借机跟她大吵一架要求退股散伙,把所有担子都压到了她头上。许慕晴看她实在辛苦,两人平素也又谈得来,就在忙碌之余常过去陪她,还请了几天假,专门帮了她一段。
于许慕晴来说,那会儿与其说是她帮猫猫,还不如说她对她们那一行感兴趣所以去偷师学习的,因为她觉得,比起姑姑的起早贪黑,猫猫她们赚钱明显要容易些。
不过她最后还是退缩了,因为英语,她几乎是一窍不通。
那时候她就已经感觉到了书读太少的坏处,奈何离开学校已太久,再捡起书本什么的,几乎不可能,就也只能暗暗羡慕着。
只许慕晴没想到,自己当初的那一点点小私心,会结成今日这么大的善果。这会儿听到猫猫这样说,她不由得有些惭愧,就转开了话题。
三聊两聊的,猫猫突然道:“哦,对了,清吧关门了,你知道吗?”
“什么?”许慕晴以为自己听错,或者是自己意思理解错了。
“嗯,我也是看新闻才知道的。就前几天,咱今年不是来了新市长吗?扫黄打非,抓得挺严的,清吧首当其冲,头一个就被端掉了。”
许慕晴:……
回城以后,许慕晴特意去了清吧那边一趟。
果然是街市冷清、门庭冷落,都已经晚上七点多了,这一带,除了一两间店子还开着门,其余的,多数都是黑灯瞎火一片。
昔日最耀眼的清吧隐身其中,成了最平凡普通的一处宅第,那些觥筹交错还有灯红酒绿,恍惚是一场早已落幕了的表演。
如今表演结束,舞台上只余了一片狼藉。
她试着打了一下红姐的电话,关机,一直都在关机,也不知道她的处境会怎么样。
更重要的是,不知道萧方舟那边会怎么样。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再一次觉得,萧方舟运气真是很不坏,老天也似乎特别偏疼他,一次又一次,在她想要对付他的时候,出手帮他。
她想起陈雅说,萧方舟身边已经有了别的女人,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不是红姐安排过去的。
她去找了萧方舟,打的当然是和他谈离婚的幌子。
第一次去她是去的家里,萧方舟也是挺狠的,居然把门锁都换了,她瞪着那锁孩子气地狠狠踢了两脚,最后还是给萧方舟打了电话。
接到电话他倒是没多久就赶回来了,也把她迎了进去,好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萧方舟还特意将卧室客房的门都打开了,不过许慕晴根本不用看就知道,这屋里,自她走后并没有进来新的女主人——因为很脏,也很乱,主卧室的床单,甚至都还是她走之前换上去的那一张。
估计没有哪个女人,能容忍在这样的环境下和男人过夜,哪怕她再爱他,他再貌美如花。
离婚的事,她和萧方舟说不到一起去,因为孩子谁都不愿意放弃,所以没两下就不欢而散了。
之后她又去了他的公司,这一回她遇见了陈雅,这个神经兮兮的女人,被萧方舟甩了后,居然并没有就此死心,反而在萧方舟公司的旁边另外找了一份工作,天天自虐似的看着他在自己眼皮底下来来去去。
见到许慕晴过来,她还以为她想通了,那天积下的气也不生了,神经兮兮地拉着她往一边去:“来来,我给你看看,萧方舟又找了个什么货。”
许慕晴和她一起躲着,心里面当真荒谬得无以言说。
没过多久,陈雅扯了扯她的手:“来了,你看。”
许慕晴抽回自己被她掐得有些疼的手臂,睁眼望去,就见一个女人开着辆大红色的小车过来了,她对车子很白目,但那辆车的牌子她恰巧认得,也知道那车价值很不菲。
她不觉得红姐捧一个小姐钓男人会花那么大价钱。
尤其是,那个女的长得很漂亮,和红姐妖娆的妩媚不同,和陈雅的天真也不一样,那女人的漂亮是那种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漂亮,很干练,很有气质,就像电视里面演绎出来的,事业有成然后活得洒脱自如的都市青春丽人一样。
在这一刻,许慕晴突然理解了陈雅,理解她为什么明明这么不甘心,却又退得如此憋屈和郁闷,和面前的女人比起来,青春靓丽容貌出众全是浮云,人家又青春又靓丽还容貌出众还难得有财又有气质,才是男人心目中真正的女神。
萧方舟这一次的艳遇,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许慕晴悻悻回家,不能否认,那一刻,她受到了打击,很严重的打击。
她不知道是愤怒于萧方舟尚在婚内就又找到了个更出色的女人,还是失望于红姐的计划有可能已经失败,她只觉得自己特别难过,虽然她努力安慰自己,但用处不大。那些早先被强下去的负面情绪,都因为这个事情而全数爆发,她又开始吃不下饭,且情绪焦躁,晚上睡觉都睡不着。
她天天窝在屋里,连一心谋划的事业,都无心继续。心里有很多不平,那些不平像一团幽幽燃着的火,令她感觉自己像个困兽,是那样的焦虑难安,又怒气难抑,想做出一些伤人也伤己的过份的事情来。
杨阿姨,包括许可都感觉出了她的异常,所以这些日子做事都小心翼翼,唯恐吵到了她,让她像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
只有隽东无知无觉,这一晚,也不晓得他是干什么总是不愿意去睡,把家里的玩具扔得到处都是就算了,还跟挑战她的极限似的,她捉他去洗澡,他和她玩捉迷藏!
要是平素,许慕晴还会逗着他玩一会,但当时她只觉得很生气很生气,捉到他以后在他屁股上不管不顾地拍了几巴掌,然后将他狠狠掼到了地上,气恼之下,她完全没有把握住力道,隽东的额头撞到了茶几角上,顿时一缕鲜血就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闻讯跑出来的杨阿姨和许可都吓傻了,过了好一会儿,前者才反应过来推开她,朝她吼了一句:“你干什么呀?!”
许慕晴看着在杨阿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还有从他们手指间漏出来的红艳艳的血,陡然有一种大梦初醒,冷汗淋漓的感觉。
连忙将孩子送去医院,还好,虽然那伤处看着吓人,但并不太严重,缝了一针擦了些药也就回来了。
但隽东显然是吓坏了,晚上连睡都不肯和她睡,许慕晴耐心哄了他好久,他只是不看她,抱着杨阿姨,委委屈屈地不撒手。
就是许可,虽然仍和她同房,睡在她旁边的小床上,但却缩在被窝里,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许慕晴觉得自己混透了。
她蹲到许可床前,柔声道歉:“可可,姑姑吓到你了吗?我很抱歉,最近姑姑遇到了许多不开心的事,所以才乱发脾气,你原谅我好不好?”
许可长长的小睫毛颤了颤,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来,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许慕晴把头凑到她脸上蹭了蹭。
许可伸出手,细嫩的手指在她的胸口处指了指,小声问:“姑姑,你是那里难过吗?”
许慕晴心里发酸,点头说:“是啊,很难过,很难过。”
难过得她有时候会想死,想撞墙,也想杀人放火毁天灭地,她知道自己这样不正常,她已经努力调试了,可显然,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所以她才出手伤了自己的孩子。
许可忽然坐起来,张开双臂抱住了她:“姑姑,不难过,我陪着你。”
她的怀抱很小很小,她的手也很短很短,甚至都不能完成那样一个拥抱的姿势,可许慕晴却还是觉得自己被抚慰到了。
她忍不住流下了泪,回抱住了她,哽咽着说:“好,谢谢你,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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