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时间之契的螺旋 第二节

    在这片大陆的最北端，位于极点的深海中央。传说中的岛屿上那冰雪堆砌的童话中的宫殿事实上并不是孩子们美丽的幻想。它确实的存在于重重的迷雾与危险之后，在那一片淡蓝色的冰海中，在那根奇异的耸立在海中央，高得连接着天空的冰凌中。只要得到主人的允许，你就可以一睹它那银白色的身影。

    “父亲！父亲大人！”咚咚的脚步敲击在透明的冰质长廊上，孩子那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座冰宫千万年来的寂寞。他那金棕色的柔软短发，暗金色闪着兴奋光彩的双眼，以及因跑动而红扑扑的脸蛋，无一不带着一抹阳光的灿烂，使这终年沉浸在风雪中的水晶宫殿染上了一丝生命的色彩。

    “怎么了？”中性好听的声音，从长廊尽头的花园中传来。在水晶天顶的花园中，各种传说中的美丽植物正散发着微光，因为那个站立其中的人而欢愉。他银色的长发顺着雪白的长袍柔柔垂下，又倾泻在无暇的地面上。他优雅的一转身，就会带起一片闪烁的月华。瞳每次看见这一幕都会愣愣的呆住，就像他们第一次相遇时那样，那般的惊艳。

    “怎么又发呆？”那人皱起好看的眉头，伸出一只纤细圆润的手指轻点少年的额头，爱怜的看着红了脸的他微笑。“啊，我，父亲，我成功了！”瞳高兴的晃着手中青色的结晶“我终于把风凝聚成结晶了~~父亲你答应给我奖励的吧？”“好吧，你想要什么呢？”那人淡淡的笑容很美，他纯金的瞳孔总是闪动着耀眼的光辉，仿佛在流动一样，并不会因为住在这样冰雪中的极顶而冰冷。

    “什么都可以吗？”大大的猫眼中闪着狡黠的光。“瞳，刁难别人不好啊。”仍然是爱怜的语气，但少年好象受到责备般马上摆手“不，我只想，看看人间。”他低下头，仿佛做了什么错事。“……可以啊。”出乎意料，讨厌出门更不爱去人间的他竟这样答应了。

    瞳，113岁的魔族少年，在他生日那天选择去到人间界。

    人间界，充斥着缤纷色彩的物质世界，但同时也是物欲横流的堕落之地。如同一个香气四溢外表红润的苹果，一但切开，就只能看见早已腐烂的内芯。

    “所以，即使再繁华的都市，在其光鲜的表象下也只有肮脏的yu望。就像是腐烂的东西，即使盖上盖子遮掩起来，恶臭还是会传出来。”平淡无波的语调，说话的人只是轻撩了一下从斗篷中垂下的长长银发。“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这里才充满了变幻与未知。这也是我让你来这里的原因。”

    瞳呆呆的注视着下方广阔大地上一片绚烂的色彩。因为天色已暝，所以正好是华灯初上的时分。“我今后，要在这里生活？”少年大大的眼睛中第一次有了迟疑和犹豫，他是很向往这片五光十色的土地，从很小很小，还未遇见这个人之前。但是，自从那天后，他就成为了自己的整个世界，每次远远的望着，都会为他那惊心动魄的美丽而轻轻摇动心扉。

    离开了自己的世界，谁也都无法独自生存的吧？

    仿佛能看透人心，那人修长的指尖滑过少年柔顺的发梢，停在了他红红的脸颊上。“不用担心，我会留下一段时间等你适应的。不过不是很久就是了。”“真的吗？父亲，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少年虽没有欢呼，但从他闪烁的双眼可以看出那有多么令人兴奋。

    然后他们在一个宁静的小镇上买下一座有着很大花园的石头房子。那是位于一段长长的长满木棉与红枫的坡道尽头的两层小楼。

    安宁的生活依旧，只是瞳需要每天走过那条繁茂的林荫道去上学。在学校和四邻，人们都很友善，会在每天见面时微笑着互相问好，但又随即匆匆汇入人流。彬彬有礼但陌生而又疏远，这就是人类的生存方式？少年有时会有些困惑的问那个人，可他只是笑而不答。答案，要自己去寻找。

    休息的日子，如果阳光很好，那个人就会在漂亮的花园中那棵巨大的山栗树下摆上桌子，放上各色的茶点，开只有两个人的茶会。少年，和他。

    白色的蝴蝶翩翩飞过花丛，然后选择了一朵雏菊停下，一张一合的挥动着轻薄的翅膀。两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头啼鸣，不时互相摩擦着小脑袋，滚动着它们毛茸茸的身体。温馨和安逸的气氛四处弥漫，像雾气一样围绕着这座终年春暖花开的乐园。时间也特别的眷顾，让自己那匆忙的脚步绕开这里，但却一不小心撞进了少年的怀中。

    五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它也许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外貌，甚至习性。但心呢？还有那些深锁在心底的或喜或悲的思念……

    迈动着轻捷的脚步，却在靠近那座静谧的还原时压低了声音。伸手推开那乳白色的栅栏，如今，它只到少年的腿部了。上面茂盛生长的石楠正开出了血红的花朵。但这火红热烈的色彩却一点也不影响这里安静的氛围，因为那个人。

    还是那棵树下，那种阳光。桌上精致的银杯中，琥珀色的液体还冒着些微的热气，一晃，就会摇曳出一片眩目。那个人，沉沉的睡在花海中央，不变的白衣银发，散乱的笼着柔和的白光。他那美丽的脸上，长长的羽睫仿佛蝴蝶的羽翅般颤动，抖落了一片荧光。

    多么美丽的梦啊，在这时间也停止的净土中，我的世界静静浅眠。只属于我的那卡撒西，水镜中另一个纯洁的我。

    已成为青年的昔日少年忍住想伸手触摸的冲动，微微眯起变得略显狭长的双眼，就这样站立在阳光下。

    山栗树的影子随着太阳的西移而爬上了青年修长有力的双腿，他那金棕色的发已经留长，前面散乱垂下的刘海遮住了一些已变得硬朗的脸部线条。

    他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了，如果按魔族的年龄，118岁的他已经成年。如今那双暗金色的眼中已充斥着人世中的尔虞我诈，光滑清澈的镜面已被磨光。只是，在注视那个人时，他的神态才会变得单纯而天真。已长成美丽而有危险的猎豹的少年，才会放松身体，变回那个可爱的小猫，安然入睡。

    “站了多久？”当夕阳西沉，第一颗明星开始闪耀时，微凉的晚风送来了他长久以来等待的那个声音。那个人微微一笑就仿佛花火一般灿烂，使周围的一切迅速失去了光彩。瞳呆呆的看着，那张每日都会出现在梦中的脸，一直萦绕在心间的魔魅。

    “不是很久，父亲。”青年已经高过了那个人，他略微垂下头，显出了难得一见的腼腆。“那么，一起进来吧。”那个人转身，走向了不知何时已亮起了灯火的小楼。

    树影婆娑，池水中的月影也轻轻摇曳。红莲在黑夜中怒放，释放出浓郁而绝望的香气。

    装饰古朴而凝重的书房，在厚重的乌木书桌后坐下，那个人的金色双眸闪闪烁烁。瞳低头摇晃着杯中鲜红的佳酿，形成了一个血色的旋涡。“父亲你真的要离开吗？”几乎已透着无助的声音。“……是的。”那个人转头望着窗外远处的灯火，他的脸随着光影的变换而明明灭灭。“……我明白了。”

    无条件的服从，从不问为什么，不能妨碍那个人。可是，只要一想到即将空无一人的大厅和花园，那时，即使阳光再温暖，身体还是会不可抑制的颤抖吧？早已习惯了，我纯洁美丽的另一个我。

    从一开始就十分明了，即使是水镜的那一端，纯洁如你，光与影也是相随相伴的。那个高举利刃降下神罚的制裁之神，一夕间毁灭我整个族群，整个世界的人，就是你。

    可是我却并不恨，因为世间没有无来由的仇恨。在漫天血雨中遇见的那一刹那，我的整个视野就被那抹寂寞的银白所占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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