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月二十三年,冬。
鹅毛大雪连下三日,不停不休,皑皑白雪覆盖整片国都。
寂寥的街道,北风呼啸,夹杂着风中,隐隐传来说书先生,慷慨激昂的说书声。
“话说,这咏月小公主,也是个血性之人,一席盛装立于城楼之上,背负未嫁先休的屈辱,奋身跃下城楼,洁白的华服和纯色的白雪融于一体,瞬间在冰冷的地面开出嫣红的血花,那鲜血顺着额头流淌了一地,连日来积沉的白雪刹那被鲜血染红……”
说书先生说到这,忍不住一声叹息:“哎,可惜了那二八的年华。”
“陵城国太子简直欺人太甚,哼,我们咏月公主屈身远嫁给他,那是看得起他,他凭什么还不愿娶!”
茗香阁是个品茶,听书的场所,也是国都内数一数二的名莊,讲的一般也是皇家之事,自然,能入得这茗香阁的,身份定然也是显赫尊贵的。
其中,不乏那些富家子弟,嚣张跋扈惯了,如今听来,自是气愤难当,鸣个不平,也是常事。
“那陵城国仗着自己国强兵壮,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他不娶,我们公主还不嫁呢!”
议论声此起彼伏,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富家子弟,免不得说话口无遮拦。
二楼临街的一个雅间内,男子一袭黑色缎袍,宽大的袖口以金线勾勒,繁复的针脚却很是齐整,可见做工精良,举手投足间,更是难言一股浑然天成的尊贵之气。
“先生,您这说的,好似你亲眼所见一般,不免过于夸大!”男子悠悠的声音,低沉而内敛,隔着门帘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强势。
“老朽说书二十载,这可是第一次听人说老朽说的不对,有趣,真是有趣。”说书先生也不恼,那健朗的身板坐着,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着自己的胡子,眉眼微眯。
说书先生带着审视的目光,不由再次接话:“小娃子,你倒是说说,哪里夸大了?”
男子薄唇微微勾起,指尖优雅端起茶案上的茶盏,轻抿一口,笑意不达眼底:“事实如何,在下不得而知,只是先生若是再夸大说辞,怕是要引发众怒,对邻国出言不顺,若是传到对方耳里,后果只怕不是先生和这小小的茗香阁能承受的。”
而隔间相邻的雅间内,女子一身软烟罗裙,乌黑亮丽的秀发顺滑的垂落肩头,发间唯有一直简单的雕花翠玉簪装扮,姣好的容颜隐匿在面纱之后,唯有一双清澈的双眸流露,眼波流转,说不出的灵动。
她听着男子暗含警告的言语,非但没有面露凝重,反倒似有若无的勾了勾唇,静候下文。
“呵呵,你这小娃子,是要替那陵城太子抱不平?”说书先生低低的笑声传来,带着洞察的精芒,不由将目光投向二楼的雅间,面对他暗含的警告,面色如常,丝毫不见惧怕。
男子指尖轻叩杯沿,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红唇轻勾,展露摄人心魄的威仪,慵懒的嗓音自成一股霸气:“听闻,那之后太子愿意再次迎娶咏月公主,只不知如今的咏月皇宫,又是何翻景象?”
男子此话一出,自是引起底下一片哗然。
要知道,如此忌讳之事,皇家自然是瞒着的,如今有人既然肆无忌惮的拿它说事,想来不激起点风浪,那是揭不过去的。
“唯恐天下不乱,安的什么心?”隔壁,女子听闻,柳眉轻蹙,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咕哝了句。
只是,男子所言,也成功引起了叶思妤的注意,本就好奇这身子的前身,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来这茗香阁听那说书的说道一二,如今,想不到在这之后,还发生了如此急转直下之事,自然多留了几分心思。
女子的声音虽轻柔,可落入端木澈的耳内,还是绰绰有余,但见他眼眸划过一丝趣然,十分心思,竟是用了三分,去探究一个女子。
“那姑娘觉着,在下安的什么心?”他腹语传声,低昂的嗓音带着几丝愉悦,传入叶思妤的耳内。
叶思妤闻声一愣,杏眸圆睁,像是看怪物的瞪着相隔在两人间的墙壁,红唇微嘟,软糯糯的顶回去:“会武功了不起啊,偷听别人讲话,不道德!”
“那姑娘背后说人坏话,就是道德?”端木澈低低的笑开,忍不住逗她。
“哼,那也比某些人强!”叶思妤不服气的哼哼,打压起人来,一点都不客气。
端木澈嘴角的弧度愈发上扬,丰神俊朗的容颜染笑,宛若一股清泉涌入,神秘而内敛,摧去往日的清冷。
他的身旁,随从瞧着自家爷魔楞的模样,吓得他赶紧低唤:“爷,爷……”
端木澈神色一冷,凛然的瞪了他一眼,眉宇间恢复一贯的冷冽,眼底多了份趣意盎然,吓得一旁随从再不敢出声乱唤。
他只听那头传来小丫头无可奈何的声音:“小姐,您就不能有点大家风范么,别忘了出门前公子是如何叮嘱的,您这样,下次奴婢可不敢再跟着出来了。”
“哎呀,好鹃儿,整日里听你家公子絮叨的耳朵已经起茧了,这会你就不要再念紧箍咒了好不好?”她双手合十搁着下巴,露出一双我见犹怜的杏眸,可怜巴巴的瞅着她。
“小姐……”
“停,你再这样,回头我就让你家公子给你寻个好人家,嫁了!”
“别啊,小姐,听书,您好好听书。”小鹃儿那叫被她小姐吓得脸色一个白,赶忙谄媚的贴了上去,又是端茶又是递水的。
“瞧你那没出息的小样。”叶思妤笑着接过,还不忘揶揄的点点她的额头。
主仆二人的对话,悉数不落的被另一间的端木澈听去,一双幽深的黑眸,流光溢彩,宛若发现了世上这奇珍异宝,耀眼灼目,看来他这一趟咏月之行,还真来对了。
“严苛,你派人去查查,隔壁间是哪家的小姐?”
随从狐疑的看着自家爷,心中忍不住腹诽:他家爷这是咋了,真魔楞了?要知他家爷可是一向都不近女色的,如今,怎么就对个未曾蒙面的女子动了心思,着实不该啊!
“还不去?”端木澈眉头轻皱,瞥了眼依旧站在原地的严苛,语气不觉沉了几分。
严苛心神一凛,忙垂首应下:“是。”
半晌,严苛灰头土脸的回来了,在陵城无所不能的暗卫统领,在这小小的咏月国都,竟碰的一鼻子的灰,当真挫败。
“爷,隔壁雅间的姑娘走了。”
“走了?”怎么可能,他明明还听到那主仆两人拌嘴的,怎么不过他恍神的瞬间,人就没影了?
“是,那雅间也是挂在一个容姓公子的名下,卑职查过,全城姓容的,只有郊外世代从医的容家,爷,你看……”严苛办事素来效率,即便无从找寻那女子的下落,可依旧通过雅间,找到一丝线索。
“下去吧。”端木澈眸光一闪而逝的狡黠,薄唇扬起的弧度,邪魅而妖冶,那宛若猎豹寻找到食物,伺机而动一般,危险四伏。
严苛这回是真瞧不明白了,好端端的让他查一个女子,如今人都快找到了,又不着急了,他家爷,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阿嚏!”正走在回家路上的叶思妤,莫名的打了个喷嚏,她隔着面纱揉揉鼻子,峨眉都凝成了一团。
鹃儿见着这家小姐这无故的停在原地,不由好奇:“小姐?”
叶思妤摸着鼻子,黑白分明的大眼滴溜溜的转着,心里直犯嘀咕:“该不会是被哪个贼人惦记上了吧?”
她赶忙抓过还在呆愣状态的鹃儿,紧紧搂着她的胳膊,透过她肩头四处观望,越是狐疑,越是看谁都像是个贼。
“哎呀,不要问,快走快走。”她连拉带拽的将鹃儿拉着就上了容府的马车。
如此景象,若是让端木澈瞧见,定然汗颜。
两人刚下马车,叶思妤就直奔内院的药堂而去,这个时辰,他一般都会带在药堂里,捣鼓着他那些名贵的药材。
果然,容玉珩一袭白衫立于堂前,细碎的阳光洒在他肩头,乌黑如缎的长发,用一根墨玉簪子束起,清冷中透出一股温雅的气息,手中正拿着不知名的药材,放在鼻尖轻嗅。
他瞧见门口探头探脑的她,俊美绝伦的容颜布满笑意,有条不紊的放下手中的药材,笑睨着她:“这又是跑哪疯去了?”
字里行间,无不藏匿着丝丝宠溺,即便是她这个死过一回的人,也不禁要沉溺其中。
她扶着门框站正,撅撅嘴,不以为然道:“什么叫做疯呀,我那只是好奇,好奇懂不懂?”
“好,那你说说看,这趟出去,可有满足你的好奇心?”他轻笑着走近,抬手将她脸上的面纱取下,露出巴掌大的精致小脸,肌肤胜雪,白皙莹润,两颊因最近调理的好,而泛着红润的色泽。
叶思妤红唇依旧嘟着,歪着脑袋,想起在茗香阁内遇到的男子,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没有,倒是遇上个不讲理的,着实可气!”
容玉珩替她解着披风的手一顿,茗香阁之事,他手下早有汇报,如今听她这语调,不由试探一问:“妤儿,可是想回宫了?”
她不解的望着面色如常的他,微微摇头。
他见着她摇头,不由便笑了,将手中的披风递给一旁的鹃儿,牵起她的手,又问:“那,可是想会会这陵城的太子?”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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