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的夏日比修真界多了几分燥意,君长宁入乡随俗的换上薄鲛纱制成的对襟襦裙,莲青色,裙摆层层叠叠飘逸灵动,素净的没有一丝花纹,安静的坐在那里写字。
她坐姿笔直,悬腕执笔,神态专注,仿佛丝毫感受不到天气的燥热,自有一股清贵风流。
史书厅管理员的眼睛不着痕迹的扫过窗边写字的小姑娘,这半年来他发现每天来这个厅的人明显大增,有好些以前总是把书借回去看的学子近来也不知为何总会似有若无的逗留上一会儿,或是干脆就坐下来看上一个时辰再走,真是咄咄怪事!
君长宁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沉浸在柔软笔尖蜿蜒转动的畅快中,唇边含笑。
前些日子莫名总觉得写出的字四不像,自觉比之以往还有不如,她不知原因却暗自难过,所幸今日写了两张心下若有所悟,观之竟是大有精进,于是越发认真了。
一个时辰后,她收拾好笔墨,目不斜视的走出图书馆,路遇过地理厅,凤眸扫了眼从穹顶悬挂而下,经墨家大师设计后日夜不停自西向东旋转的巨大地球仪,轻手轻脚的离开。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简直难以相信这个国度竟然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大民帝国的国土竟然囊括了整个亚洲和大半俄罗斯,非洲一小半被划为殖民地,澳洲被归为未开化的蛮荒之地,欧洲有几个庞大的奴隶制国家,美洲的土著很多被贩卖到中原当苦力,那里是大民帝国的原材料基地。
修真界仿佛是被大神通者强行隔开了的世界。
君长宁查阅资料,发现修真界的妖兽鬼怪也曾出现在这片土地的传说里,结合当年在入道峰藏书阁的书籍记载,她隐隐猜测,恐怕当年是谢鸿蒙和太和宗第一代掌门联手将妖兽和修士一起封印在了修真界,不然哪来这些凡人的盛世,怕不是都被修士当做蝼蚁呼来喝去,踩到最底层了。
恐怕这也是大民帝国的上层有识之士并不怎么喜欢修士的原因,君长宁心中五味杂陈。当初想明白这点的时候,她很有些啼笑皆非之感,仔细一琢磨,竟说不出话来。
修士拥有破坏性的力量,却普遍心性不足,没有灵根的凡人却是占大多数,每一万个人中都不一定有一个身怀灵根,这样的人数对比力量对比,很容易造成悲剧。
君长宁顶着骄阳走在回去的路上,脚下的路乃是先挖地三尺做基,后铺上碎石浇草木灰加固,最上层由切割成一米见方的大石块严丝合缝铺设,简直比二十一世纪的豆腐渣工程高了好几个档次!
她略带几分不服气的使劲踩了脚地面,随即失笑,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就在此时,一股说不出的感觉蓦然袭上心头,她顿住,伸手虚空抓了一把,很确定就在刚才,空气温度下降了!
她抬头望望天上明晃晃的太阳,脸色一变,顾不得被人看见,瞬间消失在原地。
茶楼里,冯琳苏茗诸葛青三个神情沉重的站在二楼阳台上,君长宁的身影眨眼出现在她们身边,直直盯着冯琳,问道:“修真界出事了?”
冯琳苦笑着看她们一眼,垂眼慢慢道:“师尊把我们送到这里,想来就是因为这个。”
苏茗眼圈通红,贝齿咬着樱唇,忍不住轻轻抽泣。
若是平时定会惹来诸葛青大肆嘲讽,此时,诸葛青右手抚着剑柄,两道剑眉紧紧皱在一起,嘴唇抿成一线。
君长宁低头想了想,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冯琳:“大师姐,我想回去看看。”她知道自己这话很不识大体,不顾大局,不自量力。可她就是忍不住,想要回修真界看看,至于看什么,她也不很确定,大约就是,想要再看看问禅峰上那些风华绝代的人吧!
四目对视,冯琳的眼睛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东西,君长宁一点也看不懂,她再次恳求:“大师姐,我想回去看看。”
冯琳凝视着她略带懵懂和无措的脸,叹了口气:“修真界与凡世的结界乃千万年前修真大能所设,隔绝两界一切机缘、气候、灵力、物种等等事物,此次修真界出事,竟然连凡世气候都受到影响,可见必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你我微末修为,若是贸然回去,惹得师尊百忙之中还要看顾我们,岂非添乱?”
“就是就是,”苏茗擦擦眼角,点头附和。
诸葛青握紧剑柄,沉声道:“你若要回去,我陪你!”语气斩钉截铁。
“我,”君长宁的话噎在嘴边,她想回去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可见诸葛青这幅舍命陪君子的模样,她感动之余还真没法将自己一定要回去的话说出口!
她咬了咬下唇,觉得还是别将诸葛青拖下水了,她还有家族荣耀族人期待,若是有个万一那多不好,所以君长宁斟酌道:“你还是留下来吧,你又打不过我,跟上去也是拖、、、后、、、腿、、、、、、”她的话被冯琳使眼色打住。
随着冯琳的眼神,她看见了诸葛青黑如锅底的脸色,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话有多不中听,尴尬的别过脸,小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又得罪人了!
冯琳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竟然想笑实在是一件不厚道的事,她轻咳一声,将君长宁拉远一些,正色道:“上邪,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这一次,你必须听我的,乖乖的呆在这里,别去添乱。如果师尊都处理不好的事情,你跟上去连个水花都浮不起,还会让师尊分心,好心办坏事比存心添乱更可恶,知道吗?”
苏茗也恶狠狠地瞪着她,诸葛青气得连眼角都不赏她一个。
君长宁咬了咬唇角,想了又想才不情不愿的点一下头,小声嘟囔道:“我知道了、、、、、、”就这么等吗?
问禅峰就处在禁忌海中,十年后她回去,还能再见到那些熟悉的人吗?
君长宁垂头丧气的要回房,被冯琳一把扯住袖子,抬头,疑惑道:“大师姐?”还有什么事吗?
冯琳微微一笑,端庄优雅,高贵天成的开口道:“我在一楼的正对门处摆了个玻璃水箱,把你的朋友丢进去应应景吧!”
“啊?”君长宁张了张嘴,不确定道:“它已经很久没在水里生活过了,会不会被淹死啊?”她有点担心。
心情不好的苏茗擦身而过之际听见这话翻了个白眼:“试试不就知道了?”
君长宁木然的望着冯琳:“、、、、、、”
冯琳优雅的挑了挑眉,微笑着,意味悠长的说:“她说得对、、、、、、”
后院传来诸葛青劈柴的声响,一声比一声响,怨气颇重的样子。
君长宁委屈的抿抿唇角,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爱宠从寝房里抱出来,轻轻放进水里,蹲在一旁乖乖守着,生怕它就这么去了!
之前火烧火燎的焦急不得不被分出一缕心神来,君长宁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支着下巴开始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