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流星 第三章艳遇

    斜阳古道。

    斜阳在古道的尽头。

    陆长风踽踽独行,马上要到太原府了,他在想怎样才能把金剑盟盟主慕容明请到梅花岭。临行前,陆长风与南浦云商定,由陆长风去联络金剑盟,请慕容明出手相助。南浦云则在梅花岭主持大局,一方面约集飞龙帮的高手,加强梅花岭的防卫,以防江贤的杀手前来偷袭,一方面派人到拂水山庄刺探情况,搞清香香的下落。

    陆长风正低头沉思。

    突然一骑马从身边疾驰而过,马上一个女子挥鞭猛抽那匹马,那马吃痛,歪着头狂奔,马头险些撞着陆长风,马蹄扬起的尘土扑面而来。

    “呸!呸!呸!”陆长风抖抖身上的尘土,心道:“女孩儿家,这么风风火火的做什么,急着去嫁人么?”

    那女子奔出去一箭之地突然一勒马缰,调转马头向陆长风奔来。

    陆长风停住脚步,心想:“怎么又回来了,莫非是想嫁给我,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喂,那个小子。”那女子在陆长风身前一丈处停住马,用马鞭指着陆长风喝道。

    陆长风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叫我?”

    “废话,这里除你之外还有别人吗?”

    陆长风环顾四周,然后望着那个女子摇头道:“没有了。”

    陆长风仔细打量眼前这女子,这女子十五六岁年纪,修肩,细腰,体态纤巧婀娜,脸若瓜子,肤色白皙,眼晴虽不大,却细长秀美,灵气逼人,小嘴微微张着喘着气,鼻尖上有几粒汗珠,在夕阳下闪着光。

    这女子实在很美,陆长风的眼睛有些舍不得离开她的那张脸。

    “你的眼珠子乱转什么!?”

    陆长风急忙将眼睛错开,心想:“我转眼珠子她也要管,看来是真要嫁给我了,哎,看她风尘仆仆的来到我身边,怪不易的,我不如就成全了她吧。”

    “你在想什么?”那女子喝问道。

    “没,没想什么。”

    “你骗人,看你贼眉鼠眼的不象是个好东西。”

    “是!是!姑娘训斥的是。”陆长风说罢低着头就往前走,心中却道:“这么厉害,还是嫁给别人吧,我可侍候不起。”

    “站住!”那女子横鞭拦住去路。

    “姑娘还有何事?”陆长风向后让让惶恐道。

    “我问你,前面有两条岔路,一条往南,一条往北,哪一条是去太原府的路。”

    “往南的一条。”

    那女子连个“谢”字也不说,拨转马头,挥鞭扬尘而去,行到不远处,果然向南奔去。

    陆长风继续前行,走到岔路口改向北行。

    这条路没有大路宽阔,路两边种着杨柳,夕阳将杨柳的树影斜斜地辅在路上。

    已是夏末,又是北方,暑气渐消,一到黄昏,连风儿也变得凉爽。

    陆长风抬起头来,迎着风儿,感受着沁人心肺的凉意,他努力将脑海中杂乱的事情抛去,想清理一下自己的思想。

    他望着四野由夕阳渲染出来的酒醉似的酡红的景色,远处的村庄沐浴在夕阳柔和的光辉之中。村庄中升起的袅袅炊烟给这幅宁静的田园画增添了几分生机。田野中阡陌纵横,田间的小路上,几个牧童骑在牛背上悠闲地吹着横笛。那杂乱粗放而又悠扬的乐声使陆长风心醉,他静望着那几头牛和牛背上的牧童的剪影,心神宁定了许多。

    陆长风慢慢转过身来,想要继续赶路,突然眼睛一亮,路那边小湖旁的垂柳之下立着一个女子,夕阳的余辉在她的身周抹出一片均匀的红色,微风吹拂着她白色的纱裙和长长的丝绦。远远望去,飘飘若云中仙子。

    她正抬着头向陆长风所来之处凝望。

    陆长风走到她的身旁,深施一礼道:“敢问姑娘,去太原府的路怎么走?”

    那女子收回目光,惊疑地望了他一眼,淡淡地道:“一直往北走就是。”说罢复又抬头远望。

    “看姑娘神情象是在等人吧?”

    那姑娘没有回道:只是点点头。

    陆长风仔细看她,她长得虽然十分美,但眉宇间凝聚着一种淡淡的忧郁,脸色也略显苍白了些,薄薄的嘴唇也没有多少血色,瘦俏的身材,配上白色的衣衫,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那女子见陆长风还不走,站在那里打量自己,心中不悦,冷冷地道:“请问公子还有何事?若无事,请上路吧。”

    “噢。”陆长风转身欲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回转身来道:“这官道上没有什么人,我刚才只碰到一个骑枣红马的女子,不知你是不是在等她?”

    “是啊!”那女子问陆长风道:“她骑马应该比你先到,为何至今未见她的身影。”

    “我见她往南去了。”

    “这丫头,还是这么粗心,我告诉过她遇到岔道往北的,这可怎么办?”那女子神色焦急。

    陆长风见状,心中有些不安,劝道:“这里离太原城不远,想必左近的人都认得道路,会告诉她的,更何况天快黑了,她不会跑得太远。”

    那女子没有睬他,只凝望着远方。

    陆长风见她神情冷漠,站在那里十分无趣,便自己上路了。

    太原城并不算大,人也并不算多。

    街道洒扫得很干净,街道两边也象别的城市一样店铺林立,但店铺中的人却很稀疏。

    昨晚,他在近城门的一家客栈里落了脚,足足地吃了一顿,美美地睡了一觉,今早起来时,已近中午。

    陆长风在街上闲走,他想打听慕容明的下落,可太原城的人很奇怪,不是说不知道,就是劝他道:“年青人,你还是不要找他的好,好事人人想,可不一定就轮到你,说不定还折胳膊断腿送了命,更何况他现在还有麻烦,你还是回去吧。”

    陆长风摸摸后脑勺,心道:“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些人莫非有病。”

    他觉得肚子有些饥饿,这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早饭。“那就吃午饭吧。”于是他便弯进了一家颇为气派的酒楼,拣了一处靠窗子的桌子坐下。

    店小二忙跑过来问候:“客官你要点什么?”

    “随便上四个菜,再上一壶酒。”

    “好,您稍等。”小二擦了擦桌子,将条巾往身上一搭,就要走。

    “慢着!”

    “客官还有何事吩咐?”

    “你认识慕容明吗?”

    “哎呀!慕容大爷我怎会不认识,这整个太原城里不认识慕容大爷的人还真不多,客官,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是他的远房亲戚,是来投奔他的。”

    店小二听到这话,脸现惊恐之色,附在陆长风耳边低语道:“我劝你还是回去吧。”

    “为什么?”

    “你不知道?昨天夜里太原城发生了七起人命案。”

    “那和我有什么相干?”

    “是不和你相干,但和慕容大爷相干,这七个都是太原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富商,前些日子慕容大爷曾向这七个人借过不少银子,说是要办什么大会,这下好了,这七户人家全都告慕容大爷,说是他派人杀的,以抵赖借银,府台大人连夜派人查这件事,你猜派的是谁?”

    店小二在等陆长风回答,陆长风摇了摇头。

    店小二神秘地道:“鬼捕罗方。”

    陆长风心中一惊,他知道鬼捕罗方的名号,那是刑部第一捕快,轻易不出京城,这次怎会到太原来。

    `店小二道:“罗捕头追一个女飞贼到了太原正好碰上这么个大案,不满你说,这消息都是我二哥告诉我的,他在衙门里当差``````”

    陆长风打断他的话问道:“那你可知慕容明现在在什么地方?”

    “他在古柳镇的旧校军场上。”

    “他在那里做什么?”

    “慕容大爷跟我家掌柜的是朋友,前些日子他让我家掌柜的给他购买一些时鲜的鱼肉和二百坛好酒,听说还要借厨子,说什么要办个誓盟大会,还要在会上比武招亲。”

    “谁比武招亲?”

    “福王的女儿。”

    “慕容明怎会和福王有瓜葛?”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

    “鬼捕罗方要找慕容明的麻烦,福王不会坐视不管吧?”

    “这——很难说。”小二作沉思状:“当今圣上正在削藩,已经杀了好几个王爷了,这件事会不会是冲着福王来的,如果是,福王自己都难保了,怎会去保慕容大爷````````”

    店小二还在沉思。

    陆长风已放下二两银子出了酒楼。

    已是午后,红日当空。

    城南的官道上几乎没有人,只有路边树上的蝉在不知疲倦地唱着单调的歌。

    古柳镇离太原城并不算很远,片刻功夫陆长风便望见校军场上的旗杆与刁斗了。

    旗杆上没有旗子,刁斗上也乱蓬蓬的,显然已做了鸟巢,这是一个废弃了很久的校军场。

    校军场中央搭起了一座高台,高台搭得十分气派,高台四周旌旗招展,高台后面错落着数十个帐篷,其中有一个最为高大,帐篷前竖着一杆旗,旗上的黄色饰带在风中轻扬,陆长风心里明白,那定是福王的帐篷,因为只有皇族才能用黄色的旗帜。

    陆长风走近帐篷,突然前面闪出两个人来,齐声喝道:“站住!”这两个全都穿着黑色短衣,腰间挎着刀,其中一个跨出一步问道:“你是何人?”

    “我就是陆长风。”陆长风说罢等着他们的反应,他觉得这“陆长风”三个字如今在江湖上也应该算是掷地有声了,没想到此二人对视了一眼,竟一言不发,也不让路。

    陆长风刚想开口,其中一个道:“陆大侠,你是哪个帮派的,这些帐篷里住的全是北七省的英雄好汉,你告诉我,我也好去通禀你的掌门人或者帮主。”

    “我师父死了。”陆长风淡淡地道。

    “这——这可叫我们为难了。”

    “你去和你们的盟主说,就说陆长风受丐帮帮主南浦云和飞龙帮帮主梅九之托前来求见。”

    陆长风无奈,抬出了两位帮主来敲门。

    “不行,我们盟主正在午休,盟主吩咐过他午休时不得打扰,还请陆大侠原谅。”

    陆长风心想:“这金剑盟盟主好大的架子,这么难见,没想到一来了就吃闭门羹。”他心里有些不快,可又不想再去和这两个人罗嗦。

    “好吧,我等一会儿再来。”陆长风说罢向四周望了望,只见离校军场不远处有个草料场,草料堆积如山,大略一数就有十几堆。

    陆长风心想:“我到那里去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下午也好去见这位大名鼎鼎的慕容盟主。”

    他转身向草料场走去。

    陆长风找了个阴凉僻静之处,搬来几堆干草辅在地上,然后躺在草上望着前面几个如山的草堆出神。

    最近的草堆上落下几只鸟儿,叽叽喳喳地鸣叫啄食。

    陆长风觉得有趣,拾起一粒石子,捏在指间,向一只正振翅欲飞的麻雀儿弹去。那雀儿伤了翅膀,扑腾腾从草堆上滚落下来。其他鸟儿受了惊吓,全都四散飞去。

    “谁?!有人吧?吓死我了。”草堆那面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的声音。

    “没有,是麻雀,有我在这里,你什么都不用怕。”一个男子的声音,声音洪亮而略显稚嫩。

    陆长风笑了,没想到在这里竟能碰到一对野鸳鸯,不知是这左近村庄的哪家的有情人。

    陆长风向四周打量了一番。他发现这确实是个幽会的好地方。

    那只麻雀还在草堆上挣扎,似乎伤的并不太重,扑腾了几下,便窜入幽蓝幽蓝的天空里去了。

    陆长风望着蓝蓝的天,尽量放松自己的肢体,享受这午后温暖的阳光。

    草堆那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哎呀!你我都好了一年多了,你还是象第一次那样```````”那女子嗔怪道。

    “我第一次怎样了?”

    “猴急猴急的,把我的衣服都撕破了,你还记得吗?”

    “记得。”那男子无奈地道,似乎也无奈地住了手。

    “来,把头枕在我怀里,让我问问你,我第一次和你好的情景,你还记得多少?”

    “我全记得。”

    “当你——当你做那事的时候,你还记得我的眼睛吗?”

    “眼睛?什么眼睛?我只记得你流了很多血。”

    “你,你,你真讨厌。我当时哭了,你都不知道,你还说你全记得。”

    “是,是,是我不对,我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一节呢?”

    “哼!”

    “喂,你为什么要哭啊?是痛的吗?”

    “不是,是伤心。”

    “伤什么心啊?又不是我强迫你,是你自己愿意的嘛。”

    “啪!”的一声,想必是那呆汉挨了一巴掌。

    “你打我?”

    “你就该打,我恨不得打死你才好呢!你一点儿都不懂女孩子的心。我当时觉得你好象拿走了我的什么东西,我觉得自己好象少了点什么,我当时真的好恨你。”

    “这你说的就不对了,明明是我给了你好多好多好东西,热糊糊的好东``````”

    “啪!”又是一声脆响。

    “你又打我!?”

    “我就打你,我就打你``````”

    “好!我今天非让你求绕不可。”

    “别,别,我求求你,你慢些,慢些,好吗?啊——”

    草堆那边己经乱成一团,喘息声夹杂着呻吟声,还有在草上滚动的声音``````

    草堆这边,陆长风捂着嘴直想笑,他想走,可又不敢动,怕踏草的声音惊扰了这对鸳鸯,那可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的事,陆长风绝不会做。

    他只有躺着,盼着这人间美事早些结束,他也好来去自由。

    大约一柱香的功夫,那事毕。

    “怎么样?舒服吗?”是那个男子的声音。

    “嗯。”那女子声音柔弱,显得绵软无力。

    “那就穿上衣服,走吧。”

    “我走不动。”

    “我来抱你。”

    “不用,你先走吧,我们一起出去,倘被别人看见,传到爹爹耳里去,那就糟了。”

    “那我也不怕,生米已成熟饭,他能把我怎么样?”

    “别发痴了,快走吧。”

    “那好,我先走了,晚上我会来找你。”

    “别,那么多人,你别来。”

    “我就来。”说罢那男子从草堆那边转了出来。

    陆长风向后一滚,滚到一旁,偷眼向这边观瞧,这男子二十岁上下年纪,国字型的脸,浓眉大眼,十分英俊。

    那男子似乎听到什么声音,向这边张望了一眼,没发现什么,便走了。

    陆长风等那女子走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便也向校军场走去。

    想必是午休时间已过,校军场内又热闹起来,刁斗上的乱草已被清掉,旗杆上一面大红旗迎风招展,上书四个金字:“比武招亲。”

    陆长风走到营寨门口。

    “啊呀!陆大侠光临敝处,老夫有失远迎,还请恕罪。”话音刚落,营寨门口现出十几个人,当先一位老人五十几岁年纪,身材较其他人要高出半头,面色黝黑,鼻直口阔,一双眼睛又大又深,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十分威武,远远望去,天神一般,使人顿生敬畏之感。

    陆长风心中正揣摩此人来历,那人来到陆长风身前,拱手道:“老夫慕容明,久仰陆大侠威名,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陆长风心里一惊:“此人就是慕容明,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口中忙道:“哪里,哪里。”

    那老人拉住陆长风的手,显得极为亲热,他向陆长风一一介绍他身后这十几个人,均是北方武林中的顶尖儿人物,不是帮主,就是寨主。陆长风也一一见过礼,突然他发现慕容明身后默默地站着一个干瘦的老人,脸色腊黄,两颊稀疏有几缕胡须,一双眼睛似睁还闭,几乎看不见他的眼神。

    陆长风忙向他行了一礼,问道:“敢问这位老先生是``````”

    慕容明忙道:“噢,他叫孔峙,是我的师弟,来,见过陆大侠。”

    那干瘦老人面无表情,只举手行了一礼。

    陆长风心想,师兄如此威武,师弟却很寻常。

    “来,来,来,咱们大帐中叙话。”慕容明拉着陆长风的手率领众人向大帐中走去。他边走边对陆长风道:“刚才我的两个手下对陆大侠有些怠慢,还请不要放在心上,我已经训斥了他们两个。”

    陆长风笑道:“我看他们两个倒应该重重奖赏才是。”

    “噢?这是为何?”

    陆长风道:“他们两个将我拒之门外,不惧威名,这正说明慕容盟主御下有方,金剑盟纪律严明。”

    “哈,哈,哈。”慕容明开怀大笑,道:“陆大侠所言不差,正是该赏,来呀,各赏银五十两。”

    下面有人应了一声,去了。

    陆长风笑着对慕容明道:“您是武林前辈,无论辈份,声望都高过我许多,叫我陆长风也就是了,称我大侠,真是愧不敢当。”

    “好,你我原不是外人,我又比你长了几岁,叫你一声兄弟,你看如何?”

    “好,那我就高攀了,慕容大哥,请受小弟一拜。”

    “啊!哈……”慕容明开怀大笑,边笑边道:“好,好,好,我今天认了一个好兄弟,这可真是大喜事。”

    其他人也忙上前来道喜,慕容明一一作谢。

    众人来到大帐之中,慕容明拉陆长风坐在身侧,问道:“兄弟,这次来找我有何事?”

    陆长风略一沉吟,道:“也没有什么事,只是听说金剑盟明日要开誓盟大会,北七省的英雄会聚一堂,我也来看看热闹,会会朋友。”

    慕容明道:“不错,明日福王比武招亲,不仅要找一个附马,还要给金剑盟找一个副盟主,明日,只要哪位少年英雄能技压群雄,不仅能当附马,而且能当金剑盟的副盟主,所以北七省武林中人都派出了各自的高手,这一场争斗定是十分好看。”

    下面有人凑趣地问道:“陆大侠可有妻室?”

    陆长风道:“我终日飘泊,居无定所,怎会有妻室。”

    “那陆大侠明日可有兴一试,以陆大侠的身手,这附马的名号岂不是手到擒来。”

    陆长风刚要回答,突然发现下面有十几双眼睛盯着自己,一双双冷锐而充满敌意。

    陆长风打了个哈哈,道;“我过惯了这种浪迹天涯的日子了,让我娶妻生子,拖儿带女,还不如把我放在火上烤来得舒服些,这福王的女婿我是做不来的。”

    话音刚落,下面十几双眼睛的眼色渐渐平和。

    慕容明道:“好了,好了,人各有志,有人想娶老婆,有人眷念江湖,各做各的就是了。今天晚上我要大摆宴席,为陆兄弟接风洗尘。”

    慕容明顿了顿又道:“孔峙,回头你去把福王请来。咱们晚上好好地喝他一顿。”

    “是。”孔峙应了一声,领命出去了。

    校军场上点起一堆堆篝火,众英雄三五成群地围坐在一起饮酒,篝火之上支着铁架,上面烤着牛羊肉。牛羊肉上的油脂被火炙烤得滴落到火中,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着肉香和酒香,让人闻着就醺醺欲醉,馋涎欲滴,更不用说这些正在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人们了。

    校军场中央的高台已经搭好,高台正面摆着两张桌子,桌子上布满了酒菜,盏碟杯盘都是精致的上等货色,右首的红桌子旁坐着两个人,一个是金剑盟主慕容明,一个是陆长风。高台两边密布着两排桌子,桌子旁坐满了各路豪杰,这些人正在推杯换盏,豪饮狂吃。

    慕容明望着如此壮观的喝酒场面,心中不觉有些飘飘然,对陆长风道:“陆兄弟,自已故的武林盟主江城之后,谁还能举办如此规模庞大的武林盛会?”

    陆长风笑道:“江城一统武林的盛况我未见过。但今天这场面如此壮观,我想他也不过如此。”

    慕容明“嗯”了一声,他觉得今天交上的这位兄弟,当真是人中龙凤,怎么说话见地如此不凡,句句都让自己十分受用。

    陆长风心中暗想,南兄让我来联络金剑盟。既然这位盟主如此喜壮观,好场面,我不如投其所好,大献谀词,只要能拢住其心,会合飞龙帮,铲除祸害武林,野心勃勃的拂水山庄,就算是为武林造福,大丈夫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只要能造福武林,做一回小人又有何妨,想到此节,陆长风心中顿时踏实了许多,他望了一眼慕容明正色道:“大哥,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慕容明笑道:“你我不是外人,有话请讲。”

    陆长风道:“当今武林各大帮派,当属丐帮第一,但自从老帮主南方岳和丐帮长老,护法在燕子矶全部丧命之后,丐帮算是元气大伤了,现任帮主南浦云年幼无知,少不更事,无法重振丐帮的雄风。”

    慕容明听得很专注,郑重地点点头。

    陆长风又道:“飞龙帮控制着长江水运二十余载,根基深厚,但现任帮主梅九贪图安乐,已无进取之心,帮内大权已落在沈七手中,沈七此人因循守旧,守成有馀,创业不足,我想飞龙帮今后再难有所发展。”

    “嗯,兄弟,你说的是。”慕容明点点头。

    “历览当今天下武林,最具实力者有二。”

    “此二者是谁?”

    “一是号称武林第一世家的太湖江家。”

    “噢?”这一点大大出忽慕容明的意料,问道:“江家自江城死后,无人再涉足江湖,怎会……”

    “不涉足江湖不等于不具备实力。”

    “此言不差。”

    “江家家学渊源,培养出一批高手并不困难。”

    “嗯。”

    “据我所知,燕子矶一役,丐帮众多高手殒命,就是江家下的手。”

    “啊!这么厉害。”慕容明脸现惊怖之色。

    “太湖江家赢这一仗全靠偷袭,并不是实力强过丐帮。”

    慕容明脸色缓和了些。

    陆长风道:“除了江家,当今武林最具实力者当属金剑盟了。”

    慕容明谦笑道:“我金剑盟草创之初,岂能和江家相提并论。”

    “不然。”陆长风摇头道:“金剑盟草创之初,便具有如此规模,今后……”

    “今后还有许多事要做,没功夫替丐帮报仇”慕容明身后的一个人说道。

    陆长风心里一惊,抬头看见说话之人,此人面黄如腊,干瘦如柴,正是孔峙。

    陆长风道:“不知孔兄可听说过,兔死狐悲,唇亡齿寒这两句话。”

    孔峙面无表情,一双眼睛似睁还闭望着虚空一言不发。

    “丐帮已名存实亡,梅九的女儿梅香香被劫持到太湖,飞龙帮投鼠忌器,不敢妄动。若是为此向太湖江家屈服,江家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金剑盟。”

    陆长风觉得自己已说得够明白的了,可孔峙依然面无表情,恍如不闻。

    陆长风心中焦躁,可又无计可施,迟疑片刻,心一横,对慕容明道:“大哥,小弟此次来确是替人游说。因为江湖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如果我们不联合起来,真的将被逐一消灭。”

    慕容明也不说话。

    陆长风道:“既然如此,那么小弟告辞了。大哥对我的这番盛情,我记在心上,日后定当报答。”陆长风站起来就要走。

    慕容明一把拉住,急道:“兄弟,你去哪里?”

    陆长风道:“赶去太湖,我的朋友在那里等着我去救人,我死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岂可在这里偷生。”

    慕容明有些羞愧,劝道:“走也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坐下,咱们慢慢商议。”

    陆长风依言坐下。

    孔峙俯在慕容明耳边低语了几句。

    慕容明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小心那里,不要有什么闪失。”

    孔峙一言不发,走下台去。

    慕容明对陆长风道:“我金剑盟作为武林第一大帮,对此事,自然不会坐视不管,但我们确实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没有做,只要陆兄弟答应帮我们做了这件事,我慕容明定会亲率弟兄们去一趟太湖,会会江贤。”

    陆长风见有转机,也忙道:“只要是大哥的差遣,小弟我敢不效死。”

    慕容明大笑道:“好!一言为定!来呀,上酒,我要与我的这位好兄弟痛饮一番。”

    “你什么时候认的这个好兄弟呀?让我瞧瞧。”陆长风循声望去,只见从台下走上来一人,此人身前走着两个婢女,持着灯,在前引路,身后跟着四个婢女,两人持着大扇,另外两人手中捧着盂盆,毛巾之类的东西。

    “啊呀,是王爷,为何姗姗来迟啊?”慕容明忙放下手中杯,笑着迎了上去。

    “我呀,唉,这么多累赘。”他捧着那如山的肚子道:“天儿一热呀,就出汉,这不,刚洗了个澡,见天凉了些才敢出来。”

    “来,来,快入座吧。”慕容明热情似火。

    “是啊,站着怪累的,那就坐下吧。”那福王将一身肉放在了桌子前。他从怀中掏出两个银光闪闪的东西,一柄是刀,一柄是叉,轻轻地放在桌上,又从菜盘之中拿出一只汁水淋漓的大肘子,放在一个空盘中,他左手握刀,右手捏叉,仔细地切着肉。他的神情十分专注,仿佛周遭的世界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一只肘子,他切肉的动作灵巧活泼,刀与叉上下翻飞,如同江南的绣花女在绣一件定情的手帕,他已将自己的全部身心投注到这肘子中去了。

    陆长风看得有趣,心想:“其实世上的事情只要将思想,精神,情感全部投注其中,就能做得十分精彩,这位王爷已吃到忘我的境界,食物已成为他生命中的一部分,他已经全部融入其中了,无怪乎能吃得如此好看,如此伶俐,如此美妙通神。”

    “你在想什么?”慕容明见陆长风望着福王出神,问道。

    “没什么。”

    “这位王爷,一直胃口很好,我慕容明最羡慕这种胃口很好的人,有时候,满桌子的美味佳肴未吃到一半,肚子已经装不下了,我就会很生气。”

    “小弟我也有同感。”陆长风笑道。

    那福王面前的骨头已堆成一座小山。几个仆人上前想要撤下这些骨头,他却不让。他的头上,身上已是大汗淋漓,身后几个侍婢轮番为他拭汗,挥扇,他的汗水依然如泉般涌出。

    福王放下手中的刀叉,望着满桌子的骨头,意犹未尽,叹道:“我累了,各位慢慢吃啊,我可得回去洗个澡,否则,哎,这些衣服贴在肉上太难受了,丫头们,来呀,扶我起来呀。”

    上来两个丫环,将他扶了起来。


    慕容明直将福王送下台去,才又回来陪陆长风喝酒。

    两人推杯换盏又喝了三五杯。这时从台下跑上来一个人,向慕容明道:“启禀盟主,外面有两个人,自称是清凉山方建功的女儿,奉父命前来为盟主贺喜。”

    “有请。”慕容明笑道:“这老东西,自从那次吵架后,已有二十年没和我来往了,看来他还没忘了我。”

    陆长风举箸欲食,隐隐觉得下面有些骚动,忙放下筷子向下张望,只见各堆篝火旁的英雄们或坐或站都呆立在那里不动,忘记了杯中酒,和手中肉,目光都聚在进来的两个人身上。

    当先一位女子,白衣胜雪,步履轻盈,从寨门外从容地走来。她身后跟着一位姑娘,衣衫鲜红如火,手中捧着个包袱,两个姑娘俏丽的容颜在火光中闪现,直教这些英雄们看得如醉如痴。

    慕容明自言自语道:“方建功可真有些本事,生出女儿来这么漂亮。”

    两个女子走上台来,那白衣女子上前向慕容明施礼道:“侄女方雨萍,见过慕容伯伯。”

    “免礼,你爹好吧?”

    “我爹爹卧病在床,不能前来道喜,特派我们两个前来,还望慕容伯伯见谅。”

    “好!好!慕容明微微点点头。

    “我爹爹让我们给伯伯送来一件贺礼,望慕容伯伯笑纳。”

    “好,我收下,谢谢你爹,你叫方雨萍,是吧?”

    “是的,这是我妹妹,叫方雨燕,来,见过慕容伯伯。”

    那红衣女子也不答话,瞪着眼睛,怒视陆长风。

    陆长风低头佯装喝酒,心中却暗叫:“糟糕!不是冤家不聚头,怎么会在这里撞上这两个女孩子,那叫方雨燕的女子要闹将起来,我的脸可就丢尽了。”

    慕容明看得有趣,对陆长风低声道:“兄弟,那小女子眼睛一眨都不眨地望着你呢,莫非对你有意思。”

    陆长风只有苦笑。

    那叫方雨萍的女子见自己的妹妹神情异常,唤道:“小妹,还不快见过慕容伯伯。”

    “噢。”那女子不情愿地向慕容明行了一礼。

    “你叫方雨燕?”慕容明笑问道。

    “我叫方雨燕,她是我姐姐,我们俩是给您送礼来的。”说罢将包袱一举。

    慕容明派人接过,笑道:“亏你爹爹还记得我,自从那次吵架之后,已有近二十年没见过他了,等我忙完了这些事后,定当去清凉山拜访拜访他。”

    “多谢伯伯。”方雨萍应道。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位朋友。”慕容明指着陆长风道:“这是我新结识的好兄弟,侠名播四海的陆长风陆大侠,陆大侠年少有为,武功出神入化,真是难得的少年英侠,你们年纪相仿,或许能够谈得来,来人啊,在陆大侠身侧摆一张桌子。”

    陆长风暗暗叫苦,头也不敢抬,只顾吃酒。

    方雨燕看了一眼陆长风,对慕容明道:“谢谢伯伯,我的礼送到了,我们也该走了,这酒还是留着给你们的少年英雄喝吧。”说罢,转身就走。

    方雨萍一把拉住方雨燕,道:“小妹,你又闹性子,你忘记了出门时爹爹怎么跟我们说的,你要是这样,下回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慕容明和席上众英雄都惊诧地望着这姊妹俩和陆长风,不知他们有什么过节。

    陆长风只低着头,一言不发。

    下面有人按慕容明的吩咐,在陆长风身侧摆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又上了一桌酒菜。

    方雨萍拉着方雨燕入席,方雨燕噘着嘴,一脸的不高兴,不情愿。

    `陆长风居右,方雨萍坐中,方雨燕在左。

    两姊妹半晌无言,也不动筷子。

    方雨萍神情冷漠,目不斜视,静静地望着远方,眉宇间依然宠罩着那层浓浓的忧郁。

    陆长风沉吟良久,悄声对方雨萍道:“方小姐,我无意中得罪了令妹,还望你能帮我说几句好话。

    方雨萍冷冷道:“对不起,这忙我帮不上。”

    方雨燕在一旁气汹汹地道:“姐姐,你别理他,他害我走了两个时辰的冤枉路,这账,等散了席,咱们再算。”

    方雨萍好象没听见,只静静地看着校军场外。

    方雨燕说罢偷偷瞥了一眼陆长风。

    陆长风低着头,很失落地晃着杯中酒。

    方雨燕见状,破颜而笑。

    “你笑什么?”方雨萍问道。

    方雨燕附在方雨萍耳边道:“你瞧他那个样子,吓得三魂七魄都没了。”

    “我看咱们未必是他的对手,你还是少招惹他为好。”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

    “也许他不愿意得罪咱们。”

    “为什么?”

    “不知道”

    连陆长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福王又抱着他的肚子走上台来,席间众人忙又站起来向他致礼。

    福王摇了摇他的肉手,笑道:“坐下,坐下,站着有多累呀,你们和我一样都是江湖中人,不必有这么多礼。”说完,他自己坐在了原来的那张桌子前,众人见他坐下,也都坐下了。

    这时桌子上的骨头已被撤去,又换上了一桌子的好菜。

    福王这次没动刀叉,望着陆长风这边问道:“这人是谁?长得这么好看。”

    慕容明忙道:“这是我的两个侄女。”心中却暗呼不好:“莫非这位王爷饱暖思*,看上这两个小美人了。”

    福王摇摇小胖手道:“不是呀,我问的是那个男的。”

    “啊!这——这就是我刚才向你提及的我那新识的兄弟。”

    “噢,叫什么名字?”

    陆长风忙站起身来,行礼道:“在下陆长风见过王爷。”

    “来,坐到我身边来,让我仔细瞧瞧。”

    陆长风望望慕容明,不知是去还是不去。

    慕容明点点头。

    陆长风无奈,只好走到福王身前。

    “来,坐下。”福王拉住陆长风的手,眼睛瞬也不瞬地望着陆长风的脸庞。

    陆长风觉得很不自在,可又不知如何是好。

    福王的两只手,轻轻抚mo,揉捏着陆长风那只柔软而修长的手,问道:“这手,这么软,这么有弹性,你是怎么保养的啊?有什么密诀吧,告诉我吧。”

    席间众人都举箸不食,兴趣盎然地望着这一幕。

    方雨燕捂着嘴窃笑不已。

    陆长风被他揉捏得直起鸡皮疙瘩,心中火起,暗道:“他妈的,你捏我,我也捏你。”于是手指一紧,只用了三成力,福王已禁受不起,汗如泉水般涌出。

    “哎呀,好大的力气。”福王叫道。

    陆长风又加了二成力,若是福王手上没有这许多肉,骨头早成齑粉了,只痛得他,呲牙裂嘴,乱叫不已。

    慕容明在一旁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席间众人关切地望着这一边,窃窃私语。

    “不会出什么事吧,得罪了王爷可不是闹着玩的。”

    “咱们盟主也不劝劝,真要有什么意外,那就糟了。“

    陆长风望着福王脸上不动声色。

    福王已是大汉淋漓,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但间或闪现出一种诡异的幸福与欢乐。他好象被这种痛苦所陶醉,不是在忍受,而是在享受。

    陆长风也十分惊讶,忙松开手,睁大眼睛望着福王,心中骂道:“他在搞什么明堂?这人真是莫名其妙。”

    其实陆长风有所不知,这些世袭的王候大都生于裙钗之间,长于寺人之手,身上多少会沾些脂粉气,所以当时富贵之家酷好男风者甚多。这位福王在府弟之中所见大都是女人,或不男不女之人,这才降尊纡贵,混迹于江湖群豪之间,寻找具有阳刚之气的男人。

    慕容明想借福王的地位与身份扬名天下,福王也正想借此满足内心的某种需要,两人一拍即合,遂联手举办这次哄哄烈烈的誓盟大会。

    福王揉着自己被捏痛的手,陶醉地望着陆长风道:“好大的力气,把我的手捏得好痛。下次不许这样了。”

    慕容明忙上前打圆场,道:“是,是,下次不会这样了,陆兄弟请回席吧。”

    陆长风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突然发现身边少了一人——方雨萍不知去哪里了。他忙问方雨燕:“你姐姐去哪儿了?”

    “你是我姐姐什么人?她去哪里为什么要告诉你。”说罢白了陆长风一眼。

    陆长风被抢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着眼睛望着方雨燕。

    方雨燕心中窃喜,吃了一中菜,喝了一口酒,这酒十分辛辣,辣得她直伸舌头。她见陆长风还望着自己,恼道:“看什么看!喝酒没见过啊?”

    福王从怀里掏出那两只银制的刀叉,对慕容明道:“我将这个送给你的那个好兄弟,这是西洋之人送我的,我转送给他,算是我给他的见面礼吧。”

    慕容明收下了,但未敢转给陆长风,怕他又为此不快。

    这时从台下匆匆跑上一个军官来,对福王道:“近卫营刘彪叩见王爷。”

    “我不是叫你们不要老跟着我吗?”

    “有一件事不得不向王爷禀报。”

    “有话就快说。”

    “是,据巡营的兄弟向我报告,距校军场一里之外,埋伏着许多官兵。”

    “谁那么大胆?”

    “好象是太原府的官兵。”

    “他们想干什么?”

    “不清楚。”

    “你把他们当官的叫来见我。”

    “是!”

    慕容明道:“不用叫了,他来了。”说罢用手向外一指。

    校军场外大路之上,站着一个人,此人比常人高出许多,又极瘦,远远望去,仿佛一个木桩。他头上戴着官帽,身上着肥大的官袍,夜风吹来,衣袖飘飘,月影之下,形同鬼魅。

    只见他身形未动,身影却越来越近,眨眼之间已到了台前。

    “鬼捕罗方!”慕容明惊道:“来人,快去把孔峙叫来,叫其他人小心戒备,以防偷袭。”

    福王向罗方招招手,道:“你走路的样子很有趣啊,活象僵尸,你上来,让我看看你的膝盖能不能弯。”

    罗方身形未动,人已飘到台上。

    陆长风心中赞叹:此人轻功之高,真是匪夷所思,仅凭脚腕发力就能跳得那么高。

    “刑部捕快罗方叩见王爷。”罗方说完倒地磕头。

    福王附掌大笑:“原来你的膝盖能弯啊,为什么要那样走路,装神弄鬼的吓唬人啊。”

    罗方沉着脸不说话。

    福王接着问:“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罗方道:“我来捕人。”

    福王道:“你捕谁?捕我?”

    罗方摇摇头。

    福王问道:“那你捕谁?”

    罗方缓缓地举起手,指向慕容明。

    此时慕容明的话已传了下去,下面和台上的众英雄已经操刀在手,将罗方团团围住。

    罗方似乎并不把周围的人放在眼里,指指慕容明道:“你跟我走。”

    慕容明神色大变,不知如何应答,东张西望地不知在找什么人。

    罗方又道:“你!跟我走!”

    福王道:“你想让他跟你走他就跟你走啦,我要是不让他跟你走呢?”

    罗方道:“燕王已在刑部大堂候审,齐王勾结外寇,密谋造反一案也正在调查之中,还望福王你好自为之。”

    福王顿时住了口,全身汗如雨下,对慕容明道:“老兄,我出汗太多,要回去洗澡,这里你自己应付吧。”说罢转身下了台,近卫营的几个侍卫护着王驾,退回营帐去。

    孔峙一步步走上台来,慕容明见到他仿佛见到救星,对罗方道:“你要捕我,为了什么?”

    “太原城七个富商一夜之间全部被杀。”

    “那跟我有什么干系。”

    “太原城的富商有二十几个,其中借给你钱的只有七个,这七个全都死了。”

    “那不是我干的,真的,他们借给我的钱,我完全能还清,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罗方摇摇头。

    孔峙缓缓走到罗方面前,他身材矮小,与罗方说话须仰视。

    罗方低下头,问道:“你是谁?”

    孔峙抬头问道:“请问这七个富商是几时死的?”

    “昨夜。“

    “昨夜,我家盟主和我们在一起喝酒,这里的所有人都能做证。”

    “是啊!昨夜慕容盟主确是未离开校军场一步。”底下众人纷纷做证。

    罗方道:“这七个也许不是他杀的,但一定和他有关,我须将他捉拿归案,再仔细盘问,找出真凶。”

    孔峙道:“我们若不答应呢?”

    罗方慢慢吐出一个字:“杀!”

    孔峙仰天大笑,众人也都大笑起来。

    孔峙笑罢,对罗方道:”就凭你,想杀我们?”

    罗方道:“你们人多,我杀不了你们。”

    孔峙问道:“那你想要杀谁?”

    罗方指着慕容明道:“他一家老小三十七口。”

    慕容明脸色煞白,惊问道:“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罗方道:“他们在府衙大牢里,很安全。”

    孔峙大惊失色,一双眼睛怒视着罗方好象要把他一口吃了。

    罗方站在那里,平静地望着慕容明。

    孔峙低头寻思片刻,打破沉默道:“罗捕头,这案子未必就是我们盟主所为,其中定有内情,想必你心中也有数。”

    罗方点点头。

    孔峙又说道:“我们盟主的家人在你们手里,你让我们去,我们不敢不去,但金剑盟还有一件大事未了,盟主不可或缺,就请罗捕头宽限一日,明日黄昏一定到太原府衙里找你。如若强逼大家都没有好处。”

    罗方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转身要走,临走前向陆长风和方雨燕这边望了一眼。

    方雨燕低着头,似乎是在躲避罗方的目光。

    众人闪开一条路,罗方身形未动,人已到了校军场外,转瞬间消失在黑暗之中。

    这场宴席不欢而散。

    众人都回各自的帐篷就寝。

    顷刻间,校军场上一片寂静,陆长风在高台上望着几个下人在清扫地面。静夜中除了“刷刷”的扫地之声外,什么声音也没有。篝火被泼灭了,连高台两侧的红灯也被掐灭,地上辅满如水的月光。

    陆长风望望天上的皓月,又望望自己在月下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走下高台。

    慕容明给陆长风安排了寝帐,可陆长风并不想睡,他的心情并不算好。

    校军场三面都种着松树,以挡风尘。

    陆长风默默地往东边的松林里走去,他只想在里面静静地走一走,想一想当天的事。

    微风轻徐,拂动着陆长风的衣襟。

    远远从松林中传来悦耳的松涛之声。

    陆长风停住脚步,默默地站着,倾听着松涛。

    “你来迟了。”轻柔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一棵大松树下传来,接着转出一个女子来,此人白衣胜雪,俏立在松风之中,月光之下。

    “方雨萍!”陆长风惊唤道:“你原来在这里。”

    方雨萍起初要躲,见已经晚了索性站住,望着他,不说话。

    陆长风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等人,但这个人不是你。”

    “对不起,我是无意中走到这里来的。”陆长风见方雨萍神情蹊翘,仿佛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陆长风突然想起在草料场撞到的一幕,心想:“她莫非也是在等她的心上人。”陆长风站在那里十分无趣,转身欲走。方雨萍见了,并没有相留的意思,冷冷地站在陆长风身后,陆长风感觉到她的冷,刺骨的冷。

    陆长风刚走出三五步,突然前面黑影一闪,他知道这个黑影就是方雨萍所要等的人,他佯装不见,大步向松林外走去。

    他刚走出松林,脑后传来破空之声,他匆忙缩身,就地一滚,堪堪躲过。等他刚站起身来,那物又呼啸着袭来,他定睛一看,是一条鞭子,和一个使鞭子的红衣少女。

    “方雨燕!”陆长风叫道,双手一抄抓住鞭梢。

    方雨燕使力回夺,那鞭子纹丝不动。

    “你松手!”

    陆长风默默地望着她。

    “你骗我走了那么长的冤枉路,还不该挨我一顿鞭子啊?”

    陆长风朝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你到这里来做什么?来找我姐姐的吧,触了霉头了吧。你死了心吧!我姐姐根本就不喜欢你,哈——倒霉鬼,喜欢我姐姐的男人有很多,可我姐姐只喜欢一个人。”

    “谁?”

    “我不会告诉你的,告诉你又有什么用呢?只会让你更加伤心罢了。”

    “小丫头,胡说八道,我伤什么心?”陆长风松开手中的鞭梢,转身就走。

    “喂,你去哪里?”方雨燕在后面唤他。

    陆长风也不理睬,径向自己的寝帐走去。

    寝帐里的陈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点着盏油灯。

    陆长风吹熄了灯,和衣躺在了床上,他刚想睡去,突然有人撞进帐来。

    “陆大侠,你去哪里了?刚才我来找你你不在。”此人陆长风并不认得,只见他行色很匆忙,便问道:“我刚才出去走走,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家盟主让我来找你,让你去他的寝帐,说是有急事。”

    “你在前面领路。”陆长风站起来,跟着那人向慕容明的寝帐走去。

    慕容明的寝帐比陆长风的要大数倍,陈设也十分华丽,中间一张大床榻,床榻上放着一张矮几,床榻两侧点着六盏油灯,照得帐内十分明亮。

    寝帐内只有两人,慕容明和孔峙。

    慕容明以手支颐呆呆地望着地上的一个楠木箱子出神,孔峙站在他的身侧。

    慕容明见到陆长风喜呼道:“兄弟,你去哪里了?让我好找。”

    “大哥找我有何事?”陆长风走近问道,眼睛却向这空箱子里望去。

    “金剑盟要散伙了。”

    “啊!何出此言?”

    慕容明指指空箱子,深深叹了气,对孔峙道:“你跟他说。”

    “是。“孔峙道:”陆大侠请坐。”

    陆长风依言坐在了矮几的另一侧,望着他们两人。

    “这事说来话长,陆大侠,你可知我们这个组织为什么叫金剑盟?”

    “不知道。”

    “在三年前,我找到我师兄。”

    慕容明道:“我就是他的师兄,别看我长得高大,武功却不如他,我原本在太原府开了一个镖局——威远镖局,在三晋也小有名气,三年前他找到我,说要和我好好的干一番事业,让我联络北七省的武林,大家商议成立一个组织,对内负责调解各个门派的纷争,对外大家团结一致,共抗外敌。我们的这个提议得到了北七省武林的响应,大家觉得组建这个组织,对谁都有好处。北七省英雄豪杰众多,谁都想当这个盟主,当时有人建议用比武来定盟主,可有人反对,说比武难免有死伤,盟主未定,大家倒先伤了和气。”

    这时孔峙接过来道:“于是我就提议大家找一样极其难找的东西,谁找到了谁就是盟主,不知是谁提议去找已亡了三十几年的幽冥教的圣物¬¬——金月宝剑。当时没有人反对,大家都分头去找,有的去幽冥教主的学艺之处——西蜀大雪山清风观中找,有的去了滇南点苍山幽冥教的总坛,而我们却去了湘西的商家堡。”

    陆长风惊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去商家堡?难道商家跟幽冥教有什么关系?”

    孔峙道:“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我们刚开始也想从湘西入贵州到云南,去幽冥教的老巢找金月宝剑,没想到我们的一个兄弟在路上,因为和一个小女孩争执了几句,就被人抓进了商家堡。”

    陆长风心里明白,这个小女孩一定是商宝宝。

    “商家堡的暗器十分歹毒,而商家二佬又浑不讲理,也只是他们足不出户,否则定是武林中的两大魔头。”

    慕容明提醒道:“师弟,你扯得太远了。”

    “是,我们不敢当面去要人,只好在夜里偷偷地潜入商家堡,连我一共十八个人,其中十七个人被商家堡的人发现,有的被商家二佬所杀,有的落入机关陷阱也都丧命。我误打误撞,竟躲进了商无殃的卧房,半夜商无殃从床上起来,从一个宝匣之中拿出一柄剑,他将剑放在屋内的香案上,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头,这才拿起一块丝帕,抽出那柄剑,轻轻揩拭。这柄剑剑身金黄,夜中泛出的光犹如月亮,我当时便料定这就是金月宝剑。”

    陆长风沉思了一会儿,问道:“商家堡一共七层,商无殃的卧房是第几层?”

    “第四层。”

    “那你后来是怎样逃出商家堡的呢?”

    “我不敢向下走,商无祸就坐守在最后一层。我一直摸到了第七层,他们一定以为我会向下走,想要逃离商家堡,而我却一直向上走,到了第七层我钻进了一个密道。”

    “密道?!“陆长风睁大眼睛问道。

    “是的,一个很深的密道,我在里面潜了七天,靠喝密道里的山泉和吃老鼠维持着。到了第八天,我终于摸到了密道的出口,也许是一连七天他们都没找到我,认为我已逃出去了,便放松了警戒,我就把金月宝剑从商家堡带了出来。”

    慕容明道:“孔峙,你还是说说后来吧。”

    陆长风道:“后来不用说了,你们回来后当着北七省的英雄们出示了金月宝剑,于是大哥你就当上了盟主,而现在金月宝剑却丢了。”

    慕容明道:“金月宝剑本是由孔峙和四个贴心兄弟看守,刚才鬼捕罗方一闹,我只好的把孔峙叫去,等我们回来四个兄弟已死了三个,其中一个不知去向。”

    陆长风道:“那还不赶紧去找!”

    慕容明道:“我已派人去了,唉,能不能找得回来,只有天知道。”

    陆长风道:“那我去帮你找。”说罢起身就往外走。

    “陆大侠请留步。”孔峙唤道。

    陆长风站住,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不知还有何事。

    “陆大侠,丐帮和飞龙帮陷入困境,我们也很想出手相助,但现在力不从心。”

    `“不谈这些了,还是找金月宝剑要紧。”

    “金月宝剑要找,但还有一件比找金月宝剑更重要的大事要办。”

    “什么事?”

    “明天的誓盟大会和比武招亲。”

    陆长风笑了,他想起了福王,想起了福王那如山的肚子。

    孔峙道:“我等做的这件事,让陆兄耻笑了,我们也是``````”

    陆长风连忙道:“不,不,不,没有这个意思。”

    孔峙道:“金月宝剑丢失之事,我们不敢跟任何金剑盟内的人说,因为金剑盟刚建立一年多,盟内的诸多帮派,貌合神离,对我们不服者大有人在,只是碍于当日的承诺,不敢说出来,他们一但得知金月宝剑已不在我们手中定会发难,那时局面将不可收拾,所以我们找你来帮我们渡过难关。”

    陆长风不解,问道:“当初你们邀我帮忙,并不知道金月宝剑已失啊。”

    孔峙道:“是的,但我们知道有人要破坏这次誓盟大会,事实果然不出我们所料,从鬼捕罗方到盗取金月宝剑,这是有预谋的行动,但敌人是谁,我们还不知道,我们已猜到明日誓盟大会定是十分艰难,所以才请你相帮,正如陆兄所说,兔死狐悲,唇亡齿寒,我想陆兄不会拒绝。”

    “我当然不会拒绝,可明天你要我做什么呢?”

    “找出敌人。”

    陆长风沉默。

    “鬼捕罗方并不是敌人,他只是被利用了。我要你在明天的誓盟大会上找出真正的敌人。”

    陆长风依然沉默,他隐约感受到一种不详的预兆。

    他猛地一抬头,对孔峙道:“你快去东边的松林之中,你将会在那里找到一具尸体。”

    “谁的尸体?”

    “你们那四个兄弟中唯一活着走出这里的一个。”

    ;



第三章艳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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