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言 第四十三章爱没那么美

    风翼抬头看初四的月亮，像一把蒙古弯刀，它弋过广漠的寒宇，泄露了许多清冷的幽情。

    夜可以如此静谧，心可以如此贴近，不需要言语，天地人可以如此的和谐……

    月还是那个野月，沙还是那些清凉细沙，夜空下风的痕迹，从心中掠过，只用眼睛看的人永远无法感受。风翼有种异样的感动——生命原来可以这样的美妙，他深深地吸气，体内每个细胞就像月下的每颗细沙，他呼，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细微微的荡漾……他内视了一下自己的脉络，比原先更通透了，也更宏博了。

    他望着夜月下美得像一块璞玉的名叫老婆的女孩，得意得忘记了今昔是何年，他说一字一顿地说：“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美丽的脸庞朦胧在一圈晶莹的圣洁光芒中。

    “我是天地的。”风翼笑了，他喜欢这样暗含禅机的对话。“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吧？”

    “你不是叫我老婆吗？怎么又忘了呢？”

    他以为她会对自己知无不言，但他蓦然惊觉，她依旧神秘莫测，刚才还同呼共吸，转眼如遥远的星辰……他只能无奈地说：“那好吧，你现在跟我回去见见我母亲吧。”

    “不了，我要走了。”

    “你要离开我么？”风翼一惊，从阮丽到林菲再到阿达丽，他对于习“惯性流产”的缘份，可以说是谈虎色变了。

    女孩沉静点了点头，没有更多的表情供风翼去琢磨。

    “为什么？为什么？莫名其妙地来，突如其来地去，这样很过瘾么？这样吊人胃口到底是为那般呢？既然你已经叫我老公了，为什么还要两地分居呢？这可是违背人道和人性的事，21世纪了啊，怎么还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小傻瓜，现在什么都不能隔阻我们的，无论你到什么地方，都逃不出我的心电感应的。”

    “心电感应？”风翼有点傻冒了：“可我怎么没感应？”

    “你——可能因为你是孕于狼胎的，所以一直未能进化，有许多基因被改变了，有许多能力被冰封了。”

    “那我怎么找你？如果……万一……我非常想你了，那可怎么办？我是说非常非常想，想得要命的那种。”

    女孩当然听出了风翼的弦外之音，她微勾螓首，嫣然轻笑：“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去一个遥远的地方。”

    “遥远有多远？我陪你一起去。”

    “很远很远，千年之遥。你现在的修为低，至少要完成第二阶段进化后，才能勉强进入时空隧道。”女孩仰起头，额头光洁如月，她眼睛望向深邃的星空，流露出望乡般的惆怅……

    “第二阶段进化？我要怎么样才能做到？”

    女孩突然往前滑飞而去，轻纱飞扬，像是白色的蝉翼，远远她传来了回音：“答案在你自己身上，在天地间……旁人无法解开，自己去体会吧，要努力啊……”

    “天地间？你怎么不说宇宙间？表达就不能更科学一些么？”风翼嘟哝了几句，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急急地望着在夜空下隐没的白色蝴蝶大声说：“那我从哪里来的？我们到底是什么人？”

    没有回声，四周一片寂静，月寂寥，沙如水，像是一个阑珊的梦境，余悸犹在，脑海里却只剩一片苍白……这女孩为什么出现呢？为什么离开呢？难道她的出现只是为了跟我有肌肤之亲么？

    刚才，就在刚才，风翼还以为自己懂得了爱的真谛，可这会儿，被月下凉风一吹，他清醒过来了：原来，自己根本就是一个不懂爱的滥人！见人爱人，见妖爱妖，见鬼爱鬼的滥人！滥交的滥！泛滥的滥！

    他想起了许多的从书本里看到的爱情，那种至死不渝、曾经沧海的爱，他在心里艰难地琢磨：难道我应该一辈子等着林菲才叫爱么？那么老了有没有琼瑶那样的作家，来为我写一本书叫《老光棍的守身如玉》呢？又或许，我应该守望着阿达丽，找个清真寺改信伊斯兰，穷尽一生的精力，日夜祈求真主，赐福给阿达丽和她的妖怪丈夫？是否应该这样牺牲自己才叫真正的爱呢？

    风翼光着膀子站在地球上一块号称生命禁区的沙漠里，一动不动地站了半夜，突然嚎叫般的且唱且吟起来——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月亮代表我的心——

    啊，月亮月亮，大美而无言你可知道，爱情，没有他们说的那么美。

    啊，谁翩然孑立，为我横笛长叹，弄呜咽于玉管，把漫空的纷乱紧紧地纠缠于玲珑小孔，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

    风翼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屁股一拍就走人了，他虽然外表潇洒，但内心好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人。深渊里有他的母亲，他的兄弟段科旭，还有他必须要承担的责任。

    袭击计划肯定是流产了，当时风速发射火箭炮的目的只是为了掩护风翼的离开，整个计划因为风翼的意外之举而宣告取消。昆纳和图格得以幸免，而现在全城都在戒严之中。

    但他们的总部在东区，这里有铁羽罩着，虽然响应了戒严令，但只是摆摆样子的，并没有对他们的总部安全造成什么大的影响。只不过要尽量减少外出，多多提防一些老鼠一样神出鬼没的暗探罢了。

    地下总部的会议室里，这个会议一直等到风翼回来才正式开始。倒没有风翼想象中的聒噪，大家都默不作声，只有艾力在十分客观地向风影汇报这次计划的经过。虽然十分公允，但风翼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头笑：“你们这些家伙干什么啊？演戏啊，我就不信你们在我来之前没有先打了小报告。”

    当然，事实是风翼小人之心了，因为在他来之前，的确没有人跟风影提到过这次事情，只是在风影问起自己的小儿子的时候，他们敷衍说撤退的时候走散了。不过也不能完全怪风翼小人之心，要知道，在上面的人类社会，推卸责任，落井下石是最平常不过的思维方式了。

    艾力说完，风影皱起了眉头，她首先称赞了风速，说他识得大体，能伸能屈，处理突发事情的方式十分灵活冷静。然后她点到为止的批评了风翼，说他太年轻莽撞，狂热有余，理智不足。

    然后她用了一句话总结了这次会议：“只要人没事就好。”

    风影说话的时候大家都没作声，她说完了也没人接腔，她说那就先到这里吧，但风速还是坐着没动，也不离开，也不发表自己的看法。风影只好自己先行离开了，她撂下一句话说：“那你们兄弟再谈谈吧。”

    风翼本来想跟她一起离开的，但听了这句话后不得不留下来，他一刹那明白了，原来风速并不满意母亲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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