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门打开的时候,赫尔就见那西套着粗亚麻布的长袍光脚站在门口。
&尔?”少年打着哈欠揉着眼走近几步,抬起头疑惑地看了一眼赫尔身边跟着的陌生面孔,问道:“出什么事了?”
那西这幅模样显然是已经躺下睡了好一会儿了,这个认知让赫尔动作一顿,原本因为觉得那西动作墨迹如今也把责怪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从他的角度可以从少年揉得泛红的眼尾,微敞的领口里能看见一片奶白色的皮肤、精致的锁骨以及隐约的两点粉嫩……赫尔本能地移开视线,随后就是一双同样有着奶白色肌肤的脚映入眼帘,看上去是急着来开门所以并没有穿鞋,因为冷,赤着的脚有一只微微蜷着,和深棕色的木质地板相映出近乎……诱人的色泽。
赫尔再一次感激自己的皮肤生得黝黑,让人根本看不出他的脸色变化。
只不过低头多看了两眼,赫尔就飞快地收回了视线——这回事情好像有点严重,他感到他的鼻子都有些痒了。
&听到我说的话吗?赶紧去换衣服!”赫尔撇开视线抬手虚赶,让那西赶紧去换身外出的衣服。少年于是听话地回身进去了,因为被催促了,就也不管房门大敞就捡了放在床边椅子上准备第二天穿的衣服开始换了起来。
反正大家都是男人,怕什么。
站在赫尔身边的那个陌生的仆役视线在那西房间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后落回少年身上,发现对方已经把睡袍脱了扔在床上,背对着他,白皙瘦削的背脊、笔直细长的腿一览无遗。本来还错开视线的赫尔偶然转回来看了一眼,立马眼睛都要瞪凸出来了,赶紧一个转身挡在了门口,把房间内的“景致”挡得严严实实,和那陌生的仆役玩起了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偏偏房间里的那西还在一无所觉地问问题:“是谁的急召啊?”
充当了一回门神的赫尔根本没有心思回答他这问题,等到那西三下两下穿好了衣服折出来,刚喊了一声赫尔,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赫尔就拽过他把门一关,恶声恶气地说道:“问那么多干什么,跟我走就对了!”
那西只好闭了嘴,冲着那陌生仆役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任赫尔拉着他急冲冲地朝一楼的正厅处走,一边走赫尔一边又回头看了他几眼,随后就是一通数落:“你又不擦头发擦干就睡觉,等以后生病可别后悔!”
简直和老妈子一样。
脑海里系统冒出了声音:
那西被系统那句话里意味不明的符号和调侃弄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却把表情管理做到了最好,他甚至露出了一抹感到自己被关心后的羞窘:“可是上了一天的课很累啊,尤其是下午学武技的课非常耗费体力,什么时候睡着的我自己都不知道……”
赫尔满脑子都是刚刚看见的少年赤`裸的背影,半天想不出回答什么,只好冷哼一声终结了这个话题。
三人来到一楼的正厅处,这里已经站着满当当一屋子的,半数是住在这楼里的贵族客人们的仆人,也有一些是今晚在这里值守的城主府本家的奴仆。
大家的表情都隐约有些不安,他们之中多的是和那西一样是从暖乎乎的被窝里被挖出来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然而不管发生了什么,唯一能肯定的是现在的事态一定很严重,要不然也就不可能会出现这种大家被聚在一起的情况了,也许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审问他们了。
作为心里同样感到不安的人们中的一员,那西显然也感到了不安,只不过他的不安和大家的不安却截然不同。
他不过回房间换了一套衣服,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有将他们召集到一楼正厅集中的命令下来,拥有这一这能力的人除了住在这幢楼里的贵族们,就只剩下城主大人,进一步推论下去的话,那西所看见的这些陌生面孔无疑充分说明了一个事实,监视者们不是别人派出来的、正是城主大人拉尔夫的手笔,事发的时城主大人应该就在附近——不然的话,算上仆人去通报的时间,从主宅过来的话最起码也要十多分钟。眼下城主大人来得比他这个住在这幢房子里的仆人还要快这件事,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看着又有几个仆役匆匆而来,那西打量了那新过来的几人一番之后,视线掠过刚才和赫尔一起到他房间来喊他的那个陌生仆人,侧头小声地问赫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赫尔一脸凝重,却只朝他摇了摇头。
坦白说眼下发生的情况再也没人比那西更清楚了。费莱西在哲里城算是个大人物,如果那西做的事暴露了,除了一个死字那西想不出还有别的下场。
那个面孔陌生的仆人恐怕是带着拉尔夫的命令才和赫尔一起过来的,那西很确定自己从不曾见过这个人。住在这里的几天里,那西已经知道所有来这里轮值的城主府仆役都长什么样子,如今一楼正厅里多了那么些陌生仆役,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因为系统拥有了环境探测功能,刚才在换衣服的时候那陌生仆人观察他房间的举动并没有逃过系统的眼,所以那西猜想,这人十有八`九是城主派来暗地监视他们的人。
心知肚明的那西感到有点慌,有监视者说明什么?说明城主已经知道费莱西的死不是什么意外、更不是因为他本身受的伤,而是他杀。所以那西在跟着赫尔过来的一路上都在拼命回忆自己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先前和异端用精神力对峙时留下的后遗症不停动脑子思考的举动下,那西只觉得头疼得更厉害了。
思来想去,他自觉并没有留下任何能够成为证据的物件,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他在房间里留下的那些水迹——当时时间太紧,地面上和窗户内侧窗沿上他留下的水渍也许并没有被全数擦干,那人进来得又是那样快……因为冬天里水分没有那么快干而被发现费莱西的房间里曾经进过人,才变成众人被急召的原因所在。
不得不说那西真相了。
果不其然,没几分钟,拉尔夫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他的身后跟着温斯顿、一个看着眼生的贵族和他的仆人,以及早晨那西见过的照顾费莱西的男人。
那西住在这里的几天内只见过拉尔夫一面,这位哲里城的城主是一个四十多岁,蓄了一脸络腮胡的男人,声音浑厚粗犷,从外表上看去是一个相当粗野的男人,但事实却是他这个一城之主将哲里城管制得非常好。
拉尔夫侧头看了一眼一直站在厅内一侧不起眼地方的管家,穿着笔挺制服的管家立刻便走上前来:“今天晚上在城主府的客楼里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我们哲里城尊贵的魔法师费莱西大人——陨落了!”
大厅内的众人有一瞬间的沉默,随即“轰”地炸开了锅,对费莱西死讯而不敢置信的声音、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嘈杂的声音顿时充斥了整个大厅。
管家并没有让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掌心朝下压了压:“虽然费莱西大人是因受伤而住进城主府,但他的伤是精神层面而非身体上的,根据为费莱西大人诊断伤势的牧师所说,那位大人的伤并非无法治愈,只要长时间休养就能够痊愈,这一点神殿的牧师们都能够作证,然而——”管家拉长了声音,视线在厅内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费莱西大人却被人谋杀了!”
一片抽气声响起。
&们已经向城主府周围驻守的卫兵们问询过,他们并没有看到任何人从城主府内离开,所以!”管家一脸肃容,句句铿锵:“谋杀了费莱西大人的凶手仍在城主府,一直守护在费莱西大人身侧的骑士在第一时间找到拉尔夫大人,封锁了整座宅邸,从时间上来计算,这个凶手极有可能还在这幢房子里——就在你们的中间!找出他是谁!”却没有说他们究竟是如何得知凶手可能还在这幢房子里这一信息。
这下厅里的人面面相觑,涌起了一阵窃窃私语声。
那西立刻注意到拉尔夫和费莱西的守护骑士阿里对视了一眼。在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由拉尔夫开口,说了他进入正厅后的第一句话:“你们有三分钟的时间,认罪或是指认凶手无论哪个都可以,谁杀了人我拉尔夫承诺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三分钟之后由我们将会使用魔法来找出凶手或是可能存在的包庇者,一旦被我们找出相关者,下场只有一个——放逐到幽灵沼泽去!”
拉尔夫一开口,浑厚的声线中就透出了十足的气势,那是只有常年身居高位者才拥有的威势。
霎时间厅里还有的私语声被一扫而空,“幽灵沼泽”这四个字给所有人带来的恐惧感显而易见,没人敢再开口说话,整个厅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灵沼泽”这个地名在哲里城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家喻户晓。
它就位于哲里城以西大约两公里外一片树林的后方,那地方是魔兽的巢穴,因为常年弥漫着不散的瘴气,只要一旦吸入就有失去意识的危险,等待这些昏迷者的就是被魔兽们叼回巢穴内当成食物吃掉的命运,魔兽强大又可怕,但还是会有强者想要以驯服它们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势力,可是——有幽灵沼泽这么个无形的“后盾”在,强者想进去收服一头魔兽,也得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实力究竟够不够。
曾有命大的人目睹饥饿的魔兽将活人拆成无数肉块吞下腹,那人也不知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虽然他活着回来,但却精神失常,疯了。在少有人进入后能顺利出来的情况下,幽灵沼泽前方的树林就成为了最醒目的界线,几乎没有人敢在那附近逗留。
因为离得近,幽灵沼泽就成为了哲里城纯天然的处刑地,放逐到幽灵沼泽是哲里城的民众认知中最残酷的一种刑法。
三分钟很快过去,静默重头到尾都笼罩在厅中的众人身上。
不管是不承认还是众人都是无辜者,拉尔夫都挥手让人用第二个方法来进行检测。
费莱西的守护骑士名叫阿里,他在三分钟的沉默期间单独离开了一小会儿,没一会儿便带回了一个长颈瓶子,放到了众人面前。
阿里的脸上有着难以平复的悲怆和愤怒,看来费莱西的突然死亡给他带来的冲击并不小,想想也是,费莱西的突然死亡是在他这个守护骑士的眼皮底下发生的,这无异于往他脸上打了响亮的一巴掌,如果今天不找出杀害费莱西的凶手,恐怕阿里以后会因为曾经的失职而根本无法再作为一名骑士活下去了。
他抱着那个长颈瓶子,将瓶口朝一众人等微微倾斜,做了个展示:“这是费莱西大人生前要护送的魔法用品之一,名叫测谎瓶,瓶口可以容纳一个健壮成年人的手臂伸入,只要把手伸进瓶肚里摸一下内壁,并且说出‘我没有杀害费莱西大人’,就能够检测出你们有没有说谎。”
这位守护骑士说完,也不看众人的表情,扭头朝拉尔夫点头示意。
下一刻,整个厅中所有的照明都被灭去,陷入了一片灰暗。从主宅那头传来的亮光朦胧地从窗户透入,背光的众人只能看见阿里眼中映出的灼灼光芒——那是誓要将杀了费莱西大人的凶手揪出来的决心!
厅里每一个人站的位置阿里都牢记在心,他抱着测谎瓶首先就站到了城主拉尔夫的面前,让他将手伸入瓶肚里摸内壁并说出自证的话语。城主都逃不掉,在城主府上做客的两名贵族也没有被轻易放过,好在众人都因考虑到自身安危而对找出凶手这件事十分配合,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很快地,厅里的照明重新亮起,大家视线所及恢复一片光明。
每个人都抬起摸过瓶肚的那只手——包括城主大人在内——所有人的手上都沾着一片焦黑的痕迹,看得大家疑惑不已。
可阿里的脸色却变了:“怎么会……没有凶手?!”
没人看见,站在正低头检视自己手上黑痕的人群之中,一名瘦弱少年的嘴角在那浅金色的发丝遮掩之下,悄悄地、不着痕迹地勾起了一点极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