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色的夕阳照在苍茫的大地上,将大地染成了一片橘黄色,显得格外的美丽。
北京紫禁城暖的香阁里,劳累了一天的崇祯合上了手中最后一本奏折长长的吁了口气,此时的他只感到一阵疲惫涌上了心头,将身子躺靠在身后的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就传来了微微的鼾声。
原本伺候在一旁的王承恩看到崇祯睡着,立刻便对旁边的太监宫女使了个眼色,很快一排人立刻就无声的退了出去。而王承恩也拿来了一件明黄色的披风盖在崇祯的身上以防他着凉。
给崇祯盖好了披风的王承恩正要后退几步,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王承恩心中顿时怒气顿生,回过头来正要狠狠的训斥来人一顿,但一见到来人他立刻就变了脸色,赶紧上前对来人跪了下去低声道:“奴婢见过皇后娘娘,见过贵妃娘娘!”
来人正是周皇后和田贵妃,在她们的身后还跟着几名宫女,这几名宫女的手中还提着两个食盒。
“好了,你起来吧!”周皇后素手轻抬,示意王承恩起来,他打量了崇祯一下这才问道:“王公公,皇上是刚睡着的吗?”
王承恩恭声道:“回娘娘的话,皇上刚刚忙完,如今太过劳累正在歇息。”
话音刚落,原本躺在椅子上休息的崇祯就被吵醒了,他睁开了眼睛,看到周皇后和田贵妃都在这里,慢慢的坐了起来问道:“梓童,你怎么来了?咦……田爱妃你也来了,今儿是什么日子啊,都跑朕这里来了?”
看到崇祯一脸疲惫的样子,又打量了一下桌上那一叠批阅完的足有一尺多高的奏折,,周皇后的眼圈立刻就红了,上前拉住崇祯的手泣声道:“皇上,臣妾也知道您政务繁忙,可再忙也得保重龙体啊,这事是办不完的,不管怎么忙也得休息啊,您老是如此拼命批阅奏折,要是将身子弄垮了可怎么办啊?”周皇后一边说一边数落自家丈夫,一旁的田贵妃也在一旁低头不语。
看着周皇后和田妃齐齐垂泪,崇祯笑了笑伸手招来田妃,一只手反握住了周皇后,另一只手握住了田贵妃的小手柔声道:“你们哭什么,祖宗把江山交给了朕,朕就要好好的看好它,否则日后朕到了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列祖列宗。对了,你们还没回朕的话呢,今儿怎么跑到朕这来了?”
说到这里,崇祯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和威严。崇祯是个很讲规矩的人,暖香阁是他处理公事之所,后宫的嫔妃无故是不能随意进来的。
周皇后白了丈夫一眼,“臣妾知道皇上的规矩大,只是今儿个田家妹妹找到了臣妾这里,说皇上已经前些日子就答应了给她的画册题字,可一个多月都过去了,皇上还是没做到。田妹妹不敢打搅您,只得找到了臣妾为她做主,皇上,您说臣妾该如何是好呢?”
“哈哈哈……”崇祯笑了笑站了起来对两人说道:“这么说来倒是朕的不是啰,好……反正今儿个奏折也批完了,咱们就去田爱妃那坐坐吧!”说完,崇祯站了起来率先走了出去,紧接着周皇后和田贵妃也跟了出去。
王承恩钦佩的看了周皇后一眼,他自然知道周皇后此次过来请皇帝题字是假,真正的目的其实还是想让崇祯多活动一下,免得坐得太久生出什么病来。他一边跟了过去一边扯着尖锐的嗓子喊道:“陛下有旨……摆驾承乾宫……”
崇祯一行三人到了坤宁宫后,欢喜不已的田贵妃赶紧拿出了她自己画的一册《群芳图》呈给他看。这是二十四幅工笔花卉,崇祯平日十分称赏,特意叫御用监用名贵的黄色锦缎装棱成册,崇祯翻了一下,看见每幅册页上除原有的“承乾宫印”的阳文朱印之外,又盖了一个“南熏秘玩”的阴文朱印,使得整个画册显得更加古雅。
崇祯笑道:“爱妃,你的丹青水准可是越来越高了,看来朕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的了!”
田贵妃微微一笑,谦虚的说道:“皇上过奖了,这不过是臣妾闲暇无聊之作,皇上心里装的是天下大事且又日理万机,如何有这闲心在此等小道上费心思呢。”
崇祯心里受用,将手中的画册放在旁边那个用钿螺、玛瑙、翡翠和汉玉镶嵌成一幅鱼戏彩莲图的紫檀木茶几上,并接过旁边宫女递过来的碧玉杯,淡淡的茶香沁人心脾,他喝了一口热茶,轻轻地嘘口闷气,感到全身都放松了下来。
这些日子,随着去年阿济格率领的十万大军被卢象升和岳阳狠狠的教训了一顿,来自满清的威胁已经小了血多,原本每隔几个月就出来打草谷的满清官兵也不见了踪影,这也让一直以来都为此事担心的崇祯松了口气。
外部的压力小了,崇祯的心情自然也没有那么压抑,他将碧玉杯交给了一旁的宫女,笑着对周皇后和田贵妃道:“梓童,今**和田爱妃在干嘛呢,都在画画吗?”
“那倒不是。”周皇后摇摇头,随即抿嘴笑道:“今儿个臣妾的父亲进宫来看臣妾,臣妾和父亲闲聊了几句,父亲又说了几件趣事,倒也挺有趣的。”
“哦……嘉定伯今日进宫了?”崇祯微微一愣,随即便问道:“嘉定伯都说了些什么啊?”
周皇后微笑道:“也没什么,只是嘉定伯和臣妾聊了一下民间趣事,倒也挺有意思的。”
“都说说看,有什么趣事啊?”
周皇后为了让丈夫开心,从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了一叠仿佛是驿报一样的东西递给了崇祯道:“最近些日子,忠勇侯到了金陵,并在金陵开办了一家叫做什么《大明时报》的东西,听说这玩意叫做什么报纸,并在上面写着一些奇闻趣事和杂学之类的东西,甚是好玩。尤其是里面有两篇文章写得很是发人深省,皇上有空也不妨看看。”
听到忠勇侯这个名字后,崇祯的眉头便皱了皱,伸手将那叠报纸拿了过来,当他看到第一个版面时便轻轻念到:“老残游记,有意思。”
只是当他慢慢看下去时,原本轻松的脸色便渐渐变得凝重起来,到最后更是变得铁青,嘴里轻轻念道:“赃官可恨,人人知之。清官尤可恨,人多不知。盖赃官自知有病,不敢公然为非,清官则自以为不要钱,何所不可?刚愎自用,小则杀人,大则误国,吾人亲目所见,不知凡几矣……混账……可恨之至!”
“砰……”最后,崇祯气得用力在茶几上拍了一下,眼角更是气得突突直跳,“这个岳阳到底想干什么,他还有完没完啦?”
“皇上,怎么啦?”周皇后看到丈夫发怒,赶紧走过来轻轻揉着他的后背,一旁的天贵妇也赶紧端了一杯茶过来给崇祯。
崇祯不耐烦的推开了田贵妃手中的茶杯,指着茶几上的报纸对着周皇后怒喝道:“你父亲也是老糊涂了,这种妖言惑众的东西他也敢带进宫来,什么叫做“贪官可恨,清官尤可恨”,难道说如今世风竟然沦落到连清官也要被人议论的地步了吗?那朝廷怎么办?难道我大明朝的官吏都变成贪官才称了他的心吗?”
被崇祯喝骂后,周皇后也是花容失色,吓得跪了下来。一旁田贵妃和太监宫女看到皇后都跪了,自己也下跪吧,于是乎房间里跪了一大片。
看到这样的情形,崇祯心里一阵厌烦,把手一摆,“好了,梓童你们起来吧,以后少看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没的污了自己的眼睛。”
按理说这件事周皇后只要认个错事情就过去了,谁知今天周皇后不知为什么竟然没有立刻认错,反而悲戚道:“皇上,您只看了开头,却没看下去,其实臣妾以为这篇文章还是颇有可取之处的,你先看下去,若是看完后您依旧说没有道理再处置臣妾也不迟啊。”
“你……”
崇祯刚想发火,但看到跪在地上的周皇后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不禁心中一软,重新坐了下来又拿起了刚才被他扔到桌上的报纸看了起来,慢慢的他的神情也从愤怒变得凝重起来,看完了一期后,他皱眉问道:“怎么没有了,剩下的文章呢?”
“剩下的在这呢?”周皇后站了起来将剩余的其他报纸递给了崇祯,崇祯慢慢一期期的看了下去,直到半个时辰后才将近三十期的《老残游记》看完。
只是看完后崇祯却陷入了一阵沉思,崇祯从小就生长在深宫里,稍微大点后便被送出了宫当起了他的信王,没几年他的哥哥天启皇帝朱由校病重身亡,临终前把大明江山交给了他。在此之前他从未受到过任何太子应有的培训,对于国家大事的了解也只限于从奏折上了解,他一直很单纯的认为,只要朝廷的官员都能清廉如水则天下可定矣。
但是今天他却从这篇《老残游记》里发现,其实评价一个官员是否合格并不是单纯的看他是否清廉这么简单,有时候一个清官对朝廷对百姓造成的危害甚至比一个贪官还要大。《老残游记》笔下的“清官”,其实都是一些“急于要做大官”而不惜杀民邀功,用人血染红官袍的刽子手。玉贤是以“才能功绩卓著”而补曹州知府的。
在署理曹州府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衙门前12个站笼便站死了2000多人,九分半是良民。于朝栋一家,因和强盗结冤被栽赃,玉贤不加调查,一口咬定是强盗,父子三人就断送在站笼里。董家口一个杂货铺的掌柜的年轻儿子,由于酒后随口批评了玉贤几句,就被他抓进站笼站死。东平府书铺里的人,一针见血地说出了玉贤的真相,“无论你有理没理,只要他心里觉得不错,就上了站笼了”。玉贤的逻辑是:“这人无论冤枉不冤枉。若放下他,一定不能甘心,将来连我前程都保不住。俗语说的好,‘斩草要除根’。”为了飞黄腾达,他死也不肯放下手中的屠刀。文中坐着便题诗说,“冤埋城阙暗,血染顶珠红”,“杀民如杀贼,太守是元戎”,深刻地揭示了他们的本质。
看到这里,崇祯的心震动了,他第一次开始审视起自己以往判断官员的标准来。
“难道朕以前都错了吗?”崇祯喃喃的说道:“亦或是所有的官员都骗了朕?怎么回事这个样子?”
看到崇祯失魂落魄的样子,周皇后一阵心疼,她缓步上前搂住了丈夫的腰哭泣道:“皇上,您不必太过介怀,其实这世上最难看懂的就是人心,评论一个官员是否好坏,哪里是淡淡一个清官或是贪官就能说完的,您怎能将所有过错都往自家身上揽呢。”
或许感受到周皇后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和柔软,崇祯也慢慢回过神来,长吁了一声道:“罢了罢了,这些东西也并非是一眼所能说完的,是非功过留待后人评说吧。梓童,适才朕错怪你了,这篇文章还是写得有点意思的,你们都起来吧!”
崇祯一摆手,已经在地上跪了良久的田贵妃和宫女太监们这才艰难的爬了起来,虽然一个个膝盖疼痛难耐,但所有人都强子忍耐着。
又坐了一会,崇祯这才想起来,他伸手招来了一旁的王承恩问道:“大伴,你去打听一下,看看这岳阳为什么到去金陵,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王承恩一躬身答道:“回禀万岁,这个奴婢倒是略知一二。由于前些时候又有小股倭寇袭扰沿海,更有甚至甚至跑到了金陵附近,为了金陵的城防,魏国公向忠勇侯买了一批火炮,忠勇侯此次是亲自押运着火炮到了金陵。”
崇祯皱了皱眉,指了指一旁的《大明时报》道:“只有这些吗?那岳阳就没干点别的事?”
王承恩小心的说:“自然不止,忠勇侯到了金陵后先是将秦淮河上三名青楼头牌赎了身,而后纳她们为妾,随后置办起了这个《金陵时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忠勇侯好像很恨那些东林党人似地,专门在上头说那些东林党人的坏话,说他们是长于内争,短于治国、治军。唯一与齐、楚、浙三党、阉党的区别之处仅在于东林党误国,而东林的对立面则害国。您想啊,金陵可是那些东林党人的地盘啊,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他们哪会善罢甘休休啊,于是乎那些东林党人也在金陵办了一份驿报……嗯,如今叫报纸了。叫做什么《金陵时报》,每期都跟《大明时报》对骂,骂得那叫一个欢,奴婢听说,如今金陵的人都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大明时报》,一派则支持《金陵时报》,双方都快打起来了。”
王承恩不愧是看着崇祯从小长大的人,知道崇祯喜欢听什么,将这些东西说得是绘声绘色,崇祯也听得很是高兴,原本凝重的心情也重新变得欢快起来。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对于下面的争斗他们从来不会干涉的,甚至还会暗中支持,因为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只有下面的人相互争斗他才能居中调停,从而得到最大的利益。身为老朱家的子孙,这种本能甚至已经融入了他们的血液里,是以崇祯对于这样的事向来都是很宽容的。
只见崇祯笑指着王承恩道:“你这个老奴,知道了也不早点禀报朕,若非今日皇后告知朕,朕还不知道呢?”
王承恩苦笑不已,这种事除了皇后和太子,其他人哪敢在他耳边胡说啊,即便是他这个从小陪着崇祯长大的太监也得小心翼翼才行。
“好了,这事就这样吧。”崇祯对这件事定了性,他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后这才说道:“大伴,从今往后,你将派人将每期的《大明日报》和《金陵日报》都给朕送来一份,这些东西乍一看不怎么样,不过还是挺有意思的。哦,对了,你派人到金陵,告诉那岳阳,如果在金陵玩够了,那就赶紧回山西去吧,堂堂一个侯爷却总是流连在秦淮河上,成何体统!”
“是!”王承恩轻声应了一声,这才悄声说道:“启禀皇上,据东厂传来的消息,忠勇侯已经在前天回山西去了,听说在此之前他运了一大批精盐到了金陵,为此还跟那些盐商起了冲突,打死了不少人呢,为了这事,金陵镇守太监钱能都把状告到奴婢这来了。您看要如何处置啊?”
“钱能?那些盐商?”崇祯听到这里,脸上便浮现出一丝厌恶之色,不屑的说道:“你去告诉钱能,让他少掺合这事,那岳阳不是想将精盐卖到金陵,让他买,但是一定要让他将盐税交上来,明白吗?”
“是!”王承恩恭敬的应了一声。
“唔……”
崇祯正要出去,突然从外面快步走来一名小太监跪在崇祯面前说道:“启禀万岁,锦衣卫指挥室骆养性禀报,说满清在关外和忠勇侯打起来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