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心痛与柔情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汤煜琅与书远正走在街上,想寻家酒楼用膳。
突然从后面传来了一声纯厚的嗓音。
两人往边上躲了躲,回头见一汉子驾着辆牛车赶了上来,牛车简陋得连个遮挡的都没有,只有几块拼起的木板放在车架上。
木板上坐着两个人,躺着一个人。坐着的人正不时用手探了探躺着的人的额头。
汤煜琅望着从自己身边驶过的牛车,突然胸中如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突然巨痛了一下。痛得他不由微弯下腰,用手抵住心口处。
吓得书远忙扶着他,急切地问:“世子爷,您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痛意很快就过去了,汤煜琅站直了身子,按了按,刚才巨痛的地方。一切如常,并没有任何异样,怎么会突然巨痛了起来?
汤煜琅满心不解。抬头望着远去的牛车,突然有一种有什么东西正失去的感觉。
书远见他呆呆望着牛车,以为他有什么事,忙说:“正是巧了,刚才牛车后坐的一位妇人,正是昨日在药店不够钱抓药的妇人。瞧刚才的情形,应该是那病人病情加重了,把人送来救治呢。”
汤煜琅抬头又向牛车方向望了望,突然那种失去什么东西的感觉更强烈了。他的内心突然产生一种慌惶与恐惧,他又按了按开始隐痛的胸口。
突然,他拔脚向牛车方向跑去。
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书远半天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已经看不见汤煜琅的身影了。他赶紧也拔腿去追汤煜琅。
汤煜琅一路狂跑,衣袂猎猎作响,无视路人异样的目光,也无视他们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他一口气追上牛车,牛车正好赶到医馆前停了下来。
汤煜琅二话没说,跑到车板前,眼睛紧紧地盯着躺在木板上的人。
望着那张毫无血色,没有一点生息的脸,他的心倏地绞痛起来。他一个站立不稳,往后倒退了好几步,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
被赶上的书远一把扶住。书远被汤煜琅没有血色的脸,吓得带着哭音追问:“世子爷,您到底怎么了?”
书远的声音唤醒了汤煜琅,他不顾绞痛的心,一把推开书远。
几步奔到车板前,推开正要抬木板上的病人的赶车汉子。他一把抱起木板上的人,几步跑进了医馆。
众人被这一幕惊呆了,半天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只觉得太惊悚怪异了,病人都有人抢??
汤煜琅一进医馆门,就大声叫,“大夫,大夫……”
店里小药童忙跑出来问道:“客官,你有什么事?”
“大夫在哪?快去叫!”
小药童也被汤煜琅的神色吓到了,什么也不敢再问,掀起帘子跑进了后堂。
汤煜琅没在堂中等,跟着小药童后面就进了后堂。
小药童进到后堂一间屋子,还没来得及对坐在椅子上悠闲品茗的人禀报。已被另一个声音抢先了。
“你是这里的大夫?”
坐在椅子上的老者微抬下颌,慢声道:“正是。”
“大夫,快帮我看看这病人,她的伤很重。”汤煜琅满是焦急地道。
医者,仁慈之心。无论这老者刚刚如何慢悠,一听有重患,赶紧站起身,指着侧间屋子:“快,把她放那屋里的榻上去。”
汤煜琅赶紧进了侧间,小心翼翼地把怀里的人轻轻放在屋中的塌上。
紧张地盯着老者,那控制不住的颤抖泄露了他内心的恐惧。
老者越沉默,眉头收得越紧,汤煜琅的心就越紧绷。
“病人身上受伤未愈,寒气侵体,引发高热。加上体内久未进食,气息赢弱。”
半晌,那老者终于开口了。
汤煜琅越听,心越发冰凉,明明室内温暖,却让他如坠冰窖。
老者的的下一句话,更是直接压断了汤煜琅心头的希冀,让他直坠冰河。
老者说:“耽搁得过久了,恐怕……”
“不,大夫,你一定要救活她,一定要。”汤煜琅忙打断老者,怕他说出心头最恐惧的话。
他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哪还有半点平时的沉稳冷静,胸有成竹样。
如今就如一个陷入黑暗中的人,渴望得到别人的指点光明。
老者轻轻叹息一声:“老夫尽力吧。先开点药,要边治伤口,边祛寒。她之前应该吃了一剂去寒药,但那远远不够。药用下去之后,还得需要时刻留意着,就算体内的寒气除尽了,伤口在愈合过程中,还是会引发高热。”
汤煜琅听着还有希望,心又亮堂起来,认真地,默默记着老者的话。
老者起身去开药方。汤煜琅坐在榻前,紧紧盯着躺在榻上的人,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不敢落下,怕碰到一片冰凉。
这时,有人急匆匆地进来了,他一见汤煜琅的身影,就叫起来:“世子爷,您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抢……”
话没说完就走到了汤煜琅的身旁,看到榻上的人时,顿时如被人掐住喉咙般,张大的嘴巴久久没合上。
他失声叫到:“田,田姑娘?这不是田姑娘么?”
是的,躺在榻上,生命潺弱的姑娘,正是遍寻不得的田心。
跟随进来的还有刚才被抢病人那一幕惊吓住的送病人来的婆媳俩。
那老妇人有些疑惑地问:“这,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认识这位姑娘?”
书远回过神来道:“是的,这正是我们一直在找的人。”
汤煜琅恢复了平静,他站起身来,问那老妇人:“你们在哪里救了这姑娘的?”
老妇人把救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汤煜琅听到那惨状,心都揪成一团,许久才平伏内心的波澜。
最后,汤煜琅吩咐书远说,给她们包些银钱,感谢她们搭手相救。书远听了,拿了两百两银子放到老妇人的手上。
老妇人看到那么多,吓得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婆子救人不是为了银两。谁遇上这事都会援手的。”
书远笑道:“大娘说的是,可是我们只要表达一下我们的谢意。如若,不是你的救助,我们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所以,请你让我们安安心,领了我们的一片心意吧。”
那老妇人哪里说得过书远,她喃喃了半天出没吐出个字,只是不停地摆手。
书远硬是把银两塞进她手中。
汤煜琅说话了:“书远,你送她们回去,认认路,等姑娘醒后,我们会亲自登门道谢。”
憨厚老实的婆媳俩,更是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得嚅嚅应了。
屋中安静了下来,正好此时小药童端着熬好的药进来。汤煜琅轻轻托起田心的头,往她的后背塞了个枕头。
端起药碗,瓢起一小勺,放到她嘴边。小嘴是紧紧闭着的,药只在唇边停留,又顺着嘴角流下来。
汤煜琅赶紧拿了干净的帕头,细细拭去。
这样子,药喂不进去。
汤煜琅想着一只手轻轻捏着她的嘴,一手喂药。可轻轻捏住两个嘴角,小嘴还是不张开,汤煜琅又舍不得用力捏。
最后,汤煜琅端起药碗,自己含了一口在嘴里,用舌头轻轻顶开她紧闭的唇瓣,撞开她的牙关,把自己嘴的药渡了过去。
药渡过去后,忙用手轻轻合上她的嘴。药还是有些从嘴角流出来,但比之前少了许多。
汤煜琅帮她嘴角擦干净,又开始喂第二口,直到一碗药见了底。
药喂完后,汤煜琅也出了一身汗。那药并没有全部进入她的喉咙里,起码有一小部分流了出来。
直到这时,他才有机会静静打量她。
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紧紧抿着的小嘴同样苍白,因长时间没有沾水以及被破布堵着的缘故,嘴唇干裂,两边嘴角也因长时间被粗糙的布撑开摩擦,撕裂受损严重。
他忍不住低下,伸出舌头,爱怜地轻舔了一下她受伤的嘴角,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
他把她的身子侧翻过来,掀开衣裳,雪白的背后,印着几条乌青的鞭痕,有两条鞭痕重叠在一起,皮肉外翻,鲜血渗出。
他一个冷漠的男子,也被这鞭痕刺得热了眼眶。他微颤着手,轻轻地在伤处抹上他随身携带着的金创药。
轻轻的,柔柔的,他怕弄痛了她。
把她的伤处全部抹上了金创药,他把她的衣裳放下来。当接触到那粗糙的布料时,不由紧蹙眉头。
想必这是农家妇人给她换上的衣裳。他看着她那细腻肌肤上的伤口,如何能再经得住这粗糙布料的摩擦。
他想也没想,脱下自己的外袍,又脱下了中衣,然后把外袍穿上,留下中衣。
他把中衣覆在她背上伤处,这才把她的粗外裳放下来,盖在中衣上。
他的中衣布料细腻油滑,贴到她的肌肤上自然是妥妥的,丝毫不会磨痛她的伤口。
纤纤素手的手腕处,被绳子紧捆,勒出几条绳痕。脚腕处也有同样的绳痕,与背部的鞭痕一样,触目惊心!
他轻轻揉着她手上和脚上的勒痕。直到书远回来。
他马上吩咐书远拿好药方,抓好药。他则小心地抱着田心,避免碰到她背后及肩部的鞭痕伤口。
直到回到他们居住的客栈。他轻轻地把她放到自己屋里的床上,安置妥当。吩咐书远守在门边一步也不许离开。
他则自己亲自去为她购置料子柔软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