韬蓄 26. 第二十四章 美人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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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渐jiàn 过去，我转到了设计部，又从设计部转到了车间实习。自打那次从苏州回来后，John再没有单独与我一起外出过。他变得特别忙碌，一开年公司有了很多新业务，他忙着出差，投标，开会。我很少能在公司看见他的身影。

    我也忙，重新搭建实yàn 平台几乎投入了我除实习外的全部精力。周末还得抽空去陪陪陶然，怕她刚回来不适应。后来她找了家外贸公司做进出口贸易，情绪也好转了不少，我就不太去了。

    周六的一天xià 午，我做实yàn 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更换了原材料，换了成型条件，换了实yàn 用的设备，为什么总是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问题很可能就出在这唯一没换的模具上了。我仔细测量和分析了这套师兄师姐一直沿用至今的模具，发现它不能满足我新搭建的实yàn 平台的设计要求。这个发现让我很兴奋，我立刻按自己的想法，重新设计了新的模具，我花了足足两天的时间，出好了装配图和零件图。

    但新的问题来了，我要如何送去加工呢？校工厂的设备和材料都有限，精度也很难保证。打了电huà 给导师告诉他我的想法，他说如果我真是想尝试新方法，等他开完学术交流会议回来再帮我联系工厂加工。我一合jì 等他开完会，又要耽误一两个星期，不如我自己先去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工厂。导师也不反对，他说注yì 控制好经费就可以。

    我思前想后，唯一快又保险的办法就是送到我实习的工厂去做，不但能知道进度还可以方biàn 去控制质量。可是这样的大工厂，先不说成本高低，愿不愿做这样的私活还是问题。最近公司业务繁忙，工厂的机加线成天排得满满当当，哪里有功夫帮我做这些事情。我心里泄了口气，万般无奈下我想到了John。我就开口求他一次，碰碰运气也好。

    我拨通了John的手机，他接了电huà ：“小丫头吗？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huà 了？”

    “有空吗？请你吃个晚饭好不好？”我故意用柔和的语气说。

    “吃饭？你这个小气鬼怎么会想到请我吃饭了？一定没好事，不去！”

    我气了个半死，这人怎么这个态度！我好不容易发嗲求一次人，竟然还没有开口就碰壁。我忍着气，求人嘛，多少也得有个求人的样子：“John哥哥，我是真想请你吃个饭，……再有点小小的事和你商量。”

    “小丫头，你是不是有病了？”电huà 那头笑得有些喘息，“你打算在哪里请我吃饭啊？”

    “在我们学xiào 附近，有家叫揽月楼的饭diàn ，就在月泉湖边上。是家不错的馆子。”

    “请我吃饭让我跑那么远啊？”

    “你有车嘛，我又没车。就这样说定了，我先去那儿等你，一会见啊。”我不容分说挂了电huà 。

    本来打算抓个包就出门的，走到房门口时路过穿衣镜，一眼瞥见镜中的自己，觉得还是拾掇一下比较好。我拉开了衣橱，拨弄着挂的几件衣服有些发愁，穿什么好呢？要是陶然在多好，这丫头衣服多又会搭配。我忽然想起来，我有条桑蚕丝的连衣裙套装，是去年圣诞和陶然在香港带回来的。当时正值香港的购物节，阿志为了让我们开心，特意带我们去逛街。看到这条裙子大力度的折扣，陶然和我十分心动，阿志也认为我们俩都穿得很好看，于是帮我们一人买了一套当作圣诞礼物送给了我们。

    我从来没有找到机huì 穿它，今天我想试试。连衣裙的花色很雅致，加上黑色的天鹅绒短外tào ，更显出一丝贵气。我穿上它在镜前照了照，觉得腿上还少些什么，于是翻出了双水晶丝袜套上，平时我最讨厌穿丝袜，脱下来像是在蜕皮。这是四月中的天气，晚风还很凉，我只好套上了我唯一一双细高跟的黑色长靴。这靴子我也极少穿，要不是陶然鼓动我买，我还真是舍不得花钱在这种使用频率如此低的鞋子上。再审视镜子中的自己，披散的秀发略显累赘。马尾？不配，麻花辫？土气，我寻了根发带将它们盘起来，这一装扮才发现我的脖子还挺细长的。微微一笑，虽然算不上顾盼生姿，心里也算满意。

    可一出门我就后悔起来，裙子过于轻薄，飘于膝上，膝盖只有一层形同虚设的薄丝袜，挡不得半丝凉气。加上这双高跟鞋子，不惯于走长路，弄得自己有些别扭，真是没事找罪受！路上还总有人侧目回头，更让我浑身不自在起来。心里恨道：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这个四月天穿了条轻飘飘的连衣裙嘛，大冬天光着大腿路上走的女孩多了去了，真是大惊小怪。

    我到的时候，John还没有到。我暗喜耽搁了这会儿功夫却没有迟到，于是选了店门口一处休闲椅坐下静候。不一会他的车就开进来。我看见他从车里下来，一身休闲装，贴身的剪裁，敞着外tào ，神情俊朗，轻快的脚步向店门口走过来，我站了起来。没想到他路过我身边，看也没看我一眼，径直就往店里走去。

    “John……”我有些失望，在他身后喊住他。

    他一回头看见我，愣怔，又忙堆出一脸僵硬的笑：“你已经到了啊。”

    我赶到他前面，一回头说：“你不认识我了？从我旁边过理都没理我。”

    我领他上了二楼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这就是我上次带阿志来过的地方，也是同样的位置。我记得那天我也是穿了条裙子，还被室友打趣 。要是她看见今天穿成这样出门的我，还不知道要如何惊异呢。

    John自打一落座就上下打量我，“小丫头，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今天穿成这样，一定是有事相求，而且所求的事一定不小，你先说来听听，我要决定一下这顿饭我还能不能吃。”

    “噎不着你的，你就踏踏实实吃吧。”我笑着说。

    “你不说，我走了啊。”John忽就真站了起来，面色竟没有半分笑意。

    我还真是没想到他来这一招，看来我并不适合用这种美人计。我急忙站起来拉住他，嘟着嘴，委委屈屈地说：“John哥哥，来都来了，先吃饭嘛，我本来是有件小事想麻烦你的。你看你这样，我不开口就是了。就只是吃顿饭，总可以吧。”

    John侧头看着我，笑容忽就浸润出来，好像刚才只是没有透过假面具，“就只是吃顿饭而已？”

    我不情愿地点了点头，心想今天算是栽了，陪了夫人又折兵！John拿开我的手，仍往外走，他回头狡黠一笑：“我去趟洗手间。”

    我气得顿时拉下脸来 ，这个人又和我耍心眼！

    John回来时，看我一言不发地冷坐着，故意逗我：“怎么了，小丫头，不开心了？”

    我心想明知故问，我能开心吗，但嘴上只爱理不理地说：“没有。”

    “对了，以前从来没有听你叫过我哥哥，叫得挺好听的，再叫一声如何？”

    我狠狠白了他一眼：“老叫还能灵吗？空城计也只能用一回！”

    John哈哈大笑起来。我今天是挺可笑的！我长叹了一口气，算了，不求John也好，这个人情礼估计我将来也还不起。是我太鲁莽了，一心着急着我的试验，却没有评估一下我这个朋友在他心里的位置。也罢，此事不提，就当回请他一次吧。

    吃饭间，他问我有没有要好的朋友时，我说我有个特别要好的大学同学，虽然可能认识的时间不如你和勇峰哥长，但我们也算是莫逆之交。然hòu 我告诉他我和陶然如何相识，如何去图书馆占座位，如何一起逃课的故事。那四年的时光我们过得多么自由自在，这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四年。

    “我真想见见你那位朋友。她现在在哪儿工作？”

    “就在南京，会有机huì 见的。”我脱口而出，说过就很后悔，John的事还是别让陶然知道的好，不然她肯定骂死我，她可是好言劝阻过我别对John抱有幻想的。

    饭后，我打算走回学xiào ，反正路也不远，就当散步。John出了门却叫住了我，说既然来了，陪他在湖边走走吧，他从来没到过这里。我一想，送佛送到西吧，于是和他一起到湖边漫步。我的鞋跟细高，走在铺着鹅卵石的小道上，东摇西晃起来，一只手很有力地撑住了我的手臂，暖意透过柔滑的衣料渗进我的肌肤。这个动作让我突然想起了阿志哥，那个大理的夜晚，我喝多了酒，也是这样左右乱晃地走，阿志哥就是这样撑着我，送我回客栈的。阿志哥，那个总让我心里暖暖的哥哥，你知道吗，我又见到了John，他就在我身旁，可我进退维谷，好迷茫。

    “你不是有小事想和我商量吗？是什么事？”John突然问道。

    我停下来看着他，“不是说好了不再提了吗？”

    “我可不能眼看着你再穿成这样去求别人。”

    “切……”我甩开他的手，“穿成这样很可笑吗？”

    John耸了耸肩。

    “好吧，既然你问我了，我可就说了。”我一挑眉毛不客气地说道。然hòu 我把需要做套模具的事情告诉了他，并和他细细讲解了加工要求。

    他静静地听完，点了点头说会去和生产部的经理商量一下，但是这个模具很可能要安排在加班的时间去做了。

    “真的？太好了，谢谢你！”我转脸就堆出甜笑。

    “叫一声哥哥。”

    “没门！条件要在之前谈好，事情都说定了，还怎么和人谈条件，这是教xùn ，知道了吗。”

    “死丫头，真势力，过河就拆桥。”

    我朝他吐了个舌尖，得yì 一笑转身刚想走，鞋跟却崴了一下，没站稳，往后一倒。John一把拉住我，拉得太猛，我直接就撞到他身上，一瞬间我可以感觉他微热的呼吸在我前额，胸膛的起伏在我手心里，鼻尖被丝丝清凉的香气侵袭着，那清香好像铺卷的海浪的气息。John的怀抱是这样静谧的温馨……时间停止吧，让我就这样静静地待上片刻。有那么一瞬，我感觉John也稍稍用力搂住了我。我推开他的同时，他忙松开了手 ，我慌乱地站着，脸颊一片绯红。

    “快回去吧，我驾驭不了这鞋。”我急急地要走。

    John好像也有些尴尬，轻声说：“走吧，我送你回去。你的脚没有扭到吧？”

    我摇了摇头。

    John开车送我到了校门口，我拉开保险带时，他突然说：“一点也不可笑。”

    “什么？”我茫然看着他。

    “你穿成这样一点也不可笑，真的很漂亮。——小丫头，好像长大了……”John黑眸子里含着笑，那有……一丝缱绻，大概是我看错了。

    “真的？”

    John真诚地点了点头。

    “啊，看样子是美人计起作用了，孙子兵法还是有点儿道理的。”我跳下车，才不理会John是啥表情呢，反正我的事总算有了着落。

    但从此以后，我经常想起那个瞬间的接触，是我的错觉吗？我感觉那一瞬间有一掌温暖的热紧紧贴在我肩胛上，将我熨帖在他硬朗的怀里……也许只是我的错觉。但这是一次严重的失误，是我自认为完美计划中最dà 的败笔，让我从心里更加放不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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