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淮位于淮河之南,这也是其名字的由来。淮河之水浩浩渺渺,水色沧浪,波涛浩汗,每至夏季,大雨纷落之时都会水势汹涌而来,所以前朝修建了长约八百里的堤坝预防洪水,但今朝开国以来,南淮并未发生大的水患,对堤坝的维护也就掉以轻心起来。
此次遭受水患的地域很多,水火无情,无论房屋良田,还是平民性命都掩盖在浩荡的水波之下,水势退去之后,尚未从伤心痛苦中恢复的百姓们又发现周围人开始有人不知缘由的死去,甚至有人开始散播世风日下,天降惩罚的谣言出来,惊慌失措的人们纷纷逃离南淮,流民失所,万物凋敝。
路凡二人尚未进入南淮地域,就在离其尚远的东流地遇到了一波难民潮。人人面容枯槁,提箱且屡,眼神麻木,远远望去,好像一堆毫无生气的死尸。二人继续前进,因两人身上带剑,百姓对于江湖中人都有所畏惧,即使看着两人时眼睛都在放光,但始终不敢有所动作,甚至看到他们来时还让到了两旁。
路凡皱紧了眉头,难民很多,即使将自己身上的干粮给他们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赶往南淮当地。陆锦绣一路都是不冷不热的性子,偶尔出言讽刺路凡几句,此刻更是一言不发,面露嫌弃。
快走出时,一阵呼喊声传来。
“姑娘,二位姑娘,别往前走啦~”
声音低弱,但二人都内力深厚,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路凡回头,发现是流民末尾处的一个中年男子发出的声音。他斜倚在一棵树上,面色发红,边上有一个不大的男童。
路凡下马向那男人走去:“这位大哥,为什么叫住我们二人?”
那男人看到路凡前来,一点不惧,回道:“我们都是从南淮逃出来的,那里死人太多了,大家都不敢呆了。”
路凡心里一紧,问出口:“是爆发了瘟疫吗?”
“是因为什么我不知道,但周围的人都是发烧几日后呕吐不止,最多半个月就死了。”男子苦笑,“你们再往前走就会进入南淮,说不定会感染上,还是掉头回去吧。”
路凡仔细观察了那男子,发现他脸色红润的有些不正常,蹲下身来想要诊脉。
“你干什么?不要碰我父亲!”旁边男童一脸怒色的挡在那男子身前,眼中甚至露出了凶狠仇恨。
“腾儿,不得无礼。”男子怒斥道。
男童有些不满:“可是父亲”在看到那中年男子一脸严肃时只得无奈的向旁边挪去,但双手紧紧抱着中年男子的胳膊,眼睛紧紧盯着路凡的举动。
“真是不好意思,之前遇到一些事,这孩子以为你要伤害我。”中年男子一脸歉意的看向路凡。
路凡笑了笑:“无碍。”
又声音温和的对旁边的男童说道:“我是素安斋弟子,略懂医术,想替你父亲诊治一下。”
“废话难么多干嘛,要诊治赶紧,不诊治就快赶路。”陆锦绣不知何时站到了身后,一脸不满。
路凡也不理她,一路上抱怨了太多,路凡如果回话,她肯定会讽刺几句,置之不理对两方都好。
“伸出手来。”路凡对那中年男子说道。
男子依言伸出手来,旁边孩童紧紧盯着,眼神都有些焦虑。
路凡摸着脉象不久后对着中年男子安慰道:“放心吧,这只是普通发烧,不是其他病状。只要吃些药,不要太劳累,过几日就会恢复了。”
那男童一听,眼泪顿时掉了下来,呜咽着说道:“父亲,我就知道你不会像小胖他们那样的。呜呜呜,您一定会好的。”
男子见状眼圈也有点儿红。
路凡想了想,转身从包袱里拿出一个瓷瓶递给了那男子,又拿出了一些干粮给他们。男子原想推拒,但看到旁边眼巴巴看着的男童时还是接了过来。
“你病得并不严重,这个瓶子里的药一日两次,三日之后就会好了。”路凡叮嘱道,顺便问道,
“从南淮内逃出来的人多吗?每个人都能离开?”
男子受此恩惠自然知无不言:“姑娘不知,南淮水势退去之后就有几个和您一样身着白衣的女子四处诊治,有人陆陆续续死后她们就通知了官府在城门处限制了人们进出,我们都是在城外居住的百姓,村内死人不多,所以才逃得出来。南淮城内已经限制出入了。”
那应该是石心琴和何蓉她们了,有她们在,即使会爆发瘟疫范围也不会扩延出去,路凡稍稍放心。
突然感觉背后一凉,路凡向旁边一转躲了过去,转头一看陆锦绣手持剑怒目而视。
陆锦绣怒火中烧:“路凡,你究竟走不走,这些人管他们干什么,赶紧去南淮!”
被人背后偷袭,路凡也有些恼怒:“我是医者,见人生病自然要履行我的职责治病救人,你若着急,先去我也不会阻拦,何必如此。”
陆锦绣听罢想说什么又强忍住了,握剑的手几经抬起又想起临行前大皇子的叮嘱又忍了下来,看向对面那个总是温温和和,一脸悲天悯人,装模做样的女人的眼神越发不善,心里一股气发不出来,看向旁边一脸紧张的父子,恶意一起拔剑刺向那男童。
路凡看陆锦绣的面色就知不好,连忙飞身前去一把抓住那男童,此时刚好那中年男子为保护男童拼着最后力气挡在男童身边,路凡将男童抱往旁边刚站稳,就听到怀中男童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父亲!”
陆锦绣剑法厉害,一剑下去那男子连话都没留下一句就闭上了眼睛,手中的瓷瓶掉落下来摔碎在地,瓶中药丸四散而去,滚落到路凡脚下。
陆锦绣拔剑出来,眼中露出得意,一脸无所谓的说道:“现在可以走了吧。”
怀中男孩拼命挣扎,路凡不得不用上内力才按住了他的身形,男童不停的捶打着路凡,口中不断嘶喊:“放开我,你放开我,都是你们害死了我父亲,杀人凶手,放开我”
每一句话都仿佛重锤,一次次的敲击着路凡内心,她紧看着陆锦绣,不发一言。
陆锦绣不知为何,看着对面那女人的眼睛,黑暗幽深,竟仿佛有恶魔在苏醒一般,吓得她不禁后退了一步,再定睛看去那女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陆锦绣有些胆怯:“你这是做什么,这种人杀了就杀了,你还要让我偿命吗?哼,想想你们素安
斋,只会仗着武安派在背后撑腰,龟缩在雨雾山上整天装模做样的,都是装腔作势之徒,你敢杀我吗?”说着说着底气渐足:“这次你们让我跟着还不是看上了我的药材,现在动我,还想不想要了,啊?”
收起剑,转身上马俯视路凡:“我若是你,此刻就乖乖跟着。”
“三水,我现在可以杀了她吗?”
“现在她不能死,我之前推演天运得知,她必须活到重新建立起陆府。”
路凡闭着眼睛压抑着不断涌现的杀意,三水的话使她抑制着自己的情绪。
再睁开眼看着在马上的陆锦绣,放开了手中的孩童,他飞速的跑的那中年男子身边,确定他不会醒来后伏在尸身上痛哭起来。
路凡对陆锦绣说:“你若想走就走吧。”
她转身来到前方的众多难民中间,他们如避蛇蝎一般向四处散去,路凡站定以内力加持高声喊道:“我需要□□忙下葬那边的人,来帮忙者每人一份救命良药。”
四周人喧嚣了一会儿,犹犹豫豫的走出来四个男子,路凡每人给了一个瓷瓶,那是素安斋内精心研制的药。
路凡又来到男童身边,他此刻竟安静下来,看到路凡回来直接跪在地上对路凡磕头:“求求您,收我为徒吧。”
路凡有些犹豫。
陆锦绣见状一脸幸灾乐祸:“哼,看吧,这种人就会蹬鼻子上脸,一沾上就甩不掉了,让你烂好心。”
路凡不以为意,她蹲下来将男童扶起:“我现在并不能收你为徒。”男童眼中无波无痕,仿佛早知如此,但听到路凡接下来的话时才有了一些光亮。
“我师从素安斋,门内规定,不完成试炼任务不准收徒。你若想拜我为师,可能要过一段时间了。”路凡说完,看着眼前男童眼中的光亮也有些欣慰。
陆锦绣一脸愤恨,斩草要除根,以后定要找个机会杀了他。
男童将那男子脖中佩戴的一块儿玉佩取下收了起来,在路凡的陪伴下埋葬了那中年男子。并在他的请求下,路凡找来一块儿石碑,刻上“轩逸之墓”四字,立于坟前。并知道那男童名为轩腾。
他在坟前跪了良久,走之前深深磕头说道:“父亲,您放心,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忘记,我会活得好好的,活得很久很久。”
因受规则限制,路凡若不问,三水不能主动说明其他人的事情,所以路凡此时也只当轩腾说出此话是骤然失去父亲,想要对陆锦绣报仇,心里想着之后一段时间还是把他送到石心琴身边,自己也好看着陆锦绣的举止。
在路凡空间内她出不去的隔膜外面,一男子坐在石桌前品茗,微微勾起嘴角:“真是好奇当你得知真相的时候是什么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