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隔壁的美发沙龙都搬走了,凌若看着有些颓败的街区,来来往往没有几个人,在这里的最后一课,她让他们画心目中最美的地方。
结果交上来很多作品,有几幅抽象画凌若看不懂是哪里,有妈妈的怀抱,有茅草屋带着几棵枯萎的草。有一个人虔诚地疯狂地膜拜自己的脚,在画中他的脚趾玲珑带着通透的绿光。他脚的侧面是个很丰满的女人。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或讨厌什么的理由。
所有人都带走了他们的私人物品,画室里显得空荡,凌若将几支粗细不匀的毛笔用一张宣纸包好,慢慢得整理其他东西。
凌若锁好画室的门,又转身来看,与以往每次不一样,以后不会再来这里了。
将东西一一整理出来挪入新画室,墙壁上不知什么时候悬着新的画。项邵深。凌若揉了揉眉头。
凌若一直思索项邵深当时为什么要她嫁给他。是她父亲的公司吗?他甚至没要一分股权。她不是家中的独女,怎么着财产也不是她的。而且当时公司一团糟。母亲在军队的关系?他堂叔一脉不也世代从军。凌若想起项邵毅,到他们这一代项邵毅和项邵深的关系反而很淡漠,倒是自己和项邵毅走的近些。可是项邵深好像也没用过母亲的关系。项邵深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他不会做赔本的买卖。到底是为什么呢。凌若想了想自己,长得是不赖,也不是绝色之姿,性格固执,找不到可爱之处。他和她也冷淡平常。凌若摇了摇头,不去想了。
凌若今年三十岁了。项邵深三十四。大哥项邵庭已经有一儿一女。两边父母催的很急,她是女人,是不会催她。想必他的压力很大。前一阵项母还送了些保健品,他的和她的,凌若每盒翻过。大抵是一些补肾健体的。凌若不禁笑出声。对哈,这也算妻子的义务。
一个人静静的坐在偌大的画室,外面车声,偶尔的说话声涌入这个仿佛密封的空间。有断断续续的画面闪入脑海中,像放电影。小时候的,长大的,模模糊糊。而自己像是个局外的观影人。
天色逐渐暗下来,几丝亮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层层叠叠却亮不透空空荡荡的画室。凌若半躺在白色的沙发,没有开灯。
有脚步声走过,又折回来。
灯被打开,凌若抬手遮住刺眼的光,慢慢眼睛才适应。
“怎么呆在这里。”项邵深眼里有急促,有质问。
要不是他发现画室的门没关,也不知道她在这里,黑漆漆的也不知在这待了多久。待看清她眼里熟悉的空洞和淡漠。他气极了。
“哦。”像缓过神来。凌若走出画室,走过项邵深身边时胳膊被紧紧的攥住,捏的她有些疼。
凌若不解,不解他为何如此反常。
“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他有些低怒的吼出来。“一年两年,四年?四十年?”渐渐的他的声音有些嘲讽。
凌若更觉莫名其妙了。拉回自己的手臂,被攥紧,她又动了动,还是敌不过他的力量。
又发什么疯,凌若有些气恼。却不动声色。任他拉着。
她执拗的用力,他狠劲的拽着,凌若忽就觉得很搞笑,两人年龄加起来已过花甲,早过不惑之年,早已知天命。为何相处起来总这般幼稚。谁也不让谁。
没有人有进一步的动作,半晌,像是认输,项邵深微微的叹息,试着平缓愤怒。
“你还记得以前的你吗。”
凌若有些疑惑。以前是很遥远的字眼。
“你该是那种活力自信的女孩。”像是不屑,项邵深戏谑的语气更甚。“你现在就这幅鬼样子。谁得罪你了。”
项邵深恨恨的盯着她,“嗯”,鼻音上扬,活像她是什么不争气的东西。
凌若淡淡的笑了,努力的闭上双眼,“没有人得罪我。特别是你没有得罪我。”意思是和他无关。他们可以回家了。
项邵深像不懂她的言外之意。紧紧的攥住她的胳膊拖着她向前走。上了车,也是彭的一声。
急驶在夜晚的公路上。寂静的景致嗖嗖的倒退。凌若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今天总该没喝酒吧。又发什么酒疯。
车子终于停下,恢宏的的立柱,一飞冲天的飘逸感,很熟悉的感觉,凌若停下来,看项邵深。“你不是让我来看你的设计吧。”省体育场的设计师确实是项邵深。
项邵深嗤笑,“你不是呆若木鸡,你是得了失心疯,连自己的过去都忘记了。”
过去?是有那么一段过去,她曾在在这里玩的嗨。可凌若已经不记得那个过去是几年前了。八年?还是十年?谁记得?
项邵深连拖带拽的将她带进室内。
半环绕的看台,有些空旷,小小的动静都有些回声。再不是记忆中的热闹炙热的场面。
项邵深已跃上高台,“上来。”他向她伸出手,不容置喙。
凌若抬脚,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伸手任他讲她拉起。
站在u型台边。凌若手腹摸着滑溜的边缘。压住心里的感慨。
不解的看着项邵深。目光无畏。
“为什么不敢直面过去。”
“不敢?”凌若笑。
“好吧,我换个说法,为什么不回忆过去。”
“过去已过去,我为什么要回忆。”
“你就是不敢,才不去回忆。”
“你又不是我,你怎知我不敢?”
项邵深看着凌若,悲悯的,慈悲的。“你一味逃避,这么多年了。你圈住自己不出来,别人也进不去。你看看这大好韶光,”他指一圈空无人迹的地方。“非要作茧自缚。”
“大好韶光?”凌若笑,“你对大好韶光有你的看法,我有我的。你又凭什么用你的来判断我的不好?那反过来我是不是也可以说你的不好。”
“执拗。”
忽的腾空而起,凌若失声,人已被悬起,被项邵深强硬的双臂紧锢。抱于胸前。
“你想干什么?”
知道她性子拧,他给她时间让她自己走出来。可她却越陷越深。项邵深叹息,“干什么?”他笑。即使今天她不乐意,他也不能再看着她这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