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谋 第二章 忆前昔

    安嬷嬷叹息了声，“小姐，不过是听个故事，解个闷儿，你怎能当真了，”

    她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温暖阳光倾泻进来，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说道，“小姐你看，都说鬼魂一见着阳光就得魂飞魄散，你看看我们不都是好好的。”

    云和初深觉纳罕，她是有温度的，还有实体，转眼看向地面，被拉长的影子爬上雪白的墙面。

    这么说，她没死！

    没死的话怎么会见到安嬷嬷她们呢，还是她在做梦？

    云和初试探的掐了自己一下，剧烈的痛感久久未之散去，这，不是梦！

    难道说从前的经历才是一场梦？可怎么会这么真实。

    她心有疑虑，想了想，来到梳妆台前，那有一面西洋镜子，是老太君赏给她的，她还记得梦里的她刚得到镜子那会，恨不得一天照八遍。

    此时，镜中的女子，眉眼如画，如柳般的秀美，水灵的能捏出水来，眼睛有哭过的红肿，不显狼狈，反倒添了许些梨花带雨的楚楚可人，年纪虽小仍有未褪去的稚嫩，但不难看出日后的艳冠群妍。

    这是···她？

    云和初有点晃神，镜中的女子分明是十岁时的她，可怎么会回到十岁呢。

    对了，怪不得刚见到挽香和嬷嬷的时候有怪异之感，她们都比从前年轻了那么多，都是在她十岁之时的模样，难道她真的做了一个梦？

    挽香出去打了水来，安嬷嬷恭恭敬敬的对她说，“小姐，时辰儿不早了，老奴侍候你梳妆可好？”

    云和初点点头，像个木偶一般被侍候着擦了脸，净了手，脑中就如万千根丝线纠缠，一团乱麻。

    有人撩了帘子进来，一个和挽香差不多年纪的丫头，叫秋瑾，脸蛋圆圆的，大大的眼睛，比挽香还要漂亮几分。

    云和初眸子一凝，秋瑾和挽香是一同到她身边的。

    秋瑾性子沉稳，对她忠心耿耿，更是梳的一手好头发，按照梦中的发展，秋瑾会在几个月后被纪家内宅的管家媳妇潘氏看中，说与她儿子。

    怎奈秋瑾死活不肯相嫁，苦苦哀求到她身边，老太君再怎么喜欢她，她到底不姓纪，性子不知不觉形成了瞻前顾后，对谁都一副好脾气，不愿意得罪任何人的和事老。

    内宅的管事不比他人，管理内宅的所有花销，要是给谁个小鞋穿穿也够受的，因此她不愿得罪潘氏，还是让秋瑾嫁了，她打听过，管家儿子无论品相都是不错的，也不会委屈了她。

    后来听说他们夫妻间隙很大，秋瑾到底是不愿接受他，渐渐的那管家儿子开始放纵了，常常宿留花柳之地夜不归宿，管家夫妇二人嫌这个儿子丢人，就把他们夫妻撵回了老家。

    倒因此逃过后来的劫难，对于秋瑾来说，也不知算是幸还是不幸。

    云和初张张嘴，想对秋瑾说些什么，一想到不久前挽香和安嬷嬷惊吓的样子，把脱口的话又吞了下去。

    秋瑾熟练的挽了个垂挂髻，因是老太君大寿，特意挑了件樱红色的烟沙百褶裙，淡淡的浅妆，攒上羊脂色茉莉的镂空珠花，一对蝶形的白玉耳环，晃动起来宛如两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秋瑾极为满意经由她的双手而变得更加明艳的云和初，问道，“小姐，这样可好？”

    挽香忍不住拍手赞叹，“小姐真是太美了！”

    安嬷嬷几不可闻的蹙了蹙眉。

    云和初静静端详镜子中的自己，少女明媚皓齿，人比花娇，好似从画中走来的一般。

    她隐隐记起梦中是有这么一场寿宴，在宴会上，老太君自小的手帕交，如今的老宋国公夫人把她夸赞了一番，顺势从手上褪下一只金镶玉手镯赏给她。

    谁都知道老宋国公夫人样貌不算出众，却偏偏喜欢漂亮的小姑娘，她喜欢云和初，赐给她一件东西很正常，当时觉得并没什么，可第二天上学堂的时候明显感觉到纪家几个姐妹疏远自己。

    还是安嬷嬷给她解惑说，毕竟她只是纪家的客人，夺了主人家的风采，自然惹来她们不欢喜。

    若梦中的事情都是真的话，这身装束是穿不得了，犯不着为了一件小事与姐妹们疏离，现在又有了这番记忆，她真是怕极了这副容貌。

    云和初努努嘴，对秋瑾说，“这件裙子会不会太惹眼了，我觉得妆也淡了点，还是画浓些，哦，还有这发型也不好，就按平常的来吧。”

    秋瑾笑言道，“老人家最爱姑娘们穿的鲜艳，小姐穿这身最合适不过了，而且小姐底子好，如果妆画浓了会显得俗气，至于这个发型显得庄重点。”

    “我年纪轻轻，就不要什么庄重了，都换了吧。”云和初边说着，已经跑到柜子前挑选新的衣服了。

    “小姐···”秋瑾还欲再劝。

    安嬷嬷伸手打断她，原有的一丝阴霾烟消云散，轻快道，“小姐说什么，你们听着就是了。”

    “是！”秋瑾颔首。

    最终云和初挑了一身品竹色的绿草百褶裙，梳了个双平髻，点缀几朵红梅珠花，如此的穿红着绿，又是较深的妆容，硬生生拉下几分原本的清秀。

    一路上挽香嘴里咕咕囔囔，哇哇的不停说云和初的妆扮不好看，多看她几眼就像脏了自己眼睛似的，秋瑾心思通透，已想明白其中关键，安安静静跟在云和初后面。

    安嬷嬷没有跟来，说来，她本不是纪家的家仆。

    纪家大房的三老爷纪啸作战骁勇，战功卓越，官拜上柱国大将军，为大孟朝一路向北开疆辟土，终于打到了北羌这个小国家。

    北羌国小兵弱，自然不是纪啸二十万大兵的对手，当时的北羌王云鸿，也就是云和初的父亲无畏生死，甘愿作为两国信使，并说只要不伤及无辜的平民百姓，能放皇室家族一条血脉，他自愿交出性命，将北羌拱手相让，否则拼死相博，决不苟且。

    当时有人建议，擒贼先擒王，割了云鸿的脑袋，挂在城墙上，北羌自然手到擒来。

    然纪啸极为敬佩云鸿的胸襟气魄，答应了他的条件，如此，北羌的百姓自然就是大孟的百姓，当然不会伤害他们。

    而皇室一族只斩了上到九十老翁，下到襁褓之婴的男子，放了女眷们一条生路，把她们赶到北羌最凄凉的大汒山，从此不得迈进皇都一步，也算保全了性命。

    纪啸也给足了云鸿作为一国之主的面子，让他得了一代国主应有的死法。

    可世事难料，就在纪啸认为北羌一行已经尘埃落定，不曾想又出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