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新月这才坐到后驾驶座,她一声不吭,侧头看着窗外。这个小城市患上了国内其他城市一样的疾病,挖了建,建了又挖。路旁边的梧桐树本来是她记事开始就有的,但是现在已经不是那一批了,三年前被整个儿的挖掉,现在又种上了同样的品种。可这几年天太干燥,梧桐树整个长的就和营养不良似的,垂头丧气的歪在路的两旁。每一次冉新月都觉得,这树肯定自己也觉得特遭罪,整一就是奄奄一息的气质--指不定今天还活着,明天就干死了。
她百无聊赖的看着外面飞快的往后退掉的一切。其实她知道那个坐在正驾驶室的男人正透过后视镜看着自己,不是那种大大方方的看,是隔两秒就看一眼,说好奇吧,却又带着点鄙弃。等他再看过来时,冉新月抿唇,干脆大大方方的回看过去。果然那男人飞快别过头看向前方,一切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可等她又往外面看的时候,她知道,他又看过来了--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眼神,那目光就像是盯着过去的妓院头牌,有点不好意思,多一点是好奇,但更多的是不屑--不就是出来卖的吗。
看来“看”不耽误开车,这人车子开的飞快,本来二十五分钟的路程他十多分就到了,车子到了贵臣门口,她伸出手,司机给了一张薄薄的卡片。冉新月皱着眉头浏览一遍,“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没有?”
“蒋总对很多香水过敏。”司机深深嗅了嗅,别有深意的看着她笑,“我估计你这味道他不会喜欢。”
“这个不用担心,”冉新月头也不抬,“反正我们进门也会洗掉。”
“蒋总夫人蛮强势的。所以我们蒋总平时蛮喜欢温柔型的女孩子,他不太喜欢女人太强势……”
冉新月飞快的在卡片上写下一行字,司机伸过头去看,发现她写的正是“小鸟依人型”,“还有吗?”
见司机眯着眼睛看她,那样子仿佛在看个怪物,冉新月以为他没听见,又微皱着眉头说了一遍,“我是说,”她一字一句道,“还有没有别的注意的事情?”
她说的特正义凛然,公事公办,职业化十足,仿佛这是一件完全可以“堂而皇之”洽谈的事情。司机也算见多识广,但没想到会是这个程度,“你爸妈知道你做这个吗?”他想起刚才那个老太太,实在是忍不住问,“我是说刚才那个女的。”
冉新月一怔,一时没明白过来,“哪个?”
“送你出家门的那个。”
“喔喔。那个啊。呵呵,你猜。”她将卡片收到包里,抬起头来看司机还是一副好奇的样子,不由的笑,“她不知道。咱们这种事哪儿能让她知道呢,对吧?”
“呵呵。”这回变成有些轻蔑的冷笑了,“我觉得也是。”司机顿了几顿,又说,“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干什么不好啊。”
不过这话声音很小,仅仅能够让她听清楚的程度,与其说是在和她说更不如说是在悄悄嘀咕。冉新月笑了,“我可不是小姑娘。”
司机显然没料到她听见了,顿时回过头。
冉新月巧笑嫣然,“我说我是孩子的妈,你信不信?”
“你……”
话刚说完,这下是冉新月转过头,权当没听见了。她继续托着腮帮子,伴着尘土飞扬,优哉游哉的看着外面的景致。
比起吃饭睡觉更熟悉的,是这样的态度和眼神。她见的多了,所以也不在乎。走在酒店回廊的路上,她又拿出“蒋总”的照片仔细看了看,细长眼睛香肠嘴,她虽然没太有下限,但也不是什么也不挑的女人。但是今天……她的目光定格到了那鼻子上。没关系,今儿她心情好,她不挑。
而且总要吃饭,她已经俩星期没开张了。再不开张都对不起刚才收获到的那种眼神。
她踩着高跟鞋一步步的走,脚下铺着厚厚的地毯,完全是软的,即使是十三公分的高跟鞋落下去也没有一点声音。细胯微微摇摆,身形摇曳,脖子上的流苏项链随着步伐轻轻的在胸前一晃一晃。偶尔有人路过,都向她投来别样的眼神。她视而不见,目光一直留意门牌号码,来回转了两圈,却没发现纸条上的门牌--
恰恰走到这儿这半天无人经过,冉新月等了半天,终于捉到一个服务生,“你好。”她把纸条递过去,“请问这个房间在哪里?”
闻言,服务生看了看纸条,目光却微变,“你要去这里?”
“是,3201。但我发现这里只有三十层啊,又哪里来的3201呢?”
“请问有什么身份证件可以证明吗?”
“什么意思?”
“这里是我们的蓝钻VIP房间。”
……
冉新月又花了几秒钟想了想,终于明白了。
她拨通手机,然后把手机递过去给服务生,服务生问了几句,又验证了一个四位数密码,这才把手机递给她,“好了,我这就让人带您过去。”
早就听说这个酒店极其尊重客人身份,但没想到居然做到这个程度。通往3201房间的路普通服务生居然也不太清楚,必须要部门经理刷卡才能进去专用电梯。冉新月跟随经理进了电梯,眼看着快要到了,她回过头,“是那儿吗?”她指指那个偌大的门,“谢谢你,我自己过去就可以。”
经理点了点头,“蒋夫人,蒋总应该早到了一刻钟。”他手里托着个毛巾,“这正好是蒋总要的羊绒毛巾,我要送……”
“把毛巾给我就好了。”冉新月微笑。
“可蒋夫人,我们酒店规定,客人要的东西,必须由我们亲自……”
冉新月笑容更深,“你这是信不过我?”
“不是,我……”
“还有,我可不是什么蒋夫人。”冉新月抿唇,眼睛俏皮的眨了下,“你见过正常两口子还到这么高级的酒店开房的吗?”
显然是没见过她这样“坦白”的人,趁着经理惊讶的工夫,冉新月把毛巾从她手里一抽,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