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汪仲俞的回忆居然这么多,一直以来,她都将这些事情刻意压制在脑子的最底层,压着压着,就像是自己也给忘了,除了还有哈尼妹提醒自己还曾有那么一段生活,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完全和那个招摇鲜艳的人,完全没有任何一点关系。
后来的事情呢——就是他更多的出现在了她的生活中。她跑步时他会站在旁边。她竞赛时他会站在台下。甚至她痛经时送她去医院的也是他。她都不知道他每次都怎么会在的。但结局就是他在了,完全是无时不刻,不论什么样的时间和地点。
渐渐的,流言蜚语就出来了。老师紧张,同学们却个个表情羡慕。她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学生,要是真的发生某种事情,那真的就是完完全全的“早恋,”何况年龄差距还这样大。她当时还心底无私天地宽,因为她觉得坦坦荡荡,与汪仲俞充其量只是各种阴差阳错因缘际会下的朋友,根本没有什么可忌讳的。
而且,她学习优异,一向是年级前三名,在学校里,你学习好的话,一切便都OK,什么事几乎都可以开绿灯。再退后一步,就算是他们真的有什么,基本也没人敢指手画脚。她学习优秀足可以堵住了学生们的指指点点,而汪仲俞的身份足可以让老师们闭嘴。他给钱,学校要钱,又没真的拐卖儿童杀人放火做不能容的事情,所以完全是天经地义,那些人有意见也只是腹诽。
何况当时还有一件更不让人理解的事情,往常她在学校里有风吹草动,这一秒发生,那一秒就可以神奇的传到老冉同志的耳朵里。而这一次,她在学校就差搅起轩然大波了,老冉却纹丝不动,从来不闻不问。
这样的事情,当爹的都不管了,旁边人有什么样的权利?
所以当然只是看热闹。
冉新月也没觉得什么,朋友嘛,又处于简宁神经病似的不和她玩儿的时候,有人关心总是好的。她一向慢热,以为朋友就这么温温淡淡的就好了,她和汪仲俞就这么和和平平的好下去。但渐渐的,事情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几乎是天天报到的汪仲俞,突然和她失去了联系。
起初是一个星期,她浑然不觉,只当他是出差了。他们这样身份的人,就如同她家的老冉,满世界乱跑满天下乱飞是常有的事情,他出差在外和她联系不方便呗。但又过了一个星期,她渐渐觉得有些不对了。汪仲俞如同瞬间在世界消失,什么动静都没有。
那时候他还不像是现在这样有名,各类媒体自然也不会追着喊着有他的什么消息。她便问老冉,有一个朋友突然消失了,要不要打听一下。事实上这也是她头一次去向老冉提及汪仲俞。老冉当初只是扬了扬眉毛,也没再细问。她当时决定再憋几天。实际上,只憋了两天半,就忍不住了。她明确要求老冉去打听一下汪仲俞的去向。
说起来也许很多人都不信,纵然为父子,这也是她罕少的这么求老冉打听一个人的消息。
她在外面从来不以老冉的女儿生活,平时学习又够自立自律,所以基本没有什么事情会让老冉操心插手的。而她现在还记得老冉当初的表情,“汪仲俞?汪敬林那什么侄子?”他挑了挑眉毛,“你管他做什么?”
“好好的一个人就突然没消息了,我怕他出什么事儿啊,”她笑嘻嘻的,那时候还觉得自己心胸坦荡,“就算是普通朋友也要偶尔关心一下的嘛。”
老冉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应了句好字,然后过了会又说,你和他做朋友也可以,只是别说你是我闺女,懂不懂。
她自然是懂。这样做了快二十年,老冉的心意她还是明白的。
当时老冉什么都行的魔咒也是在这个时候打破的,以前她以为老冉什么都能搞定,但偏偏打听汪仲俞的事情上则来的不那么快。又过了两天,还是没消息。而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再去问。只是这样又熬了一阵子,大概又有六七天,老冉说,做朋友可以,但是做什么样的朋友,她自己心里要有数。
对她一向大搞民主从来不强制要求的老冉,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算是要求了。
她当时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过了两天,汪仲俞突然又神奇回来了,还出现在她的学校。她当初刚升高三,高考的最后一个年份,面临着这个人生的第一个大考自然是拼死拼活焦头烂额。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汪仲俞家捐资的图书馆彻底建成完工了。他适时回来,主持落成仪式——
她冉新月时隔了快三个月,这又一次看到他。
身边还有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
他还是主嘉宾,她还是礼仪队的成员。他们还是初次见面时那样的位置,一切都像是第一次见面,倒茶时,冉新月一个劲儿的向汪仲俞眨眼。可这家伙完全是充耳不闻,正襟危坐,带着一副偌大的墨镜看向前面,更显冷酷和神秘。
同学看到他这副打扮,都“哎呦哎呦”叫起来了。还都撺掇冉新月,“喂,新月。你和他关系不是好吗?你不去问候一下他?”
事实上她问候了,还上赶着问候了好多次。可是他是坐视不理。
汪仲俞这次回来像是变成了个哑巴,对她完全不热情。
又到了上次那种位置,她站在他的身后,身上斜佩戴着那个带有他们学校标识的礼仪队绶带,汪仲俞那时就很高,而她一向很矮,她几乎不用低头就能看到他的发丝,要知道,她还是站着的,他是坐着。
她终于忍不住,微微抻着脑袋小声去问他,“喂,这么长时间你去哪里了?”
他不回答,而旁边领导微微侧脸,表情警告。
反正都毕业了,怕什么?她平时一个不愿意惹事到窝囊的人,当时却不甘心,看到汪仲俞就这么和面瘫似的坐着,越发觉得受人冷落。于是干脆瞪了这个校领导一眼,又去搭讪--她就算真闯出祸来,老冉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哎。你听没听见?”她又小声的说,“如此不告而别,这样当朋友可就没意思了啊。”
还是一动不动,那姿态像是决意和她绝交似的。
冉新月急了,她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怠慢过。于是她深吸一口气,“汪仲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