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命运 第一章 救了仇人

    这几年来，华卫国觉得自己似乎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内心世界一片混沌，犹如他从小就爱看的浩瀚兰天，蓦地已变成了一面模糊不清的无垠高墙。此时，**结束，社会上还沒汹涌刮起一切向“钱”看的风潮，他却逐渐没了信仰。或许，骨子里面理想尤存，可生活中，他已然“偷偷摸摸”地成了一个从前最不耻的“玩弄女性”的家伙。既便如此，聊以慰籍的，是这一切大概尚不能全怪他。而且，首先要怪的便是那天邂逅的那个好似傲气十足、对他不屑一顾的她，然后，还有另一个深藏在他心底，让他愈来愈怅然若失的女孩……

    所以,那天他在商店一眼就认出她，不由又喜又气。可他犹豫着去与她打招呼，她却故意扭开脸，不理不睬，于是，反倒使他下了决心，主动和自己身边的女伴叶小媛“亲热”起来。然而，他却不知之后这幕她看到没有，因为，他一直就忍着没再回头。只是，他已明白，身边这个早有男朋友、却又对他萌生“爱意”的叶小媛，将要“荣幸”地成为他的新一个“猎物”了。

    不过，若要说他如何认识叶小媛的，倒颇带些戏剧性。

    在这之前，他华卫国，不靠关系，而靠自己工作上聪明能干，并且善于抓住机会，调入了这个中央部机关的行政处当上一名刅事员。最近，他又与部里电话总机班那个身段丰腴、声音甜腻的女班长一起跟着快退休的老副处长去上海考察，要定一台“程控”电话总机，用于替换老旧的“部进式”电话总机。那个时候，能去上海出差，对他这个在北京工作的人来说，亦绝对算得上是一趟“美差”。况且，身边还有个长相也不错的美人相伴。于是，一路之上，他在老副处长面前，装得“道貌岸然”，于无人处，却没少与这个女班长“打情骂俏”。

    可是，出差回来，他刚上班，就被科长叫去了，通知他说，他们行政处管辖的大门传达室，最近出了问题，有人受处分调离，还有人退了休，现在严重缺员，经处研究，要他暂去帮忙。但接下来，科长却又要他腾出了他办公室的桌子，还上交了他那间“个人”的小天地一一复印室的门钥匙。

    在那时候，对领导的话，一般人仍是很相信的，自然，他亦如此。但是，如此安排，他还是警惕起来。

    后来，通过哥们私下告之，他方知晓，他出差时，处里有了变化，原处长升迁了，调来一个年轻的新处长。把他派去帮着“看大门”的，便是这个处长。

    而且不久，他偶尔回到原办公室，正与同事们“侃大山”呢，眼前一亮，竟然见到，他以往管的那间放置着据说是当时部里唯一的一台复印机的复印室里婷婷走出一个年轻且很有些姿色的姑娘。她的头上，挽着长发，她的脚上，穿着当时最时髦的低头高跟女皮鞋，闻到话声，却只向他飞快瞟了一眼，便一言不发地来到他从前的办公桌前，轻轻撸下两只胳膊上的兰色工作袖套，搁在桌上，随即，兀自出门，去了厕所。

    下班之后，华卫国正在大门传达室里值夜班。处里一位岁数大的同事走得晚，路过窗口，便被他叫往。经他询问，才给他讲，那个女孩，叫叶小媛，是新来的，就在他到传达室的当天来报的到，还的确把他从前干的那一摊事与复印室都接管了。可是讲完，他望望传达室，又拍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补了句道：小华呀，革命工作嘛，分工不同。但是随后像又轻轻叹了一声，方拎着他那个边角已磨裂开线的人造革小提包，径直出门。

    又过数日，一个给部里众多副部长中的某位部领导开车的哥们给他弄来一张电影票，说是在西四地质礼堂放映的美国影片《鸳梦重温》。这部电影，此时还算“内参片”，一票难求。华卫国不禁欣喜异常，遂拿包烟，谢了哥们。

    傍晚，他看到机关食堂的晚饭沒啥吃的，便早早来到西四路口那家通宵开门的国营小吃店，吃了一大碗加了两块面饼的卤煮火烧，抹完了嘴，双手插进裤兜，微晃着肩，不慌不忙，去了礼堂。

    不想，在礼堂前，高个的他，一眼望见，有张粉脸，蓦地一闪，接着，一个酷似叶小媛的女孩，在他前头，随着人流，进得大门。这下，他即将看外国经典影片的愉快心情，倏然，消失一半。因为，他已听说，这叶小媛，好像是一位部领导未来的儿媳妇，以前是个舞蹈演员，受伤改行，调来这里，显然是已彻底夺了他在处里的位子。

    于是，看罢电影，出了礼堂，不由，又想起这事，他的心中更不快了。但是，这盛夏的夜里，阵阵晚风，习习吹来，虽不涼爽，可散场的人群中，不时出现三三两两的年青女性，在夜幕下，尤显朦胧，而格外“勾”人。她们个个穿裙露臂，体态婀娜，身上飘着茉莉香皀或者雪花膏的香气，在他周围，呢喃细语，轻声脆笑，欢悦走着。这样，只一会儿，他的心情又好起来。

    不料，来到路口，等了半天，方挤上109路无轨电车。到了西单，又转乘1路公共汽车。这次还好，乘车人少。可刚上车，他却再一次看到了那个叶小媛。蓦然之间，他又有些气闷了。而且还见，她与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伴在一块尖声叽喳，响亮嘻闹，全然不把全车的人当回事。好在，刚才电影是几处跑片，演完已晚，这车大概已是未班车，车上，稀稀拉拉，没有几人。

    华卫国离她们尚远。但是，却有三个青年男子，两前一后，坐在反向的车椅上，面朝她们，形迹可疑。这时，车上没开灯，只有路灯的间歇光亮随着夜风顺窗拂进，颤动着依次扫过他们的上半身体。既便如此，卫国不禁也隐约看到，其中一人眼瞪她俩，已解开衬衣，袒出白肉，下半身体于黑暗中，直直前伸，一只手臂，竟正在腿根处来回抽动……

    然而，那叶小媛和她女伴，毫无察觉，仍旧不时咯咯在笑。

    瞬刻，华卫国止不住恶心得别过了脸。

    不久，车到礼士路，叶小媛的女伴先下了车。车又开走，到了下站，是木樨地。叶小媛起身，从后门下了车。此时，车上那三个男子紧随着她，也跟下车。正巧，华卫国的宿舍就在这附近，遂从前门亦下车来。

    站牌下面，空空荡荡。车站后面，是一条栽了两排白杨树的道路，寂静无人，沒有灯光。叶小媛朝西走去，她却不知，身后那三个男人，是在尾随着她。路另一头，华卫国已向东走，因那是他住的方向。然而，他早瞧出，方才三人，心怀叵测，居心不良，便忍不住回头一看，果然见到，那三人追着开始有所警惕的叶小媛，拐了个弯，沒了身影。他就转了身，可是心中却迟疑着，已顿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不由自主便站住了。

    果不其然，随即，那边就传来了一声断续的年轻女性惊恐的高喊：啊……快来人呀……但几声之后，便戛然中断。

    卫国一听，顾不得多想，就猛拧身向那边跑去。

    一转过弯，透过夜色，他豁然间，便已瞧到，一个女子靠在树上,瞅她衣裳，就是叶小媛。她的双臂，呈一字形，一左一右，已分别被车上的两个男子牢牢抓住，另一男子站她对面，淫笑一声，双手一拨，便把她穿的漂亮的细纱上衣撕开了，紧接着，这个家伙似乎被她堵着的口中发出的呜呜哀叫撩拨得更加疯狂，用两手猛地一扒，便嗤一声，她的乳罩就从身上扯落下来斜挂在了腰上。于是，她的胸脯宛如雪兔，正惊慌地睁着粉圆的凸眼，随着她拼命挣扎的身体，上下颤动。这样一来，惹得三个家伙都忍不住邪光如炬，**中烧。当中那人在另外两人的浪笑之中，扑向前去，便要脱那叶小媛的裤子。

    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是华卫国的性格使然，抑或，是他从小所受教育的驱使，他从路边不禁猛地抄起一块石头，呼地一下，冲了上来。

    那两个抓着叶小媛的家伙，骤一见他，不觉大惊，华卫国乘他们还没发应过来，已几步抢到中间那人身后，手起石落，就猛地砸在他的后脑勺上了。那人惨呼一声，倒在地下。这时，叶小媛左右那两个家伙，立即放了她的胳膊，四目狂瞪，凶相毕露，大声骂着，向他扑去。

    见他们来得凶猛，孩提时代就常打架的华卫国，灵机一动，索性将手中石块当做了拳头，左挥右挡，上砸下击，好不英武，一时之间，竟让那两个壮硕的年青男子近不了身。然后，他冷静地寻着机会，准备逐一解决他们。

    此时，脱开了身的叶小媛，已掏出口中塞着的那几个家伙的龌龊手帕，双手攥着撕破敞开的薄纱上衣，开始不停地使劲呼喊道：来人啊！快抓流氓呀！来人啊！快抓流氓呀！……

    那时，社会上见义勇为的事情虽已渐少，不再像以前那样司空见惯，但是，随着高喊，只一会儿，便很快跑过来了几位下班的工人，甚至，附近已熄灯的楼房里，又亮起灯，随后，冲出了人。

    可当人们赶来后，竟见那三个家伙都哼哼着，呲牙咧嘴地躺在了地上。而华卫国已扔了石头，正甩着手，自言自语地嘟囔道：嗨，用石头当拳头，这办法是不赖，不过，还是不如腿脚好使！

    于是，大家皆交口称赞。随后，一起动手，把这三个倒霉蛋扭送去了派出所。

    在派出所，已镇定下来的叶小媛，这才认出那个救她的人是华卫国。她苍白的面颊竟一瞬间变得通红。她抬起头，嘴嗫嚅着，欲说什么，却没出声，又低了头。等她再抬起头来时，忽然发现，那华卫国做完笔录，已笑着和办案民警摆手告别了。

    此后不久，部里召开直属机关全体人员大会，在会场上，高度表扬了华卫国。不过，倒没提他见义勇为救的人是谁。

    然而不久，大家似乎全都知道他救的人是叶小媛了。接着，还有传闻，说叶小媛其实已被强奸。居然有人煞有介事，讲得绘声绘色，尤如亲见。还有哥们专门来找他求证，华卫国说，当然没有，只是差点,却几乎没人相信。他不由得啼笑皆非。

    又过不久，华卫国接到处里通知，让他回去上班了。而门口传达室的工作，由新调来的一个人员接替了他。

    不想，回到处里，他见到的头一个人便是叶小媛。

    这天，他一早就到了他原先的办公室。推门一瞅，整个房间空无一人。他不由嘀咕道：唷，都打开水去啦？

    这时，听到他的声音，又如上次，从复印室里，袅娜地走出一个年轻的姑娘来。她就是叶小媛。可这一回，她没戴那两只兰布袖套，天已入秋，一双白嫩嫩的手臂，还全露着，上身，穿着一件粉色的新款女上衣，下身，穿着一条挺括的米色长筒裤，脚上，蹬着一双奶油色的高跟女皮鞋。她转过了脸，朝着他笑，主动，迷人，娇媚，羞怯。然而，却一直不说话。

    华卫国一看，就用直直的眼光回视她，也不吭声。而且，直到她忍不住低下了水汪汪的双目，他仿佛才意犹未尽地挪回了视线，随即，他的眼神，又像往常一样，变得几丝慵懒。

    然而此刻，她的双颊，已然绯红，艳如朝霞。

    正在这时，处长进了门，看看两人，微微笑着，便朗声向他宣布道：华卫国同志，你今后在处里的工作，还如从前，不过呢，小叶同态，她自己很谦虚，主动提出要当你的助手。呵呵，那以后，你就多带带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