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备受争议的皇帝驾崩之后,紧接着而来的便是皇位的归属。除却清逸王府,没有任何人知道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更加没有人知道年富力强的楚皇已经不在人世,各方势力在纷纷猜测着,却没有人比那个人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公,你的意思是你给他下了毒?”密室里,楚离的紫瞳幽深。
“那是一种慢性毒药,如果二十四个时辰都不离身,便会度入骨髓,无药可救。”老人慢慢地说,忽地冷笑道:“算一算日子,也就在这一两天了。”
楚离不说话,他始终没有做好让那人死去的准备,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准备好。
“离儿,不要再犹豫了,犹豫也毫无用处!不论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论他是真想废长立幼或只是想掩人耳目,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如今整个楚国数你的声望最高,朝廷里也都知道你将来必定是皇储。反正整个大明军都在你的控制之下,他一死,你就调集大明军包围皇城,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周折。”老人笑道,肩头的小狐狸舔了舔爪子,悠闲自在的。
“我进宫去看看。”楚离抬腿就走。
“好,现在就可以去看望看望你的父王了,尽一份孝心也是应该的。”老人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在嘲讽。
楚离也不再应他,往密室外走去。如果真的如同老人刚刚所说,那个人便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不论他做了多少十恶不赦的事情,他到底是他的父亲。小时候母亲被父亲间接害死,现在父亲再被外公毒死,这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可是他真的想要看一看,过去的日子里,还有多少真情存在如果那人对他还有一丁点的感情的话
天已经微微亮了,一路都有洁白的冰雪,很多大臣都赶着去上早朝,因此朱雀门外停着很多的官轿。楚离才刚刚下了轿子,便听大臣们在议论,说是楚皇染了些风寒,今日不早朝,众人与楚离寒暄了几句便散了,无非是说一些天寒了注意身子这样的场面话罢了,听起来像是关心,可实质却枯燥无味。
楚离入了宫,径直往紫宸殿走,刚刚靠近紫宸殿,便被太监拦住:“离王殿下,陛下身子不舒服正在休息,您请回吧。”
楚离站在原地不动,紫瞳紧紧地盯着那扇紧闭的大门:“父皇病了,本王要进去探望探望。你敢拦着本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那太监吓得瑟缩了一下,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弓着身子分外为难的样子。
忽地大门打开,另一个太监走出来,恭敬地对楚离行礼道:“殿下,请进。”
楚离有些微微的诧异,却说不清道不明为什么。他没有再说话,缓步跨进紫宸殿。门从外面关上。
龙床前的纱幔放了下来,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一个身影负手站在里面,楚离刚想行礼,那人却转过身来,开口道:“你就是楚离?”
楚离的身子一怔,这不是楚皇的声音,他的紫瞳微微一闪,薄唇抿紧:“你是谁?”
那人一动也不动,声音分外冰冷,半分感情都没有:“如果你算是大楚皇室的一员,应该听说过皇室宗祠。”
楚离不答,皇室宗祠,这是传说中才有的,楚皇从来没有正面提起过。
“老夫是宗祠的大长老,负责在君主薨没之后扶立新君主,现在陛下已薨,你可跪下听陛下的遗诏。”帐中那人接着说。
楚离看不清他的脸,可是他说话时不带一丝感情的态度却让楚离不自觉相信了他的话,他真的跪了下来,认真地听着。
那人没有拿圣旨,却念得一点停顿都没有,十分流畅:
“奉天承运,楚皇诏曰:我大楚国自古奉行祖制,遵守长幼之序,故而朕逝之后,立太子楚萧为继任楚皇。且为防亲王夺位之祸、相国专权之危,太子继位之后可废亲王、废相国,以振我大楚社稷。钦此。”
听完,楚离的脑中一片木然,嘴角却露出一丝笑意来,虽然知道父皇也许并不喜欢他,也许只是拿他来当幌子,可是他却没有想到,父皇竟绝情到了这般地步——皇位不是他的,亲王的位子也不是他的,那么从前他立过的所有功劳,为了大楚国付出的所有心血,通通都是白费
做了那么多,到头来,竟然一无所有。
楚离笑意越来越深,紫瞳也越来越黯淡下去,他对那龙床的位置跪拜,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谢父皇恩典。”
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不要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
改朝换代并非易事,特别是在皇帝猝死之后,朝政倘若交由没有实权的亲王去打理,便没有人会信服。离王府与太子党此刻必定虎视眈眈,一刻都不放松警惕。
清逸王命楚慕先回王府,大明令由他差人送给遗诏上选定的继任君主,宫中的事宜全都由他处理,楚慕只需回去等候差遣便是。
楚慕虽然不表示感谢,却有一瞬间的发愣,如果不是太了解父亲冷酷的个性以及对他一直以来的恨意,他几乎又要以为清逸王是希望他少一点波折,不必为了皇位的相争而费尽了心思。
楚慕不想参与这些纷争之中,也不再与他多多废话、多多询问,先回王府去了,有些事情,他必须要跟她说清楚。
回到清逸王府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才打开射影楼的门,便见她蜷缩在榻上,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听见门开声,她几乎立刻醒了,掀开薄被,朝他跑过来:“楚慕,你回来了?怎么样?发生什么事了?”
他慌忙接住她的身子,心被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瞪大:“怎么不去睡觉?卧在榻上做什么?不是说冷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语气有些不大好,责备居多。
“我睡不着。”乔叶低头,咬着唇,实话实说,“楚慕,你告诉我,到底怎么了?公里面出什么事了?我想知道。”
楚慕一把拽过榻上的薄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抱起来就往大床走,也不再瞒她,轻声道:“楚皇驾崩了。”琥珀色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乔叶,又道:“是中了毒。”然而,他到底还是没有提那些白玉槐花,也不管她知道还是不知道。
“什么?!”乔叶大惊,揪着楚慕的衣袖问道:“那皇位呢?楚皇立的是谁?是七哥吗?!是七哥对不对?不,楚萧,赏心”她一下子乱了。
楚慕将她放在床上,又包了一层被子,按住她乱动的身子,顿了顿,无声叹息:“遗诏上说,根据大楚国的祖制,皇位传于长子楚萧,并且从此以后废亲王,以遏制亲王势力的膨胀”
“”乔叶懵了,“你的意思是,楚皇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打马虎眼?他给七哥安排最好的职位,让所有人都以为他将会是太子,现在又要收回去了?那么七哥现在不就是一无所有了吗?!楚皇怎么可以这样?!”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了,又像那日与顾姳烟争吵时一样,为了楚离变成炸毛的小刺猬,楚慕的身子渐渐变得僵硬,然而,他没有发作,只是抚了抚她的发,将她抱得紧紧的,轻轻笑着哄道:“清逸王府也被废了啊,以后只是没有亲王罢了。注意肚子里的宝宝,别激动,嗯?”
“七哥与你不一样啊楚慕!他没有了皇位就什么都没有了!有好多人会爬到他的头上去欺负他,傅皇后、太子妃很多很多人!我”乔叶真的有些急了,楚慕心里一揪,打断她的话:“那,你想怎么样呢?”声音即温柔又冰冷,他怕从她口中说出什么话来,把他一直强装得镇定都打破。
“我”乔叶退出楚慕的怀抱,抬头望着他:“我想让七哥当皇帝。这样的话,我可以去求他放过赏心和楚萧,他们都不会有危险,如果七哥当不了皇帝,就什么都没有了。楚慕,你帮帮他。”
楚慕唇边的笑容僵住,她很少求他,有什么事情总是说可以自己解决,说是不想让他担心,现在,她为了楚离求他她说那个人得不到皇位就会什么都没有了,那么他楚慕呢?他已经答应她,从此不与楚离为敌了,不会公报私仇了,还能做什么?帮助楚离?
叶儿,你可知帮助楚离的代价是什么?
“真的想让他当皇帝?”到底还是抵挡不住她的黑亮眼神,楚慕的琥珀色眼眸直视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
乔叶毫不躲避地望进他的眼里,眉头微微蹙起:“我只是只是不想看到他一无所有,我不想不想亏欠他”
楚慕扶着她的肩膀,沉吟了一会儿,微笑起来,抬起手,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脸也贴得很近:“那,答应我,等他当了皇帝,不要再去见他,嗯?”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是在诱哄。
乔叶望着他的眼睛,幽深的琥珀色,好似美丽的宝石一般,她轻轻咬了咬下唇,点点头:“我答应你,不再见他。”
楚慕勾起唇角,说不上是放心还是悲哀,低头吻上她的唇,一触即止,就好像最轻柔的羽毛擦过一般,随即从床上站起来,转身便走。
衣袖被扯住,他回头,乔叶坐在床上,仰头望着他:“那,赏心和月儿会安全吗?”
楚慕握住她的手:“楚萧会保护她们的。我也不会伤害她们。”
乔叶笑了:“会不会很难?你会不会有危险?”
楚慕的眼神微微闪烁,然而转瞬即逝,他还是笑得那般灿然:“不难,别担心。”
“哦。”乔叶点点头,自从嫁给了他,她担心的事情越来越少,真像个被宠坏的孩子,无论多么困难的问题告诉了他,他总是可以解决,乔叶开口道:“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不用了。”楚慕顺势回身搂住她,大手拍了拍她的脑袋:“现在有了宝宝,不准再调皮了知道吗?乖乖呆在家,我很快就回来,不准乱跑,嗯?”
听他说得自信满满,乔叶放心了些,搂住他的脖子亲在他的脸上:“嗯,我和宝宝一起等你回来”
楚慕闭上眼睛,轻声道:“好,和宝宝一起等我回来。”
※
也许是脑海中的那根弦绷得太紧,当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时,便会草木皆兵起来。
楚皇生病的消息传到了凤藻宫,傅琬莹惴惴不安,便便楚皇还不让人去紫宸殿打扰。听了太监的密报,说是楚离才从紫宸殿出来,这会儿已经出宫去了,傅琬莹便越发地紧张起来,命人把楚萧、顾姳烟二人叫了过来,商量着该怎么办才好。
顾姳烟也十分烦躁,顾府才来消息说顾相病重,这会儿听了傅琬莹的唠叨就更不耐烦了,她处处受限不过是因为嫁入了东宫,这才不能常常出宫去探望顾相。
“傅家的私兵能有多少?倘若是楚皇的旨意,让楚离得了大明令,这些不中用的私兵还有什么用处?”顾姳烟哼道。
“那你想想办法啊!难道顾大将军戎马一生都是泡沫不成?你是他的孙女,难道就不能调集兵力?”傅琬莹也火了。
“三年前原本是有的,只是如今我不在军中已经多时,他们难保会有二心。”顾姳烟的凤目含恨,这一切都是楚离害得!
“不过母后你少聒噪一点,这样只会让我们死得更快,只要我爷爷在一日,他的闷声就不会置我们顾家不理的。就算楚皇真的废长立幼,楚离也没有办法那么快收买了所有的人心。”顾姳烟望着傅琬莹,言辞颇为挑衅。
傅琬莹虽然心里愤恨,可是这个节骨眼上她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如果不合作便只能沉没,她懂得这个道理,于是一再地忍让着。
楚慕心里惦记着月儿,刚刚过来的时候,月儿似乎是病了,一直哭个不停,请了太医来看,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赏心急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楚萧有一位很强悍的母亲,从小到大,她掌控了他几乎所有的人生,事无大小全都一手操办。后来,他又有了一位很强悍的正妃,甚至比他的母亲更加强势,两人的力量不相上下。这个世界上,倘若还有一点他可以掌握的东西,那么就是赏心和月儿,因此,他爱她们,如同爱着自己的所有般珍视,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无可替代。
皇位对于他来说,从来只是因为太子之位坐得太久,而母后日日念叨下产生的潜意识罢了。于是这正事上有她们在,他也就不用担心了。不论顾姳烟有着什么样的企图,现在他们算得上是同生死共进退,他相信她不会耍花招的。
两个女人还在冷战中,采苑忽地慌张地进了殿门,对顾姳烟道:“小姐,不好了,老爷子他过世了。”
“你说什么?!”顾姳烟猝然起身,凤目睁得大大的,完全不敢相信。
“今早老爷子病危,刚刚去世”采苑又重复了一遍。
傅琬莹一颗心沉入了水底:“这次真的是败了,败给了那个蛇崽子”她撑着头,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顾姳烟完全懵了,这世上最疼爱她的爷爷去世了,临死的时候想必还没有原谅她当初所做的决定,她被困在这东宫中,连去见他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凤目含着泪,呆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二人都不说话,凤藻宫一时之间很安静,楚萧开口道:“母后”他想说,也许楚离当了皇帝,并不会斩尽杀绝,然而话还没有开口,便见一群人走进凤藻宫,为首的,是楚皇的贴身太监总管。
傅琬莹一慌,从椅子上坐起来,连连地往后退,那太监跨进了门槛,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接旨吧。”
傅琬莹腿一软,跪了下来。
顾姳烟和楚萧也跪下了。
“奉天承运,楚皇诏曰:我大楚国自古奉行祖制,遵守长幼之序,故而朕逝之后,立太子楚萧为继任楚皇。且为防亲王夺位之祸、相国专权之危,太子继位之后可废亲王、废相国”那太监已经念完了,可是三个人却都呆在那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太子殿下,接旨啊。”那太监提醒道。
楚萧猛地抬起头,接过圣旨,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儿臣接旨,谢父皇。”都说君心难测,果然是如此,在人人都以为他的太子之位不保时,一道圣旨却告诉他,原来,他的地位一直不曾变过,真像是一场恶作剧。突然想起了什么,楚萧起身,问道:“父皇他”
那太监躬着身子,分外地恭敬:“回太子殿下,陛下已经薨了。”
“什么时候?!”傅琬莹终于清醒了过来,声音颤抖地问道。
那老太监想了想,道:“今日一早。”
傅琬莹终于松了一口气,皇位终究还是他们的,楚离什么都没有,连亲王都做不成。现在是楚皇圣旨下的命令,废亲王,便是杀了楚离最好的借口!有没有顾相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忽地蹙眉,傅琬莹道:“萧儿,既然这天下都是你的了,那么现在就去把兵符拿来,有了它,整个大明军都会听从你的号令!对了,还有大明令不管它到底存在不存在,都去找等把兵权握在了受伤,再召集王公大臣,迎立新君主,之后再去办陛下的后事。这样,陛下才能安息。”她现在已经摆脱了恐惧,有了名正言顺的遗诏,她再也不需要害怕什么了,也不再吧顾姳烟放在眼里,顾相已死,顾姳烟也失去了利用价值。
“是,母后。”楚萧应了,跨出凤藻宫去。
顾姳烟恨得心神俱伤,他们母子是开心了,却害得顾家家破人亡,好一个鸟尽弓藏的现实!楚离,现在的你,是不是很伤心很绝望呢?到头来,还不是一无所有!
楚萧去了紫宸殿,一样碰到了那个神秘的宗祠大长老,那个大长老吧大明军右翼的兵符交给了他,那上面用篆体刻着“明”字,是用赤金打造,因此沉甸甸的。又把另一块玉佩交给他,那是一块羊脂白玉,掌心大小,仔细看去,会发现$ $$$ $ $上面有着凹凸不平的图案,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两个字“暗夜”。
楚萧不解,疑惑道:“大长老,这,是什么?”
那纱帐内的男人不以真面目示人,声音冰冷不带温度:“大明一出,暗夜同行。你是大明令认定的储君,那么暗夜会誓死辅佐你登上皇位。”
“这是大明令?”楚萧不敢相信,大明令明明是传说中才有的东西,居然真的存在。
“那,怎样才可以找到暗夜军?”楚萧问道。
大长老许久才答:“等到大明军无法完成任务的时候,等到大明令选中的君主有危险地时候,暗夜军便会出现。”
“如果他们不出现呢?”楚萧觉得不可思议,从来就只听过没有见过的暗夜军,当真会如传说中那般强大吗?
“这是祖制,暗夜之主不敢不从。”大长老沉声道,“好了,你现在可以回去了,记住,要做一个好皇帝。”
“是。”楚萧手中握着两道护身符退下了。
那纱帐中的男子回头望了望龙床上躺着的男人,敛下眉眼,无声叹了口气,人已经死了,再不能复生。他现在能做的,不过是尽量让损伤缩小再缩小,君主驾崩导致兄弟相残这样的局面,最容易让他国趁虚而入。原本暗夜军应该与大明军同进退,他却让大明军先行,这已经算是违背了祖制,只是为了让暗夜之主少受一点损伤
兄弟相残倘若发生在楚离与楚萧身上,与他已经无关,毕竟,是隔了一代了。天阔,别怪大哥。
※
楚萧把这些事情与傅琬莹一说,傅琬莹越发地信心满满了,吩咐下去,用兵符调集大明军的各营将军,命他们迅速戒备,随时准备入城,且与近郊的傅家私兵会和,命私兵立刻秘密进城,包围离王府,擒拿楚离,防患于未然。
这一切部署好之后,傅琬莹又下旨召集各位朝廷大臣,命他们在正殿等候,宣布楚皇已薨的消息以及宣读遗诏,迎立新君继位。
等待是漫长而痛苦的,尤其是这样让人心焦的时刻,就算大明令在手,傅琬莹的心里虽然有些底了,可不到最后一刻,仍旧是慌张不安的。天上的雪还在下个不停,楚都的百姓仍旧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生活有条不紊,丝毫不知道马上要改朝换代了。
半下午的时候,有探子来报,说是大明军已经出动,包围了整个楚都,并且步步朝皇宫紧逼而来。楚萧起初以为那是兵符起的作用,大明军各营已经按照吩咐准备妥当了,然而接下来的消息却让他们大吃一惊:近郊的傅家私兵全部都被处死,而傅太师傅尚书也被抓了起来!
“你是说那些都是楚离的人?!”傅琬莹从椅子上跳起来,凤目圆睁。
“启禀娘娘,奴才见到了,确实是离王殿下,还有他的黑白双煞。”探子战战兢兢道,“离王殿下发现$ $$$ $ $了小人,说让小人转告娘娘,有了兵符不等于有了军队,大明军自从他十五岁时就一直跟着他,至今已经十年了,就算没有兵符,他们也全都是他的死士。”
“蠢货!”傅琬莹气得胸口起伏,又跌回椅子上,没有了军队就没有了保障,空口无凭,楚离这是明摆着要篡位了!
“母后,你别激动”楚萧走过去,拍了拍傅琬莹的背,她的脸色苍白得厉害,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模样,安慰道:“大长老说,有了大明令,暗夜军会誓死辅佐君主登上皇位。如今大明军靠不住了,暗夜军一定会马上赶到的。”
“大长老是谁?长得什么模样?暗夜军什么时候到?”傅琬莹抓住楚萧的手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这”然而,楚萧一个都回答不了,他没有见到大长老的真面目,也不知道暗夜军什么时候会到,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大长老说了,暗夜军会来的,这是祖制,没有人敢违背,母后,你放心吧。”楚萧俯身安慰道。
傅琬莹摇摇头,她如何能放心?望着那跪在地上的探子,她拧了拧眉心,开口问道:“楚离什么时候会到?”
“大概一个时辰”那探子头更低了。
“派御林军守住各个宫门,阻挡楚离,等候暗夜军的救援”傅琬莹低声道,暗夜,那个活在传说中的神秘组织,现在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呵呵。”忽地听到一声类似嗤笑的声音,傅琬莹望过去,只见顾姳烟的凤目中含着满满的不屑,她不由地有些恼火,冷笑道:“你笑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能笑得出来?别忘了,你是太子妃,楚离一样不会放过你!”
顾姳烟转头,仍旧是那种不屑的目光,凤目凌厉如刀,看得傅琬莹不自觉打了嘅寒噤。
楚萧蹙眉:“烟儿?”他不明白她怎么了。
顾姳烟站起身来,冷笑道:“我当然知道现在和你们是一条船上的,哼,反正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这样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你有办法?”傅琬莹凤目一眯,她不信。
“有没有办法,说也没用,试一试就知道了。”顾姳烟道。
“什么办法?”傅琬莹不得不相信她一次。
“让楚离主动撒兵、放弃皇位的方法。”顾姳烟凤目一闪,从傅琬莹身上移到楚萧身上:“只是要借太子侧妃和月儿一用。”
“你想做什么?!”楚萧难得发怒了,“赏心和月儿什么都不懂,她们能帮你什么?!你答应了我不会去碰她们的!”
“呵呵,太子殿下别激动。”顾姳烟撇开头去,“是,赏心妹妹和月儿是什么都不懂,也什么用都没有,我也答应过殿下不动她们,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她们那么爱你,难道不应该为了你的皇位做些什么吗?到底是这天下重要还是一个女人重要呢?更何况,我也并没有要伤害她们,只是要用她们引出一个人来罢了。”
“我不准!”楚萧坚决不从:“你让谁去都可以,只有她们不行!”
顾姳烟冷笑:“除了她们,谁都没有用。成大事者就要不择手段,太子这般优柔寡断未免太不成器了。母后,您说呢?”
傅琬莹虽然心中不喜欢顾姳烟,可是真如她所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她必须得妥协,于是她点点头:“姑且让你试一试,本宫倒要看看,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有什么能耐?来人哪,去东宫偏殿,把小郡主和太子侧妃请出来。”
“母后,不要!”楚萧大吼道。
“不用了母后,我自己去请她们就可以了,太子殿下真的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顾姳烟望了眼楚萧,自顾自地跨出了门槛去。
楚萧要追出去,却被几个太监紧紧地制住,动都动不了,只能哀求着傅琬莹,傅琬莹大怒:“萧儿,母后早就说话,那个女人根本就是个祸水,把你迷成了这个样子!你平日里那般宠爱她,如今你到了危亡的时候,她难道就不能为你分担一点吗?何况不过是一个女人,等你当了皇帝,要多少又多少!你安心地坐下,现在本宫只能等了”
窗外大雪纷飞,一切喧嚣都被这雪掩埋,男人的祈求完全没有用,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和孩子被带走
※
也许人们对清逸王府内高耸的摘星楼十分好奇,以为上面藏有什么秘密,可是偷偷潜入清逸王府内的盗贼也好,杀手也好,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而且,摘星楼内的秘密,不是藏在塔内,而是藏于地下,简而言之,清逸王府又一座庞大的地底城,城中心便位于摘星楼之下,那里,是大楚国的皇室宗祠所在。
楚慕去往宗祠的时候,清逸王已经回来了,他在祖先的牌位之前负手而立,听见脚步,没有回头,只是道:“吧暗夜令放入祖宗牌位右边的暗格,等其它三位长老鉴定之后,你就可以出发了。现在大明军估计已经入了城,应该已经交了手,你去收拾收拾残局便是。”嗓音依旧是冰冷冷的。
楚慕一身玄色衣袍,一步一步地走上前来,手掌中握着一块碧绿色的翡翠玉佩,上面刻着“慕”字。然而,他没有走右边道,却往左走去,将玉佩投入左边暗格之中,动作之迅速,清逸王根本来不及阻止。
“你疯了?!”清逸王身形闪动,已经到了他的面前,瞪大眼睛望着那个黑色的暗格,“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不服从大明令的旨意,妄图去篡改储君之位”
“暗夜之主不是有这样的权力吗?”楚慕打断他,琥珀色的眸子含着笑意,“如果是不轨之人篡夺了大明令,意欲颠覆大楚国的皇位统治,暗夜之主便可以选择不服从。”末了,他强调了一句:“这是祖制,大长老。”
“既然记得这么清楚,还有呢?”清逸王紧紧地盯着他,沉声问道。
楚慕转身望着祖宗牌位对面那道黑色的大门,手不由地在身侧握紧,然而他还是在笑:“潍坊暗夜之主私自夺权,为己谋利,凡篡改大明令旨意一次,受暗夜宫两重极刑。”
“你都知道?”清逸王怒不可遏,“是活得不耐烦了,专门来送死的吗?”他的情绪难得激动。
“父亲,”楚慕转头望着他,琥珀色的眸子十分平静:“请注意一下你的情绪,大长老是没有喜怒的,就算是对自己的儿子也没有。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你突然这样在乎我的生死,我会很不习惯的,会错以为你是在关心我。”
清逸王脸上的怒意蓦地僵住了,敛下眉眼,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突然左边暗格由很小的洞扩大成一道暗门,打开,三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从里面走出来,一式一样的雪白袍子,纤尘不染的,他们恭敬地对楚慕行礼道:“主上。”
然后才走到清逸王的身边,道:“大长老,是不是主上一时失手,错投了暗夜令?按照大明令的吩咐,应该是投入右边的暗格里才是。”
清逸王面无表情道:“是,他”
“不是。”几乎是同时,楚慕打断了清逸王,面对着那三位长老,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容:“大明令所立的储君悠游寡断,根本无法担当一国之君的重任,本王觉得,另一个人更适合。”
“慕儿!”清逸王失声叫道。
这恍如隔世一般的称呼让楚慕呆住二十四年了,他从来没有这样叫过他的名字
然而,只是笑了笑,楚慕却并不领情,像是没有听到一般,继续道:“如果诸位长老不放心,怕本王为己谋私,那么现在就可以行刑了。”
“这”三位长老互相望了望,颇为不解,一人笑道:“主上,这暗夜极刑不是随便玩玩的,冰火二重极刑,如果是普通人受了,必死无疑。就算主上又暗夜的内功护体,也回吃不消,会留下多重隐患”
“我知道。”楚慕打断他们的絮絮叨叨,“有什么样的后果,我都已经想清楚了。这是我的选择,别耽误时间了,快些行刑吧。”说着便往那扇黑洞洞的大门走去,脚步再没有一丝停顿。
那三位长老望了清逸王一眼,见他的面目森冷却没有一句阻止的话,不再犹豫,跟在楚慕身后入了那扇门——
“主上,属下是依祖制而来,既然是主上自己的选择,那属下等人便不会手下留情,出手会极重。”
“主上,先是火刑,犹如烈火焚身,再是冰刑,如同冰封三丈,如此三番。两种刑罚,若单独受了,主上或许熬得住,可是如果交替受了,是冷是灼,伤害的便是内脏,不上皮肉。”
“主上,受刑之后内功等同丧尽,属下三人会为主上疗伤三个时辰,以保证不会有性命之忧。”
“主上,你想清楚了吗?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一旦受刑,会留下终身的病痛,且无药可治。”
“”
清逸王闭上眼睛,他已经听不下去了,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皇位之争,本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是楚离还是楚萧做皇帝,又有什么区别呢?
许久,他听见那扇门后传来楚慕清朗的声音,似乎是带着笑的:“本王想得很清楚,开始 $ $$$$$$$$$$$$$ $ $ 行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