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中。
粗壮的闪电从天而降,整座环境都在巨大的天劫面前开始颤栗。叶白转头看了一眼怀中的衾儿,他觉得这样的死法已不算亏欠自己了。
“难得自由一天,就这么死了,你不觉得遗憾吗?”
衾儿扑闪眼睛,漆黑的瞳孔里映着明亮的闪电,反而更美。衾儿自始至终都没学会说话,抿着嘴,不知苦也不知笑。
两人的沉默,斩夜确实异常的躁动。
作为男人的苦,是保护不了女人。
作为刀的苦,便是挡不住刀客身前的死亡。
斩夜是开了灵智的仙器,嗡嗡作响的时候更是有一种悲鸣的感觉。自从窥探过星河盘改掉命数,叶白第一次控制不住斩夜。
漆黑的刀锋像是一团小小的黑夜,却顶不住漫天的光芒。
风、雷、山、林、雨齐声而至。
幻境外,藏云山。
围观者开始骚动。
风行烈眯着的眼睛蜷缩起来,细长的鱼尾纹里全是满足与笑意。
叶白站在台阶上一动不动已经三天三夜,终于身上出现了异动。无数的光束从他的七窍之中逸散,刺眼的光芒四溢,叶白似乎也要化作了一团光芒。
小北等了很久,第一次连吃梨花酥的胃口都没了。韩竹手里捧着精致的食盒,一会看看小北,一会看看叶白。他叹了一口气,说:“终究不是我要等的人。”
小北说:“你答应过你要帮我的”她个小人精儿,当然看得出韩竹表情的含义,反复摇着他的衣摆说,不依不饶地要他帮忙。
韩竹是个心中有数的人,他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一些毫无所谓的事情,他不动,是因为他动了也没用。很多时候,看得太过于清楚反而显得冷漠和绝情,总之再小北眼里,那一刻,很漫长,姐夫要死了,眼前这个蒙布条的瞎子见死不救。她狠狠锤了一拳韩竹的肚子。
林清远远远观察着,山风卷来,衣袂也不兴。她随雨念云的作风,做任何事都是不急不躁,似乎总没有什么好恶。可她随雨行云随得很彻底,那股子外冷内热的劲儿也是惟妙惟肖。心中的焦虑甚至比身边的许离离还要强烈。
“圣人之礼?若藏云山出一个圣人之材,加上天生的佛胎道种,悉心培养个几年不是立刻就能和番外的荒河一较高下了吗?”林清远个人倒没有多少私念,而且跟叶白不过也是一面之缘,说有多少感情,远比不上许离离。
其实这种想法也只是林清远一厢情愿,你可曾听过老君仙人有老师?没有,老君仙人落地时,就已经白发白髯,学道大成,冠绝天下,缺得只是那一小点点破界限,一跃而成金龙的机缘。如果叶白真有圣人的命格,那他也不会需要老师,也没有有资格作他的老师。
对于叶白,林清远脑中还是那一日,他倒躺在白玉麒麟背上感叹“都去暗处,可惜了这里的白日青天”,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的形象。
从叶白七窍中流散的光芒愈发的纯白,叶白终于支持不住了。
许离离看着那小子,不知为何,心中多了很多惆怅。
她很想知道为什么?道心如古井,为何偏偏此刻起了波澜。
韩竹说:“决生死的时刻到了。”
幻境中。
雷电终于落下。
叶白和衾儿的眼睛都睁得大大的,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
风、雷、山、林、雨五行加身。
叶白总觉得自己后腰很疼,更确切的说是尾椎很疼。他没看到的是,他的尾椎上显出了奇怪的形状,正是八卦之中的雷纹。
如同水纹一样波动的厚重的文字,拼成一串龙飞凤舞的符咒。一气呵成,绵绵不绝地如金色的袍子覆盖住叶白的身体。
天雷最先落下,砸在金色的文字上。叶白初始还觉得有些窒息和撕裂,但仅仅持续了一两息,身体忽然转成了一种暖洋洋的感觉。他似乎感觉到天劫转变成了一种灵力涌入了气海之中。澎湃的战意与力量澎涌而出,从每个毛孔满溢。
漆黑的斩夜像半生克制的酒徒,终于破了一次戒,扬起巨大的酒缸咕嘟嘟地往下灌酒。尖锐的喉结上下滚动,小小的肚皮如无底深渊一样容纳下数不尽的灵力。它一直饮一直饮,始终每个了结的时候。
叶白的手捂住尾椎,心说:“这道咒印是什么时候留下的。”星河盘只看未来,看不到当下,而且叶白打开星河盘时不过是个问气巅峰的小角色,很多细节并没有看得清楚。所以堕落领上,雷不为偷偷种下雷纹的事情他还是不知道。
直至雷纹自行运转。
创教之时,仙人与凡界有一道不可僭越的鸿沟。老君羽化之前所用之物,大部分后人都无法掌控,唯独这五颗仙珠例外。就是因为老君撒手之前,未雨绸缪,留下了五道咒印,各自控制一枚仙珠。
而雷纹正是控制雷珠的咒印。
藏云山上这三十三道天劫亦是老君手笔,两者如初一辙,雷纹自然也能如臂指使。天雷仿若实质,随叶白的心意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样包绕在符咒的外沿,阻挡着其他四相的侵袭。五行相生相克,在相互的试探和较量中,不断地将其他四相也吸收了进来。即使不如从天而降时恢弘,却也足够将叶白小小的气海填充得满满当当。
如一头刚刚苏醒的雄狮,叶白对着半空中缓缓道:“星河盘诚不我欺。”
随着五行之力的激荡,这一重幻境也开始了一点一点崩塌。
阴霾黑沉的天空像一块逐渐破碎的拼图。
第三重幻境开始显出了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