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门关上了,楚天齐脸色一下子严肃了好多。
现在开发区的工作热情已经调动起来,就连王文祥、冯志堂两个老油条都特别卖力,楚天齐知道这是为什么。大家都盼着开发区升格那个时刻,现在多做一些工作,到时就能多分得一些利益之羹。即使不再升官,就是能保住现在的位置,那么也能随着单位升格,而级别升上半格。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尤其重新被分配的命运要是和官升半格相比,简直就是地下天上,人们都能拎的清事情轻重。
人们之所以相信升格的事,既是和市里对开发区的要求有关,更是和楚天齐故意泄露“股”升“局”方案紧密相连。何况楚天齐还经常利用会议发言机会,隐诲的进行暗示。所以,大多数人都相信了这个事,更重要的还对升格成功充满了信心。
现在大家的热情调动起来了,但楚天齐做为始做俑者,心里反而很是忐忑。他心知肚明,短短二百来天时间,要想达到市里要求的标准谈何容易。他还对其它开发区进行了了解,以玉赤开发区的现状看,不排倒数第一的话,也得排倒数第二。现在玉赤开发区不只是日常费用捉襟见肘,征地补偿款部分也亏空巨大。既要还帐,还要搞建设,更要引进企业投资,这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最重要的是玉赤县资源匮乏、交通不够发达,而且县里有些项目是坚决不能引进开发区,比如铅锌矿石选场、比如皮具加工。因此,可选的项目就少了很多,还有一些项目又不适合在县城发展。所以,这一段时间,仅有几个项目进行过联系,但都是刚一接触或是初步了解后,便马上打住了,不能再有下文。
楚天齐在刚才回复王文祥的问题时,故意说了“省里有关系”,不过是为了给大家吃颗定心丸,以免让高涨的热情之火熄灭或黯淡。其实,他在省城认识的人极其有限。同学云祥宇、于涛虽然也是两个副处,但在省城来说,就是两个大头兵,对开发区这些事根本就是爱莫能助。姜教授有一定的关系,但自己这事肯定不能麻烦老人家,以免打扰教授做学问。其他的一些人不是关系不够深,就是帮不上忙。
楚天齐认为,唯一能帮上忙的,可能就是欧阳玉娜了。欧阳玉娜是省报的名记者,如果请她帮忙,在相关平面媒体上做点广告,费用应该能优惠一些。但他现在不能找对方,好不容易欧阳玉娜没和自己联系,应该是放下自己了,自己又何必招惹人家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而且现实就在那摆着,总得想一些切实有效的办法才行。楚天齐靠在椅背上,沉思起来。
……
“笃笃”,敲门声响起。
楚天齐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说了声:“进来。”
王文祥推门走了进来,他满脸喜色,径直走到办公桌前,说道:“主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哦,什么好消息?”楚天齐随口问道。
“经过我多次沟通,省商务厅终于同意来检查工作,如果和他们接上头,那对我们的各项招商工作将有很大的帮助。上次开会时,我就和几位处长多次见面,并向他们提出了检查工作的请求。他们均表示,通过我的介绍,对咱们开发区很感兴趣,表示在时间允许的情况下,一定要来指导一二。这不,我刚才和他们联系时,他们同意在本周五来。”王文祥说的眉飞色舞,很是兴奋,“我们是不是得做一些准备工作。”
“是吗?当然得做一些准备了。”楚天齐点点头,“都什么人来?是什么规格?都做哪些检查,我们需要做什么准备工作?”
“什么人来还不确定,但他们主要就是看我们招商工作的进度,以及一些招商经验介绍,另外也会给我们一些指导,会尽可能的提供一些帮助。”说到这里,王文祥特意强调道,“怎么着也得来一、两个处长吧。”
楚天齐想了一下:“这样,你会同招商股,还有办公室老姚,把一些基本资料、汇报材料都准备出来。重要的是,必须确认对方能来什么级别领导。如果是副厅以上,那就得请郑县长亲自来了,即使是处级的话,也得有副县长级别出面呀。还有就是,必须把他们的行程搞清楚,我们也好有针对性的接待,并相应的做一些准备。”
看楚天齐说的比较平静,王文祥又强调说:“主任,这次省商务厅领导能来检查工作,是一次极好机会,也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我们一定要重视,尤其要把气氛营造出来。”
楚天齐眉头皱了一下,笑着道:“老王,让你确认对方来人级别,不就是为了体现重视吗?你刚才说营造气氛,怎么营造?”
王文祥一笑:“主任,我是这么想的。在办公楼门口和会议室内,都要挂上‘欢迎省领导莅临指导’的条幅,会议室也要营造出隆重的气氛,就类似县里开大会那样的样式。省领导们肯定是从东进口主路进来,我们就从进口到办公楼这一路上,多拉上一些成串的三角状彩旗。另外,我们选六到八名漂亮女孩,让她们身着统一礼服,斜挎‘玉赤开发区欢迎您’的授带,在楼门口分左右列两队。并在领导进入办公楼前的路上,铺设二十米长红地毯……”
听对方说的实在有些出格,楚天齐打断道:“是不是再找六到八名年轻小伙子,戴着白手套,站在地毯两侧,每人手持一支彩带礼花筒,待领导到来后,‘嘭’的一声喷出彩带?”
王文祥楞了一下,旋即兴奋的说:“对,对,还是主任考虑的周全,我马上去照办。”
楚天齐都有点哭笑不得了,但还是板着面孔道:“尽快确认究竟是什么人来,另外,就先准备一个条幅,其它的都不要弄。条幅上的内容也值得商榷,不能再出现‘省领导’三个字,这样容易给对方和我们自己惹麻烦。”
“这样妥吗?”王文祥满脸惊愕,表示不理解。
楚天齐回了四个字:“先这样吧。”
王文祥“哦”了一声,蔫头耷脑的走了出去,带上了屋门。
……
楚天齐苦笑了一下,低头翻看笔记本,思考着招商和钱的事。
“笃笃”,敲门声又起。
楚天齐摇摇头,暗叹:这个王文祥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便沉声道:“进来。”
屋门一响,传来脚步声,但听声音,不是一人。楚天齐抬起头,发现进来了三个人,当先一个女人,后面紧跟着两个男人。他赶忙起身离座,迎了上去:“三位老领导怎么有空来了?请坐,快请坐。”
来的三人不是别人,正是楚天齐在县委办的同事:魏龙、赵玉芬、冯保桢。
“楚主任,‘老领导’三个字可不敢当,就是三个老同事而已。”赵玉芬说着,坐到了沙发上。
其他两人也坐了过去。
赵玉芬笑着道:“楚主任,当主任就是不一样啊,有人来访,连头也不抬,够有谱的。”
楚天齐急忙解释:“赵姨,你这是批评我了,我哪敢摆谱?主要是在你们来之前,刚有一个人从我这里出去,他说的好多话都不着调,我以为又是他回来了。”
“哦,这还差不多。”赵玉芬接过了楚天齐沏好热茶的水杯,“我想小楚也不是那样的人。”
老冯冯保桢四外看了看,说道:“楚主任,你怎么还来了一招声东击西?我记得以前主任室可是在二楼最西边,那屋子可大了。什么时候换到这屋了?害的我们好找,不是为躲我们吧?”
“哪能呢?三位老领导还是叫我‘小楚’吧。”说着,楚天齐把另两个水杯放到了老冯和魏龙面前,“搬到这屋时间不长,这不是经费紧张吗,想把一、二楼租出去,挣点租金。”
魏龙接过了话头:“哦,至于吗?我们仨真不知道,刚昨天一块从外地回来。”
楚天齐也坐到了旁边沙发上:“确实是没钱,现在还欠着老百姓好多征地补偿款,今年开发区又必须升格,否则就只能撤消。要想升格,就必须吸引资金,就必须搞建设,可是开发区既缺费用又时间紧迫。”
“哦,也够难的。光听说你当了双料主任,看来也不容易呀。”赵玉芬点点头,然后话题一转,“小楚,你知道吗?刘大智现在成了‘总结小组’副组长了。”
“总结小组?哦,就是那个总结干部任用改革成败的小组?”楚天齐回道,“我知道他进入小组,还真不知道他成了副组长。”
围绕着刘大智,以及所谓的“副组长”,众人谈了起来。
三人坐了半个多小时后,谢绝楚天齐“就餐”的邀请,执意要走。楚天齐只好给厉剑打电话,让他送三人一程,三人又是谦让一番,顺了楚天齐的意思。于是,楚天齐在后,送三人下楼。
来到一楼,魏龙撤后一步,冲楚天齐使了个眼色,楚天齐停了下来。
“小楚,我儿子又跑了,你小心点。”魏龙低声道,“监狱方面打来电话,说魏超群前天越狱了。”
楚天齐一楞,旋即明白,这是魏龙担心儿子报复自己,在向自己预警呢,不由得心中一阵感动。
楚天齐刚说了一声“谢谢”,外面传来老冯的声音:“老魏,慢慢腾腾的,干什么呢?你要是实在想吃饭,就自个留下来。”
“你才想呢。”魏龙说着,快步出了院子。
楚天齐急忙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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