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楚天齐。 ”楚天齐回答完毕,看着对方。
来人环视了一下屋内众人,一副命令的口吻:“我们换个地方,其他人不要在场。”
楚天齐站起身,瞪了何副局长一眼,迈动了脚步。他忽然觉得脚步沉重了好多,腿就像灌铅了一样。以前他也多次接触纪委人员,虽然心情也紧张,但都要比今天轻松一些。今天他感觉自己一下子没有了任何助力,有的只是一种任人宰割的无奈,有的只是身陷泥沼无法自拔的恐惧,而这泥沼却是别人一点点给自己布好的。
走出屋子的瞬间,楚天齐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去的,只感觉身上轻飘飘的,楼道也一下子变得阴森和高冷,仿佛两旁的屋子也换上了铁门似的。屋子里不时有人露出了头脸,然后又迅速躲进了门里。
“去哪谈?”身旁传来了一个声音。
楚天齐抬手一指前方:“去哪边。”
来到主任办公室门口,楚天齐推开屋门,并没有和身后的人客气,直接走了进去。那三人除了留一人在门外值守外,其余二人一并进了屋子。
再坐到椅子上显然不合适,楚天齐用手一指沙发,三人都坐到了沙发上面。
刚才说话之人把一个塑皮小本子递了过来:“这是我的证件。”
楚天齐接过小本子,本子上的国徽图案是那样显眼,往日的图案今日看在眼中是那样森冷。他翻看小本,知道对方是一名姓古的处长,同时本子上的一行文字映入眼帘:沃原市检察院反贪污贿赂局。
抬起头,把证件还给对方,楚天齐脑海中闪过三个字:李卫民。李卫民动手了,这动作真快,真够狠的。
古处长收起证件,严肃说道:“我们有事情向你核实,你要如实回答。”
“好的。”楚天齐尽量镇静的回答。
古处长问道:“你认识魏龙吗?”
“魏龙?”楚天齐有些吃惊,怎么会提到他。但还是如实回答:“认识。”
“你和他有过摩擦,对不对?”古处长又问。
楚天齐点点头,又摇摇头:“那都是以前的事,后来我俩和解了。”
“有人向我们反映,你手里可能有他违法证据,请向我们提供一下。”古处长说着,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这是哪跟哪?楚天齐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儿。略一思考,他意识到,可能是自己理解偏了,对方并不是针对自己,而是要调查魏龙。便说道:“我没有他的违法证据。”
“是吗?有人说你和魏龙一直争斗不休,你掌握了魏龙的证据,还差点把魏龙斗倒。听说魏龙被降职降级,就和你的举报有关。”古处长又补充道,“你不要有顾虑,举报贪腐行为是我们每个公民的义务。”
楚天齐略微思考,摇了摇头:“我确实没有他所谓的违法证据。我们当时之所以有摩擦,主要是由于所处位置不同,立场也不一样,而且多有误会。至于他受到降职降级处分,据说是由于他举荐不当,详情就不知道了。”
古处长又提出了几个问题,均与魏龙有关。楚天齐都做了回答,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就说不知道,当然大多数都不知道。
想了想,古处长又盯着楚天齐看了一会儿,才说:“你再好好想想,有什么新情况随时与我们联系,这是我的联系方式。”说着,他把一张卡片递了过来,“不要有顾虑,我们会严格保密的。”
楚天齐“嗯”了一声,接过了卡片。
“今天的谈话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包括内容和我们的身份。”古处长强调了一句。
“明白。”楚天齐点点头。
古处长说了声“走”,当先走去,那名随行人员紧紧跟在后面。
楚天齐长嘘了口气,心中一松。稍一楞怔,他马上站起身,快速跟了出去,他要送送古处长一行。
听到身后有动静,古处长转回头,说了一句:“不必送了。”
楚天齐大声道:“送送,送送,您慢走。”
“不客气。”古处长说着,和楚天齐握了握手,自顾下楼而去。
楚天齐跟了下去。
就在楚天齐楼下送人期间,接待室里,何副局长正在打电话:“头儿,你真不知道?会不会是上面领导派来的?”
手机里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没听说,应该不是。如果是的话,怎么也应该告诉我,应该也会让你们配合的。”
这时,一名随行人员走进来,在何副局长耳边低语了几句。
何副局长马上对着手机道:“头儿,有个新情况。手下报告,楚天齐去送那三个人了,边走边聊。对方还和楚天齐握手,说‘不客气’。”
手机里停了一下,又传出声音:“暂时不要有动作,等候指示再行动。”
“明白。”答应完毕,直到手机里传来挂断音,何副局长才把手机从耳边拿开。想了一下,他径直走出了屋子。
从楼下上来,刚到三楼,就见何副局长正站在楼梯口。楚天齐很是厌恶,没有和对方说话。
何副局长先开了口:“楚主任,人走啦?”
“走啦。”楚天齐随口答过,向办公室走去,走出几步,又转回头,叫住了对方。
见何副局长停下,楚天齐走上前去,声音低沉严肃的说道:“何副局长,不要向别人说起刚才那几个人来过。”
“为什么?”何副局长不解。
“这是纪律,明白吗?他要求我们都不要说,否则后果自负。”说完,楚天齐“嗤笑”一声,走开了。
何副局长惊愕的站在当地,过了一会儿,才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的回到了最西边屋子。
……
回到办公室,坐在椅子上,楚天齐点燃一支香烟吸了起来,边吸边思考问题。
今天反贪局的出现,让他虚惊了一场。原来对方既不是奉李为民之命,也不是柯兴旺所派,而是来调查魏龙的。
在古处长刚才说到任跃祥的时候,楚天齐还一时反应不过来,随后才想起此人是谁。任跃祥是原县长艾钟强的秘书,当年因协助贩毒被判刑。艾钟强也因为受其牵连,在市里和县里做检查,并最终黯然辞职,到省委党校做了一名老师。
楚天齐听说任跃祥先是被判刑十年,后来又因其它案子,被加刑五年六个月。楚天齐还听说,当年魏龙被从常委会现场带走,也是受任跃祥牵连。最后魏龙因为用人失察、举荐不当,被由组织部第一副部长降为副调研员,级别由副处降为科级。
任跃祥的案子已经过去两年,今天怎么又旧事重提呢?楚天齐有些疑惑,旋即给出答案:肯定是又有新的案子牵扯到任跃祥,或是任跃祥为了立功,主动交待了一些事情,也包括和魏龙的接触。
对了,魏龙在哪?想到这里,楚天齐拿起手机,在上面拨着数字。拨到一半的时候,楚天齐又停了下来。他心中暗道:怎么能给魏龙打电话呢?说不准魏龙的电话已经被监控,任何联系都会被赋予特殊含义。自己的去电没有任何益处,对自己、对魏龙都是如此。
老魏,但愿你自身清白吧。楚天齐心里默念着,放下了手机。
今天市反贪局的出现,虽是乌龙事情,但却给楚天齐提了醒,敲响了警钟。
柯兴旺现在对付自己的手段,层出不穷,花样翻新,打的是一套组合拳。舆论上抹黑自己,是对方的一个出击方式,现在全县人都在传自己的谣言,把自己塑成了一个贪腐分子。今天那四名妇女的对话就是明证,证明自己在县城已经顶风臭十里了,这当然也与黄美丽之流的推波助澜分不开。柯兴旺这是要用众口铄金,来让自己的公众形象倒塌。
到处为其树敌,是对方的另一个发力点。因为自己被任命双料正科,就让好多人眼红,得罪了好多人。编报企业局人员编制名单,更是得罪了大半个官场同僚。当然,得罪人也有自己的原因,比如千方百计引进企业,就被好多人认为自己动了他们的奶酪,恨自己恨得牙根都痒痒。
柯兴旺简单几招,就让自己在官场和民间几无立足之地,其它的攻击也是连环出手,交替使用。现在自己被一撸到底,没有了任何职务。可对方并没有罢手的意思,把一个离任审计搞成了涉案调查。
那个姓何的副局长明显就是在整自己的黑材料,今天弄出一张,明天就可能弄出五张。还是小郝说的对,只要从帐上硬找,总能鸡蛋里挑骨头的。
一旦柯兴旺认为时机成熟,那么接下来就该公检法出面了。楚天齐以前还对这个结论持怀疑态度,认为对方顶多不过是把自己赶出官场。可是经过何副局长今天问话一节,尤其是反贪局乌龙事件,楚天齐意识到,柯兴旺应该也马上会动用国家机器了。
如果到那时的话,自己很可能就要失去自由,好多想法都实现不了了。趁现在还没到那地步,必须采取行动。可自己只有下下策。那也必须要实施,否则连机会都没有了。想到这里,楚天齐站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他又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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