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边是古代部族大首领的代表,作为一个部落的主宰,她必须保持那种高高在上的权威,善用鞭子和食物来统治下属,恩威齐用。
包括巫族和妖族也都是这么做的,这即是封建社会皇帝的雏形。
但陆言到来之后情况就变了。
虽然在昭族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让陆言忘记了一些现代社会的东西,但他毕竟出生在现代社会,接受的是平等自由的教育理念。
而这正是他带给昭族族人最多的东西,虽然没有马上改变昭族族人的想法,但这粒种子已经氏族社会这块未经开垦的土地上种了下去,就等待着这种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思想发芽开花。
但一个时代的思想是建立在相对应的物质社会之上的,并不是说先进的思想就一定适合每一个的时代。
思想传播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并不是一般人所能控制的。
昭族在陆言到来之前,无论首领们发出多么离谱的命令,犯下几近灭族的错误都不会有族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陆言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单纯地只是用心去影响昭族族人,却混淆了培育正确思想所需要的时代背景,没有抓好必要的距离,才会出现了现在这种情况。
而且错误就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一个残缺不全的现代人权。
“烟,想什么呢?”自鼠疫出现以来,仲平第一次回到山谷中,看着周围那些已经慢慢恢复生活秩序的族人们,他心中有那么一丝苦涩,他心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并没有什么不对。
“没想什么,只是在想念影月。”烟感受到手中那根翠绿的竹筒上传来的凉意,手掌不由得加了点力,“你说影月看到族人们都恢复健康会有多高兴。”
仲平怔住了,随后他看着远处朝着巫族点头哈腰的父亲,摇摇头,“影月开不开心我不知道,不过她一定不喜欢族人们都像父亲这样。”
他们的父亲,就是那个巫族的马前卒,已经通过冲突时的努力被任命为了地下这群人的头目,如果这次巫族顺利接收掉这些昭族人,他就很可能将成为这个附属族群的首领。
“那总比死了要好。”烟的声音并不大,但怨毒的嘶喊却让仲平听了个清楚,“其实父亲他们早上说的,我是赞成的,谁也不能保证下次瘟疫能有几个人活下来,虽然成为了奴隶,但这样挺好的。”
“烟?”仲平扯过烟的肩膀,将他的脸扳了过来,“大首领和大祭司这次的决定虽然决绝了一些,但他们其实还是为了整个昭族着想。”
只可惜,他的话实在太难让人认同了,烟不认同,仲平自己也很难说服自己。
“放屁!什么狗屁大祭司,我不信你没看出来,放火这件事绝对是大祭司的主意,和大首领没有任何关系。”烟直视仲平的眼睛,在那里,他看到了明显的闪躲,“他毕竟不是纯粹的昭族人,甚至都不知道说不出来自己之前是那个部族的,他当然不可能在乎这些,喊喊口号谁不会?只要死的不是他就是了。”
“说的没错。”他们的父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听到烟这么说,顿时鼓掌笑着说道:“如果是大首领独自的决定,我自然没话说,可是现在一个到昭族以后连这里的雪花消融都没见过的外人,凭什么决定我们的生死。”他自豪地看着谷口那批直属于自己的新昭族卫队,得意洋洋地拍着仲平的肩膀说道:“我现在是这里的首领,就算只是巫族奴隶的首领那也是个首领,除了巫族大人那个能管得了我。”
“……”
“你们两个臭小子以后就可以继任我这个大首领的位置,将来就都是首领了。”他嘿嘿一笑,露出了自己胸前的两个刀疤,“哼,以前燧人族长就想过把首领的位置交给我,由我来带领昭族前进,要不是溪边这个丫头片子带着几个地盾战士强抢了去,我又怎么会受这种伤。”
“父亲,您不是说那是您最值得骄傲的伤疤吗,战士的荣耀啊。”仲平实在看不下去,出声提醒了一句。
“啊,狗屁荣耀,那是老子命大,要不然哪来的你们!”这个昔日的昭族战士不仅完全否定了自己的前半生,还直接把这一切钉进了棺材里,“以前老子蠢,把冲锋陷阵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但现在不一样了,自从听别人说过劳什么之人以后,才知道自己浪费了多少时间。”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制于人。”烟眼珠一转,将这句话补充了上来,“是大祭司说的,父亲。”
“啊对,就是大祭司说的。”他两手一拍,终于想起了这句话正是陆言刚来昭族不久教他们写字的时候说的,“如果能上去,一定要让他给我多讲几句。”
“父亲,你还想上去?”仲平惊呼了一声。
在溪边大首领出现之后,他一度以为事情就应该这样结束了,毕竟如果这些年没有溪边和她手上的九个地盾战士,昭族恐怕早就灭亡了。
而昭族之所以这么听溪边的话,这也是原因之一。
“今天早上不过是为了让巫九十七大人看清楚我的能力,让他知道我是最适合担任这些人的首领的。”他对着身后的两个跟班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长枪,颇有些不屑的意思,“不然就凭这些软蛋,怕是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得意的神情和早上见到溪边平安归来以后那唯唯诺诺的样子现成了鲜明的对比。
“过巫九十七大人回来以后,我再去他说下,让他帮我们一起攻上山去。”他看着山腰上那道坚固的防线,杀气腾腾地说道:“到时候大家都是奴隶,就没什么区别了。”
“烟愿为父亲前部先锋,率先杀上山去。”在仲平惊讶的目光中,烟走上前去说道。
“哈哈,好。”这位常做先锋的老战士欣慰地望着自己的儿子,就好像看到当年初临战斗的自己一样,不过他话锋一转,拒绝了烟的要求,“不过这次就算了,溪边那丫头也不是吃素的,可不能让你们折在她手里。”
他拍了拍烟的肩膀,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转身就去做其他事情。
“烟,你疯了,就算你不知道大首领和大祭司的力量有多强,光凭德夯大人就可以横扫我们下面这群人了。”等烟和父亲交谈完,仲平已经对周围的响动充耳不闻,脑里只是反复回响着刚才听到的东西,话虽然不多,但在心头的震撼,却不亚于是雷电轰鸣。
“德夯大人的实力我当然清楚,别说是父亲加上谷内这些族人了,就算联合上巫族那些人一起上也未必是他的对手。”烟突然从身后拿出四把一模一样的石剑,递了两把过去给仲平,“不过如果不这么同意父亲的想法,又怎么能搞到这四把打磨好的石剑呢,这要是在山上可是只有精英战士才能拥有的武器。”
“烟,莫非你是想……”毕竟是亲兄弟,仲平发现了烟脸上的坏笑,这才蓦然醒悟。
烟细心地吹了吹石剑剑刃的部分,然后把之贴着自己的手臂绑好,“走了,仲平,乘着父亲这两天不会忙,我们该回山上了。”
“不强行带父亲走吗?”仲平则是直接将剑放到了身后仿制的剑囊中。
“父亲早上的行为恐怕已经完全激怒了大首领和大祭司,就算他现在放弃恐怕大首领也不会轻易饶过他。”烟看着那边眼中狂热的父亲,微笑着说道:“何况我们如果强行绑他回去,只能让带他回去送死而已,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两能立下些功绩,到时候可以求曲云大人帮我们说说话。”
今天早上事出突然,纵然烟心思活络,但面对这种情况,他和仲平能做的其实并不多。
而等烟反应过来同时强行被父亲打上了巫族奴隶军标志的时候,他的步调也同时被打乱了。
刚开始他还想着把这件事情推到那些巫族胁迫的头上,但问题在于父亲不仅在大祭司面前又蹦又跳,山下的准备也是如火如荼,实在是已经骑虎难下。
烟只好直接打着父亲的名号在仓库里拿了几件平时难得一见的装备,然后另作了打算。
山腰议事厅。
“也就是说,你们又要回来了是吗?”溪边坐在自己的主位上,皱着眉头看着巫九十七,虽然见到自己的孩子很开心,但明显巫九十七不是让她开心才来昭族的。
“是的,父亲大人接任了雷泽巫族族长的位置,他很希望再和以前的合作伙伴继续重复以前的关系。”巫九十七微笑着说道。
“合作伙伴?巫九十七大人这活说的未免就有点自欺欺人了吧。”阿离冷冷地看着巫九十七,“大首领,阿离的态度您是知道的。”
出奇的,溪边并没有搭理这两人,居然直接扭头看向了陆言。
“陆言,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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