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子时,于风滇让我每次打坐最少要一个小时。
我先是用被子叠成豆腐的模样垫在屁股底下,于风滇说这是为了让初修者能够更好入静。
还是运用单盘坐法,手结定印,按照于风滇教我的心法开始排除杂念。
一连几天过去了,于风滇都没有过问我的修行状况,就像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似的。
到了第七天,于风滇找到我,又带我去了天台山。
“张石,你这几天修行状况怎么样了?”
“嗯,你还是先看看这个东西吧!”
我从怀里掏出一根木枝似的东西,于风滇就像两眼放光般一把抢去。
木枝大约有五寸长,两寸宽,也就是略比一只手掌大。
奇怪的是那东西虽然长得是木枝的形状,却是晶莹剔透的水晶般的质地。此刻在于风滇手中把玩着,竟隐约散发着点青白色的光华,又好像有些圆形的光圈环绕在上面。
把玩一阵后,他略显古怪的看着我,“这东西你哪来的?”
“嗯,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做了一个梦,然后早上醒来时就在我的枕边了。”
“靠,张石你这小子,说说做了什么梦?”于风滇有点不敢置信的说道。
“我按你说的先打坐一个小时的,然后就开始睡觉。还记得梦里好像遇见了一位羽衣道士,那道士脸上有一团白雾,看不清脸。但唯一让我记清楚的是他的头发有一半是白的,另一半是黑的,他给了我一根树枝,也就是你手上的。”
于风滇小声嘀咕了一句,“不会是他吧!”继而立马又点了点头,“然后呢?”
“然后,然后他转身就走了,他的身形越来越渺小,越来越模糊,我本来是想叫住他的,结果话还没出口,眼睛就睁开了。那根树枝,恰好摆在我的枕头旁边。”
于风滇苦笑着说,“你这小子,真的是什么都不明白!”
“好久都没有这么玩过了!”于风滇盯着手中的树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我说的。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好了准备,一把将树枝丢到天空中,嘴里一声喝出,“凝!”
只见那根树枝在空中忽悠的转了两三圈,我虚眯着眼睛,树枝上仿佛包裹着一团白色的火焰,不过也有可能只是我的一种感觉。
点点黑色的杂质从树枝上脱落下来,于风滇头上微微冒出了汗珠,他站在那里眼睛盯着上空的树枝,一动不动。
我来回徘徊着步伐,心里有点着急了。
突然,他手作剑指向上一伸,“化!”
天空中的树枝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成一滴滴液体。逐渐,树枝全部融化,形成一个晶莹剔透的小圆球,于风滇右手一招,把圆球抓在手心。
“形!”
第三个字喝出,只看见他手中的圆球光芒大放,待我缓过神来,于风滇手里多了一块令牌一样的东西。
“风滇,这不会就是刚才的树枝吧?”我惊讶道。
于风滇憋了我一眼,“什么树枝?那明明是上古神树‘椿’的木髓搞不好?!”
“‘椿’?那是什么东西?”
“你果然是一问三不知,读的书都吃进肚子里了吧!”于风滇愤愤的说道,“你看过庄子吗?”
“看过一点”
“那你肯定是忘记了,庄子第一篇就说了: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于风滇略有得意的说道,“我手中的行云令,就是经过刚才的上古神树大椿木髓炼制而成,这种材料举世难求,既然被我遇到了,那就得好好利用起来。而且……”
于风滇坏笑一阵,“这东西放你那不行,只能由我先替你保管!”
“额,什么什么?风滇你想独吞我的宝贝?!”听见于风滇说的那木髓是神乎其神的宝贝,就这么被拿去了,我当然有点不甘心。
“你不是传法上师吗?怎么还好意思要弟子的东西?”我愤愤不平道。
“额,那个嘛,放心好了,我也不会亏待你的。这样吧,明天我再给你一件法器,行云令在你手上太危险了!”他一本正经道,“你没听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放你那里,只会惹麻烦,甚至招来杀身之祸,你也不好好想想?”
仔细想想好像也的确是这么一回事,“嗯,好吧。不过,你可别骗我啊,说好的法器,记得明天给我。”
于风滇神秘的一笑,“要是以前我肯定做不到,但现在有了这个,简直是小菜一碟!”
“对了,你昨天打坐杂念一定很多,来,我给你本好东西!”
于风滇好似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两本书来,一本是《庄子》,一本是《老子》。
我拿过手中翻了两下,上面依稀圈了些红色的批注,看来是于风滇自己划的。
我神色有些尴尬,“风滇,这书什么注解都没有,让我怎么看的懂?”
于风滇说道,“你以为那些所谓的专家注解就一定正确吗?老聃和庄子都是修行人,他们写的东西不是从字面上就能理解的,上面我给你划了红圈的,都是修行中可以用到的口诀。庄子是可以用来调心的,很适合你,就这么说了,以后每天都要打坐至少一小时!”
说罢,他扬了扬手中的行云令。眨眼间,我压根还没来的急思考,于风滇就从眼前凭空消失了!
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再次定睛一看。他真的不见了难倒这就是行云令的用处?果然玄妙,要说阴神出游给我的震撼并不算大,而此刻可能是现实中于风滇第一次给我演示了道法。
我心里有点微微的激动,也越来越肯定于风滇的修为,他肯教我丹道,是我往世修来的福分,虽然五十年的阳寿没了,但如果能和他一样,长生仙道也未必是空话!
我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来,离上课还早,我先翻开了手中的庄子。
人间世中有一段划红线的句子: 回曰:“敢问心斋。”仲尼曰:“若一志,无听之以耳而听之以心;无听之以心而听之以气。听止于耳,心止于符。气也者,虚而待物者也。唯道集虚。虚者,心斋也”。
还有颜回曰:“回益矣。”仲尼曰:“何谓也?”曰:“回忘仁义矣。”曰:“可矣,犹未也。”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忘礼乐矣!”曰:“可矣,犹未也。”他日复见,曰:“回益矣!”曰:“何谓也?”曰:“回坐忘矣。”仲尼蹴然曰:“何谓坐忘?”颜回曰:“堕肢体,黜聪明,离形去知,同于大通,此谓‘坐忘’。”仲尼曰:“同则无好也,化则无常也。而果其贤乎!丘也请从而后也。”
最后一段在《大宗师》中: “其为物无不将也,无不迎也,无不毁也,无不成也,其名为撄宁。撄宁者,撄而后成者也。”
半夜子时,坐中杂念纷起,运用于风滇教我的打坐心法与今天看到的庄子口诀,念头来时不理不睬,念头走时不留不恋,呼吸逐渐平稳自然,杂念也越来越少。
刹那,眼前白光闪烁,犹如一片片雪花从天而降,汇聚在眼前。原本黑漆漆的世界仿佛被戳开了一个洞,点点光芒充斥其中。
这是什么情况?于风滇没跟我说呀。
脑海中突然闪现出这个念头,身上的一些部位就开始不由自主的跳动起来,眼前的“雪花”也消散不见,归于黑暗。
我忍受不了这种震动,睁开了眼睛。
眼一睁开,定境立马分散,虽然我很想再入刚才的境界,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所以,后悔不已的我决定要和于风滇分享一下我的忧愁。
……
另一天中午,四处张望下,终于发现在学校的小吃店边翘二郎腿,边啜着饮料的于风滇。
“什么!你说眼前有很多雪花在飘?”于风滇跳了起来,神色带着明显的不可置信。
我点了一杯奶茶,漫不经心的说道,“是啊,不过后来没有把持住,结果就出了定境。”
于风滇一下子又坐了下去,很惋惜的说:“哎,你不知道,你是浪费了一个真正的天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