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幽静的矮山后,熊又原正看着面前火光照耀下熊世文的脸,熊世文的眼神充满了愧疚与无奈,往前走了两步,也同样注视着熊又原。
“大哥,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不是?”
熊世文并没有说话。
“我问你是不是?”熊又原有些愤怒的喊叫起来。
熊世文做出了一个让熊又原震惊的举动,双腿一弯扑通跪在了熊又原面前,“大哥对不起你,大哥都是为了熊家,为了爹的名声,不敢忤逆他而做出了那么多的错事!大哥也不想看着你误入歧途,谁知弄成现在这样的结果!”泪水伴着抽泣声,心底的哀伤憋闷仿佛压抑了很久。
“大哥,你这是……!”熊又原不明所以,“你起来说话!”将熊世文扶起,熊世文却一把推开他,“你听我把事情跟你说,然后回去将事情完完全全告诉爹,按熊家家法处置我,今晚将你救出为得就是不想再瞒着你,我也更不愿再错下去!”
熊又原木讷站在原地,熊世文道:“我很小的时候娘就告诉我我不是爹的亲身孩子,不过娘不让我和外人说这件事,说爹知道了会打死我的!那时我还小,也就没有在意这件事!可等到熊彪前来找我的时候我才知道事情并非那么简单,他其实想找的人是你,有几次都被娘用话挡了回去,后来不知是如何商议的,熊彪就开始将书信传给我做我的联络人,我本来十分恐惧,不想参与这件事不想认那个父亲,可看到娘被爹欺负有苦难诉,便狠下心听从那姓龙的人指示行事,开始几年倒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后来他又暗暗通过熊彪传授我功夫内力,我本以为就这样相安无事了,可后来有一封熊彪私藏的旧信被我看见,我才知道你不是熊家的人,娘为了保护你早将我和你在出生时就换了身份,然后将错就错让我成了外人的儿子帮人谋事,而且一旦将来事发,顶罪的一定是我,你也可躲过一劫!我开始是不答应的,我恨娘,恨熊彪,恨所有人!可娘她……”熊世文说着又用袖子遮住脸颊,十分悲伤。
“她居然向我跪下,让我继续冒充你,让我留你这个弟弟一条活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答应了瞒着这件事!这些年和那人接头的都是我!”
“那在汴京杀那么多人,一路暗害我,也是你的主意?”熊又原颤声质问道。
“不是!”熊世文哭腔渐重:“爹有些察觉我们二人中有人和外人勾结,扶柳不小心将我接收外面那个父亲的毒药泄露给了家里,爹就用这毒药毒死了汴京那么多人,而且想借手除去你!一路派出了许多门内高手,目的是想逼迫你自杀造成畏罪的假象,他便有了大义灭亲的事迹。他已经怀疑你了,所以我才故意露出点破绽让爹将疑虑转到我身上来!一次次将你从牢中救出!”
“哥,你这是……”熊又原不知该说什么好,熊世文又道:“可我还是对不住你,那柳扶本和熊彪一气,也在暗中辅佐我,可如今为了保住我的身份,他居然擅作主张将多年来和外界联络的所有书信都偷去嫁祸于你,据我了解他还曾经多次在爹面前有意无意提点!所以爹才会如此对你!”
熊世文回过头喊了一声:“带出来!”两个人押着站在暗中的柳扶来到近前,柳扶吓得连滚带爬到了熊世文脚下:“主子,主子!我错了!可我这都是为了你呀!你替了他这么多年,如今事情露出痕迹就要顶罪,不值得呀!”
“那你想过二弟了吗!就算他不是熊家的人,可这么多年我与他兄弟恩情,且他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被冤枉被陷害,你就忍心吗!!”熊世文抓起柳扶的领子狂吼:“我决定的事是不会变的,你现在就跪下给二弟磕头求他原谅!磕!他若要杀你,我绝不阻拦。”
柳扶如捣蒜般匍匐在地上磕得直响,熊又原反倒不知怎么办才好,正要将熊世文和柳扶扶起,熊世文一把拎起柳扶:“去!找一辆马车护送二弟出城,离开熊家势力范围,等事情结束再回来!”
“那你呢?主子你……”
“别叫我主子,我是罪人!”熊世文起身在原地晃了几晃,慢慢往村外而行。
“哥你要去哪?”
“别管我,我有自己的事!”熊世文头也不回往前走。
此时柳扶却哭了起来,“你哭什么?有什么事还在瞒着我?”熊又原刚要去追,却被柳扶拦住。
“因为夫人的自尽,大少爷无比愧疚,已经决定回去认罪,将他这些年和外面勾结的事交待出去,并打算骗老爷说自己才不是老爷的亲生儿子,只希望二少爷你快离开这里逃到安全的地方!因为毕竟二少爷你才是……”
“不行!我已经如此了,大哥回去说出这番话会没命的!”熊又原起身要去追熊世文,又被柳扶拉住了。
“你拉住我干什么!还不去将阻止大哥!”熊又原有些急,一把将柳扶推开,柳扶哭丧着跟在后面,眼看熊又原到了熊世文近前,却飞身抢在熊又原身前狠狠一掌,将熊世文打晕在地。
“你干什么?”
“二少爷,我也不想让大少爷回去送死,更不想违背他的意思!”柳扶抹着泪水:“二少爷,你这就带大少爷走,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回来了,我是卑贱的下人生死不足惜,我和外人有勾结无恶不作,我回去认罪!你们快走吧!”说着将熊世文往熊又原怀中一推,扭头便走。
“你给我站住!我命令你!”熊又原的的一声喝令,柳扶没有再动。
“你听我说,我已经考虑好了!”熊又原抬头看了看天空,天气渐凉,凄凄静夜,远处的火光照着三人,却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熊又原将熊世文推向柳扶让他扶着,“你们离开这里吧!我本已经看透了家中的势力争斗,父亲的绝情多疑!不过我从未后悔和大哥的这份兄弟情,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就由我来结束这一切!我只有一个请求!”顿了顿:“事已至此,大哥非和外面的那位非往来下去不可了,我只求大哥,将来无论怎样,勿要和熊家铁掌门动干戈,毕竟,这是你的家族!”
“二少爷,大少爷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好好活着,你现在这样做,让他知道了要如何责难我!”
“你只说是我自己的主意!”
柳扶还要说话,熊又原一句冷冷的快走,柳扶咬了咬牙,扶着熊世文回身上了一辆马车,驾!一声,火光熄灭,人马消失在了黑暗中,熊又原看了许久,回身返回熊家,心中早已想好认罪的说辞。
马车飞驰,火把已经全部熄灭,一个黑影从远处至马车附近并排而行,低声道:“柳大爷,出变故了,熊厉天已经返回了熊家,有人出面解围相救做了证明,且店家也被那人带走了!”
“什么?”柳扶掀开马车帘子跳了下来,立即叫人马停下,“谁?谁出面的?谁有这么大本事出面为这个事作证!”
“是司徒槐的徒弟,孙白乙!”
“怎么会这样?死的是他的师傅,他怀疑熊厉天还来不及,为何要维护天苍派的死对头?难道孙白乙早就被熊厉天收买了?”
“马车不要停,继续上路!”马车中一个声音传来,仿佛还叹了口气,“一步失算,不可回头!按我的预计,这几日熊家会非常热闹,等熊厉天的周围被清理干净了,待到武林大会时就好对付了!”
“主子,你难道不怀疑孙白乙的动机?”
“怀疑又如何,这时候不能让别的事干扰我们的计划,武玉魁的女儿在什么地方?”
“到处都没有找到,或许是离开了寿州!”
“你真是无用啊!你犯了一个致命的疏忽,可知晓?”
柳扶吓得连声颤抖,“还,还请主子明示!”
“在我屋中发现了有人比剑的动静,从出剑手法来看,剑法是一样的!这种剑法你应该知道,全天下会的人不多,嗜血魔煞就是其中之一,而现在一下出现了两个,你们在悔天教打探的消息还能当真吗!”
“啊!主子,都是扶柳传回的消息,他确实是说姚紫謦被老爷子打死了!”柳扶连忙跳下马来趴在马车前。
“你们见到尸体了?”
“没,没有!”
“柳扶在天雷客栈见到的鬼魂根本就是人,定是姚紫謦逃出无疑!”
“怎么会这样!那悔天教现在是谁在控制?那个越无仁并没有说悔天教的事,我还以为仍然是那个池萦在掌控,坏了坏了!”
“你的疏忽帮了我一个忙,有人会来找熊厉天的麻烦,因为他们不知道你和扶柳究竟是谁的人!”
“主子,那我们关押的几个人现在怎么弄出来?”
“弄出来?等你的话就太迟了,我已经将那几人转到一个临时的地方,我们现在就去!”
熊世文在路上只字不提熊又原,仿佛知道他的心性是必要替他顶罪无疑,仍然在进行着下一步计划,
“吁!”柳扶忽然将人马叫停,因为前面马匹刚点着的火把不知什么原因忽然熄灭了,秋风出来一阵凉意,黑暗无垠,依稀中到了一条河边。
“怎么回事?把火把点起来!”柳扶喊了一声,等火光再次照着四周时,柳扶才发现前面几匹马上并没有人,不知何时人已经躺在了地上,后面的人开始紧张起来,纷纷下马四周警戒,只见河边林中飞出一个包裹直打马车车厢,瞬间从窗口飞了进去,马车里一声轻微的接触声,熊世文单手拎着包裹从马车里走出,手一抖,一个人头落在了地上,是那个店家。
“出来吧!孙少侠!”
一个人影慢慢从林中走出,让熊世文奇怪的是,孙白乙扔了手中剑,抬起双手看着,道:“为了那个可怜的铁掌门女子,我特意在这里等你!”
“铁掌门女子?你是说我娘?”
“你娘?你也配说出口!”
“孙兄,恐怕你是看错我了,我娘的事我是难过,可虽然恨我爹的为人,我又能如何!我只好一走了之,再不问熊家的事!”
“我师父和铁白珍两条人命,你要就此脱罪逃走吗?”
“什么?司徒掌门死了?”熊世文跳下马车走近了两步,“谁杀了他,怎么回事?”
“你不用装了,我知道是你干的,我们先过几招,我再和你说一件事!”
“这样的话,你为何不回身将剑捡起来,是觉得我用掌吃亏?”
“你用掌,我当然也可以!”孙白乙忽然摆出了一个招式,正是正宗的铁掌门内门功夫。
“嗯?”熊世文有些奇怪,不过无暇顾及,孙白乙的掌风已经到了面前,两人的招式一模一样,熊世文多年来有外部的帮助,内力提升很快,不过因为怕熊厉天看出,只能练习铁掌而不敢接触其他功夫,如今铁掌火候已经称霸江湖,双掌翻飞,每一掌都带着千钧之力,已经练至铁掌功第八重金石催破阶段,四只手掌在空中轰轰相对,孙白乙并不比熊世文弱,只是内力稍逊,铁掌的速度较熊世文反倒快一些。
熊世文忍不住问话,手依然变幻出招,“你怎么会我熊家的铁掌功夫的?谁教你的?”
“你可有见我来熊家偷学?”
“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就是说我是自己参悟的!”
“胡说,自己参悟出铁掌功,你莫非神人!”
“神人倒不是,因为!”孙白乙招式放慢了一点,“我有正宗的铁掌功谱!”
“什么?”熊世文停了手。
“那本铁掌招式谱是我娘揣在我怀中的,我记事后就知道了!”
“你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熊厉天没告诉你的事,我师父可是很早就告诉了我,我娘就是———铁白珍!”
“你,你在说什么?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熊世文少见的动怒大吼。
“我的意思很清楚,我做的事也很清楚,我娘既然是铁白珍,我爹当然就是熊厉天了!”
熊世文一时间愣住,不知该如何理清这层关系。
“我在刚出生的时候,熊厉天和司徒槐有一场交易,少林高僧本恒见证了那场交易,当时司徒槐也抱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是你!”
熊世文愣住了,只等他说下去。
“熊厉天和司徒槐的交易是什么我并不清楚,只知道少林出面让熊厉天和司徒槐各被牵制一步,这牵制的手段恐怕就是你和我了!”
“用你和我交换来让双方互相牵制?为什么要这样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内幕,是孙拙吾告诉我的这件事,连我非司徒槐亲生都是他告诉我的!”
“原来是这样,难怪多年来司徒槐主动跟我说中毒的事情,听命于我还向我求解药,其中还有这样一段曲折!”熊世文喃喃道。态度倒是让孙白乙心惊,按理说常人听到自己的身世,早就呼天抢地满怀悲愤不解难过,熊世文却如听到别人家常里短一般,毫不在意。
“你没有一点感触?你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并想嫁祸给熊厉天,这件事要是传入江湖,恐怕你自尽十次也是不够!”
“哈哈哈哈哈哈!你多虑了,杀了司徒槐的根本就是你,明日江湖就会传出这件事!”
“你……”孙白乙才发现柳扶不见了,镇定道:“你诬陷我倒也没什么,只不过熊厉天就借此脱身,你的计划算是付之东流了!”
“那不是你管的事,你打不赢我,又即将沦为江湖痛打之人,换了我就该在此处自尽才好!”
“你太毒,禽兽尚不至如此冷血,我小看你了!”孙白乙忽然再次出招,铁掌轰轰轰同时击出想打熊世文一个触不及防,熊世文如鬼魅一般往后飘了一步躲开掌风,内力催动,衣服如灌气一般鼓起,双掌反手横在面前,大呵一声推出,孙白乙被震出老远,站立不稳退了几步才撑住脚,手掌在发抖。
“你练的是什么邪门功夫?”
“你不必知道!”熊世文慢慢往孙白乙走去,孙白乙长呼了一口气,转身快速拔出插在地面的剑往熊世文面门扔去,熊世文双掌翻飞,剑如脆铁般被打成无数碎片,一些碎片打在回身离开的孙白乙身上,人跳入河水中逃走了。
“想不到如今我的真实身份却是这样,此时不能让那个姓龙的知晓我是假冒,否则多年努力就要白费,孙白乙明日就如过街老鼠,不足为虑,况且他不知道那个姓龙的事,还认为熊厉天就是他亲爹,好吧!熊厉天既然表面还拿我当儿子,我就让你们父子一个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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