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了傍晚五点,有人打来了电话。
是傅洌的手机。
他根本没让人放置定位仪,只要不是傻子,应该都会知道控制通话时长的。
“喂,我是傅洌。”
他没有开扩音器,众人自然也就听不到那边的人声。只是,却并非完全听不到。
那边有发狂的大笑传来,声音太过疯狂太过刺耳,傅笙眉头皱起,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身边的傅洌道:“你要什么?只要你放了她们,什么我都答应!”
下一刻,咆哮的男声传来:“我要什么?我要什么?哈哈哈哈,傅洌我告诉你,我要你的命!你给我等着!”
他的大放厥词却丝毫没有惹怒傅洌,眼下他只是担心自己的妹妹和侄女儿,沉着声音道:“我要听她们的声音。”
那边再说什么,众人已经听不到,眼看着傅洌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猜测事态肯定极其严重。
傅洌缓缓的放下电话,一旁的傅默有些焦急的问:“二哥,怎么样?绑匪怎么说?”
“他什么都不要。”
这是最难办的,无欲无求的绑匪,脑袋吊在裤腰带上,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却在临死之前仍要拉上一个垫背,同入地狱。
“是谁做的?”
“卢子恒。”傅洌说完这几个字,放下手机坐在了沙发上,脸色不是很好。
那人已经陷入了偏执,他在刚才的通话里听到了宠儿的哭声,可是却没听到傅冰的任何声响,那个人的声音中似带着无尽的快意,他极轻极轻地告诉他:傅冰已死。
傅洌并不相信,以卢子恒的目的来看,多半是要向他寻仇。傅冰就是最好的筹码,宠儿毕竟是蒋家的人,就算是他捉住了宠儿,蒋家那边也不会罢休,并不能很好的钳制他傅洌。可是一旦傅冰牵涉进来,自己就一定会出手,他不会看着自己的妹妹因为自己受连累。
“卢子恒?”一直静默着的林舞意口中默念着这几个字,总觉得有些熟悉,待想起来之后恍然大悟。
“一个月前有人在监狱那边活动,过了半个月他就被放了出来,看来,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我找人打探过,是承州军区的人。”
“你怎么会去调查他?”傅洌有些纳罕,转头问。
林舞意轻咳一声,这才告诉众人原委:“我老婆前段日子一直神神秘秘的,我就找人查了查,结果发现她一直定期到监狱探望一个人,且一直托人暗中多关照他,我不放心,就去查了查。”
显而易见,若只是因为普通的同学关系,祝莹衫大可不必做到这种地步,能够她下这样大的功夫关照一个人,多半是因为一个人。
傅洌在心中冷笑,她总算是学聪明了,没有再和那人联系。否则,他可能就活不到出狱的那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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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晚上六点多,信息中心终于定位到了准确的地址。此时,距离她们被劫走已有六个小时。
“这个红点就是傅小姐身上的追踪仪,”工作人员指着满是复杂图线的屏幕告诉众人:“根据显示,她已经出了京城,具体位置不定,信号显示一直在移动,但是大致方向,是朝着承州方向,目前距离京城一百多里的一条土路上,附近无任何住户。”
接到韩冷的消息的那一刻,傅洌已让人封锁了京城各大出口,严加盘查,各个高速路段也全都通知。但是很显然,那人很是谨慎,选择了一条几乎没有人走的坎坷土路,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这也从侧面证实了傅洌的猜测,傅冰肯定还活着,不然卢子恒不会一直带着一个死人上路。
他沉吟了一会儿,问:“往前大约多远有便利店?”
卢子恒已经开了几个小时的车,就算是铁人也要补充食物水分,退一万步讲,即使他准备了食物,也总要补充。依他的脚程来看,离目的地还有很长的距离,中途停的次数过多,更会引人注意,而荒地的便利店则是最好的选择,深夜顾客几乎没有,店员更是好控制。
工作人员迅速在电脑上敲了几下,告诉他:“地段太过荒僻,大约在六百多公里,有一个小型的便利店。”
按照正常的车速,也得有几个小时了,到达也得夜里十一二点,傅洌看了看表,转身就朝外走。
“老二你别冲动。”傅笙跟了出来,出声阻止,现在还不知道绑匪的具体要求,若是贸然前去,很可能会鱼死网破。
傅笙自来沉稳,任何事都考虑的很周全,他对自己妹妹的关心比老二对她只多不少,这种事,莽撞不得。
“我没冲动。”傅洌拿起自己的外套朝门口走,头也不回的道:“放心,我一定把人安全的带回来。”
“老二……”
回应他的,是大门阖上的回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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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宽敞的办公室内,一人低声询问。
身后的人无声摇头,手机抛到了茶几上,低咒一声道:“老大,那人是个疯子,他说他谁的命令都不听,要亲手干掉傅洌。”
有人‘嗤’的一笑,嘲讽的道:“没有我们给他提供人力物力,他能从监狱出来?能够光天化日之下劫走人?现在得手了就想过河拆桥?真是打的好算盘!操!”
“老大,怎么办?他的语气很瘆人,情绪也很狂躁,应该是来真的,我们还要不要插手?”先前的那人看向一直逆光站立的人,希望他能拿个主意。
“不用。”那人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冷冷的道:“让他和傅洌斗去吧,等他成了丧家之犬,自然会来求我。”
“可是岂不便宜了……”另一人觉得心有不甘,恨恨的道。
便宜?不,谁都得不了便宜,卢子恒那人他早已调查清楚,这次他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整死傅洌最好,整不死他也有后招儿,实在不行,大家就来个鱼死网破。
叩头跪拜之辱,他绝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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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洌进来病房的时候,就看到励飒在抱着儿子喂奶,脸上满是笑意。
她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傅洌缓缓地走上前去,自身后轻轻的抱住她温软的身子,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用力汲取她身上的体香,陶醉的闭上眼睛。
“你回来了?傅冰和宠儿有消息吗?”励飒略略转头,侧头低声问。
他低低的恩了一声,似是满含疲惫,励飒轻声道:“那现在怎么办?”
“不用担心。”他转身来到她的身前,轻轻抚摸儿子的小脸蛋儿,又抬起眼睛看她:“小乖,我得离开一段时间。”
励飒心下一惊,没想到他要亲自过去,试探着问:“你们已经知道确切的位置了?”
“嗯,”他扶着她坐在床上,温声道:“那人的目标是我,其他人去,傅冰和宠儿会没命。”
励飒垂眼,不敢再和他对视,她无法坦然的问他是谁,因为,她的眼神和声音会出卖她。
仍然有灼热的视线传来,励飒本能的想要逃避,却被人固定住了身子,动弹不得。
傅洌注视她良久,最后,仍是放弃。
罢了,既然她不想提,那他就不再逼问,她都给他生下了孩子,就算还有想法,也不会付出行动了,毕竟,孩子是母亲最大的牵绊不是吗?她不会再离开他,不会像以前那般时刻想着逃离。
毕竟,他们这一年来过的很好,不是么?
“小乖,好好照顾自己。”他在她耳边低低的道,倾身在她面颊上印下一吻。
临走的时候,励飒出来送他,他突然回头抱住了她,低下头,狠狠地亲吻她的唇,带着莫名的激情,和难以诉说的低沉。
励飒缓缓伸手,抱住他的腰,闭上眼睛,情不自禁的回吻。
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他似是将所有的感情都倾注于这一个吻,狂野的几乎吞噬她的一切,他的心跳那样有力,和她的跳动在一起,彼此之间离得那样近,却又那样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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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他大步离开。
励飒一直在沙发上静坐,她没有开灯,只是沉思,静默的沉思。
她拿起了那个手机,开始拨通号码。
“莹衫,帮我买五张客车票,越远越好,五张不同地点的。”
挂断电话,她重又陷入沉默,眼睛看着起居室内婴儿床的方向,死死地,死死地盯着。
夜里十点的时候,助产士准时过来查房。
病房没有开灯,她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人时吓了一跳。
沙发上的人转过头时,她分明看到有晶莹的亮光一闪而逝,透明的像水晶。
“我想好了。”
半晌,她低低的道,声音低哑,浓重的鼻音,挣扎而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