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二天苏漓醒来时,才真正明白了什么是成为死士的训练。
想要起身坐起,刚刚一动,全身就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昨天发生的事情也随之一点一点钻入她的脑海,昨晚高强度的训练,身上好几处都已经受伤,最终让她晕死过去……
这时,阴影处传来一声响动。
“谁?”苏漓瞳孔一敛,蓦地翻身坐起,伤口被牵扯到,痛得她冷嘶一口凉气。
“你就准备以这种状态留在这吗?”来人清冷的声音传过来。
听着声音,苏漓便知道是谁了?他不是有事吗?怎会悄无声息地来她房内?她也顾不上好好整理,掀开被子,咬牙径直起身下了床。
“庄主!”
“看来还有意识!没有完全昏死过去!”来人轻嗤一下。
苏漓心里翻了翻白眼,但是嘴上还是恭恭敬敬地说:“庄主,不知来为何事?”
“哼!听归离说,昨晚最简单的训练,你就差点受不住?”
简单?苏漓不禁腹议,哪是简单?根本就是不要命的训练好吧!“我是因为第一次接受这样的训练,有点不适应……”
“既然这样,那就离开山庄吧!你不适合!”银面少年走出阴影,直直地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躯给了苏漓一种压迫感。
“为什么要我离开?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走?”苏漓不以为俱,她只看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心里一阵翻涌。
银面少年眼波微动,似是也没有想到她这样说,步步走向她,轻轻撩起唇角,眸光闪动,凝着她,冷冷地开口,“就因为你连最简单的都学不会!山庄不要废物!”
苏漓微微一笑,后退几步,虚弱地靠在床畔,刚刚的谈话其实已经耗费了她多半气力,她不得不找一个东西支持撑着自己。“难道庄主的武功是一夜就学成的?呵,你怕是想找一个理由赶我走吧?”
因为他戴着面具,又背对着光,光影偏逆,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的一双眸子,有着她看不懂得情绪。
她真的很想哭,心里很痛苦,感觉自己被各种人嫌弃,这一辈子她过的够累了,何寻,你到底在哪里?我怎样才可以找到你?她阖着眼睛,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哭,因为就算她哭了,也没有人会怜惜她。可为什么现在,她却如此管不住自己!她不想哭,可是眼泪却控制不住地从眼眶里溢出来。
银面少年微微拧着眉,黑如曜石的眸子看着她,一瞬不瞬,今晚他来本不是那个意思,他是听归离报告说她因为训练倒下了,他想来告诉她,要想变强大,必须付出超于常人的努力,可是,现在……
他知道她哭了,虽然她没有哭出声音来!他自从记事起,便没有哭过,因为他知道,哭是弱者的表现,越是哭,越是被别人欺负!因此他厌恶一切哭哭啼啼的人!
可是这个女孩却是不同,每当她哭时,自己的心里总会一痛,痛的那般急切,所以,他有些慌神,他不知道怎样安慰。第一次在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面前扰了心智!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她亦是红着眼睛瞪着他,流泪……
最后,等她哭够了,银面少年才缓缓道:“你也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子,心里是明白事了,你既然要做我的死士,必须拿出做死士的样子来!当然,今日……今日终是我有些急躁了!你底子太弱,不过那天看你拿银针扎李大的手法,应该是学过针灸的,那便从银针入手!不过,你若是想留下来,现在就在这里一次性把泪哭干了,把脸擦干净,别再整天哭哭啼啼的样子!”
苏漓满眼通红地看了少年一眼,点了点头,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她又能怎么样?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见她点头了,银面少年还算满意,伸手,从袖腕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扔给苏漓,“拿好,这是治疗跌打损伤的,如果身上有伤口,可以擦一擦。”他顿了顿,“近日,我便要离开,我等着你为我办事的那一天!”
苏漓还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见眼前身影一晃,一阵衣袂簌簌的声音过后,屋里便只剩下了她一人,苏漓低头望着手中的小瓷瓶,久久失了神!
因为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也因为原来吃了太多的苦,所以她知道自己必须得留下来,她也明白绝对服从才更适合生存下去。
从那天起,苏漓重新学起了各种技法,每日跟着大家一起练功。习惯真的是一种可怕的力量,习惯后,日子倒也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
有时归离办完事回到山庄,闲来无事,会教她口技,音律,古棋。甚至,还会带着她去绣纺学习女红,拿惯了银针的她对女红特别上手,连绣纺的绣娘都夸她,归离看她的目光也越来越欣赏。
一晃,三年过去了,苏漓从没有在山庄内见过那个少年庄主,对,他叫司藏沉!可是山庄还是一样的有条不紊地运转着,仿佛冥冥之中有人操办着一切,其实也对,这么大的山庄,如果没人背后操作,也不会存在这么多年!
苏漓再一次看见司藏沉时,是有一天晚上!那天训练完,已经深夜了,她刚刚洗漱好,准备熄灭蜡烛时,猛然看到靠在门框上微微喘息的那个人。
一身黑色夜行服,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黑眸。苏漓心头一跳,山庄防御这么好,竟有坏人入侵,轻轻翻转着自己的腕,一枚银针落入掌心,刚把内力凝于手上,准备抵御时,来人抬手扯掉蒙在面上的黑布,赫然,一顶银面覆面。
苏漓一惊,竟是庄主!虽然三年没见,身高,样子发生了变化,但是他的眸子她是记得的,那么深邃悠远,仿佛深潭一般。
苏漓怔了怔,把手中的银针隐匿于袖中,然后刚想开口问他,就看见他的身体微微一晃,苏漓本能地跑过去扶住他,骤然看见地上的血,“你怎么受伤了?”问完后,苏漓便后悔了,这哪是她一个下人该问的问题,深夜穿着夜行衣,又受伤,肯定没好事。于是她又补了一句,“庄主,就当我没问!你不用回答!”
司墨沉看着一直自言自语的她,嗤笑一声,可能是受伤的原因,声音有些哑,“你把我扶到桌子那里去!”
还没等苏漓帮他,他却突然倒在她身上,整个身子都倾轧在她身上,苏漓心里一惊,连忙顺势抱着他将他扶住。
苏漓心里很慌,庄主肯定伤得很重,不然不会这样,“走,我扶你到凳子上!”苏漓咬牙,吃力地扶着男人,又要艰难地挪着步子,终于将男人拖到了桌子旁边的凳子上。
苏漓从桌案上拿来剪刀,蹲在地上,直接将男人的黑衣剪开,然后再慢慢地褪掉他身上的黑衣,露出了白色中衣,借着烛光,检查他的伤口,苏漓看到,他的左臂殷红一片,是剑伤!
心头微微一抽,复又准备探上他的脉搏,看看内里是否受伤。因为男人还没有彻底昏迷,就虚弱地靠在桌案上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见她想探自己脉搏,眸子一变,猛地反手握住她的手。
苏漓见被庄主紧紧地握住手,手背上传来灼热的温度,苏漓有点不解,“庄主?”
“我没事!你去看看门口有人没?”
这在自家山庄,为何还要偷偷摸摸?苏漓心里有太多疑问,但是也没敢问,毕竟人家是主子,起身,走到门口,张望了一下,见没人,复又关住门,靠在门板上,凝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待等一会确认无人后,她才返身折回来。
突然想起他的伤,复又去寻找药箱,小心地拿着药箱来到他身边,等到他的同意后,才打开装着金疮药的小瓷瓶,拧开盖子,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撒在他的左臂伤口处。
男人微微一颤,应该是药蛰到了伤口,苏漓抬眼看了看他,见他没说话,就又轻轻地拿绷带缠绕住,苏漓看着自家庄主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心急如焚,突然,她想到了归离,对!归离!归离武功比自己好,可以更好地帮他!
刚要对那庄主说她要去找归离帮忙,可惜人家早已洞悉了她的心思。
“今晚的事情别告诉任何人,包括归离!”苏漓刚要转身的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后来,后来,便是他要在她房中待上一晚!幸亏她房中还有一张矮榻,不然她就没得睡了!
本来身体就很累了,再加上晚上遇见这个事,心情没有大起大落是假的。
苏漓处理好黑衣,清理完地上的血迹,这才熄灭烛火,躺上矮榻。
夜凉如水,寂月皎皎,绵长的清晖透过窗幔洒进来,屋内寂静一片,听不见男人的呼吸声,但苏漓知道他在,心头有很多问题想要问,譬如:你为什么会受伤?你为什么在自家山庄还小心翼翼?当然最重要的是你为什么来我房里?
因为心里有事,所以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可是若是起来,又怕吵醒男人,因此她将身子往被子里蜷了蜷,又拉过被子蒙住脸。
“睡不着?”男人清冷的声音送了过来。苏漓一怔,没想到自己这般小心翼翼的动作也被他发现了,想了想,便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