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二,黄道吉日。
北祁太子迎娶宰相之女李幼娥,八王爷迎娶县丞之女苏漓。
因为皇上的两个儿子同时成婚,普天同庆,百姓们也沾了不少喜气,道路两旁挂满了红绸,纸糊的红灯笼也是五步一个,十步一对,曼曼曲折。
待苏漓坐在喜轿里面时,混混沌沌的心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她这是要嫁人了吗?要嫁给一个完全不认识自己的人,嫁给一个想要利用自己的人?只因为她感觉他是何寻,只是凭感觉?可万一此“何寻”非彼“何寻”呢?
天啊,好乱!算了,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她还能怎么办?那便什么也不去想了……
因为皇帝的两个儿子同时成婚,百官去哪个新人府中就会对另一对新人不公平。于是皇上想了个办法,新人都在皇宫内行礼,新郎官喝过了酒水席后,才能够回去。说白了,就是在皇宫里办喜事。
轿外喜乐不断,吹着无意,听者有心,苏漓越听越刺耳,路怎么这么长,皇宫怎么还没到?
苏漓猛地摘下红盖头,平了一下心情,然后偷偷地掀起喜轿窗幔的一角,看了看外边的情况。
迎亲队伍绵延,皇家的阵势果然浩大。百姓们也争先恐后地用欣羡的目光看着她们的轿子,太子妃的喜轿在她前面,毕竟,太子尊贵的身份在那摆着不是。
远远地可以看见皇宫的轮廓了……
终于,喜轿慢慢停下来,苏漓心莫名一沉,这是……到了?
外边的喜乐还在继续,苏漓静静等待着,纤手使劲绞着手里的红帕。突然,眼前一亮,轿帘被人掀开,紧接着就看到一只大手伸到她的面前。
苏漓犹豫片刻,终还是把手伸过去放到他手心里,那大手是冰凉的,没有为她带一丝温度,手心略有些薄茧,这是习武之人多年操练留下的痕迹,红盖头下的苏漓忽地心凉了半分,想挣开他,无奈何寻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苏漓硬是半分也动不了,算了,这个时候了,她这是计较什么呢?
耳边喜乐不断,苏漓随着何寻的牵引小心翼翼地走上了宫殿的台阶,何寻的脚步很慢,很小心,苏漓心里竟升起了这样一种感觉,仿佛何寻是就着她的步伐,怕她摔倒,慢慢地,苏漓跟着何寻地脚步停下来,喜乐停止,众人簇拥祝贺声停止。
宫殿正上方,皇上和皇后盛装出席。
皇帝看到两对新人已经准备好,便说了一些祝贺的话,然后朝一旁的太监总管挥了挥手,总管会意,走上前来,手执拂尘,嗓子高亮,“行礼!”
喜乐再度响起,苏漓的手被某人放开,接着,手中被放入了红绸。
听着礼官的高喝,“一拜天地……”
按部就班地走完了整个冗长繁杂的行程。
之后,新娘要送回各个府内,而新郎要和百官喝过喜酒后才能回去。
当苏漓坐上轿子回到八王府时,天色已晚,到达门口时,已有安排好的管家接待,苏漓便在婆子的引导下走进了属于自己的院落星月院。
院子里点满了灯笼和红烛,本来今夜星子就很亮,使得院落里一草一木都能看的清清楚楚,苏漓透过红盖头隐隐约约地能看到道路,这样也不至于她会摔倒。
屋门口有两个婢女迎着,婆子仔细跟两个婢女交代了一番,就离开了。
接下来就是婢女牵着苏漓来到屋内,当苏漓坐在了放满莲子花生的床上时,这才真正地歇下来。
透过红盖头细细打量屋内与她陪伴的两位婢女,身量不足,年纪不大,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两人直愣愣地在那站着,一言不发。
天色渐晚,何寻还没回来,苏漓无奈的在喜床上“正襟危坐”,还是好累,好想躺下啊!心里不禁抱怨,“怎么还没回来?”可是又不乏紧张。
终于,院子里传来声响,苏漓一震,想着怕是何寻回来了,连忙坐直了身子。
身旁的婢女也察觉到院子里的声响,紧忙去开门。
“八王爷吉祥!”
“平身吧!”
果然,是何寻回来了。
苏漓刚刚的烦躁现在全转化成紧张了,感觉心都被提到嗓子眼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床前停下。苏漓隐约能够闻到空气中氤氲的酒气。低下眉眼,正好可以透过红盖头的底部可以看见男人镶着金线的红靴。
苏漓有点失神,骤闻一个婢女说道,“请八王爷为八王妃挑下喜帕!”
默了几秒钟,红盖头被掀开,苏漓眼前一亮,待适应后,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今夜的他一身大红,俊美无邪。
“请王爷和王妃喝合卺酒!”另一个婢女恭敬地在一旁端着放着合卺酒的盘子。
何寻取下两个龙凤金杯,递给苏漓一杯,二人手臂互相交叉着喝了酒。喝完,苏漓冷吸了一口气。
还没等婢女说下一步程序,何寻摆了摆手,沉声道,“你们下去吧!”
“是!”脚步细碎,房门关上,室内恢复了一片静谧。
何寻紧紧盯着苏漓,似乎想从她的脸上发现什么,苏漓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努力抬头望进他的眸子里,如墨无澜。
良久,何寻轻笑一声,“咱俩的关系,你也懂得,今夜该如何做,你也懂得,除八王妃一个名分,别的本王不能给你,今夜便这样吧!早些休息,明日还要去宫里请安。”说罢,不带一丝留恋,欲转身离去。
苏漓心头气苦,凭什么这样对她?
“何寻!”
男人止住脚步,回头。
看见喜床上坐着的女子小脸清冷却带着一丝倔强。
“你当真以为我在乎的是这个名分?”
何寻顿了顿,没有说话,女子的话还在继续,“何寻,你当真不是唬我的,当真不认识我?”
“不认识!”何寻答得不假思索,“并且希望王妃以后不要再问这样类同的问题,王妃还是早些休息吧!”说完,便转身离去。
房门一开,夜风阵阵吹进门来,掀起了苏漓大红嫁衣的袍角。
星子高挂,夜风凉凉,何寻站着院子里脑海里不断划过苏漓在宫殿里抓着他的衣袖叫他“何寻”的场景。
他不是她的那个何寻,她与他也没有任何关系,每次她叫他何寻时,仿佛叫的是另一个人,而不是他,他心里突然就感到异常烦躁。每次他都可以把情绪隐藏的很好,可是自从碰到她,情绪好像愈发不受控制了,这样的他,他不喜欢。
翌日,按照宫里规矩,王爷大婚应该带王妃去宫中请安。
苏漓一大早就起来了,洗漱打扮,昨天盖着喜帕,还没来得及好好观察,今日一看,果然两个婢女年纪还不大,十五六岁左右,两人做了自我介绍,一个叫吉祥,一个叫如意,这名字,苏漓私以为很喜庆,很吉祥!
两个婢女看着眼前的人儿,愣是呆住了,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眼如水杏,淡淡的妆容,肤润如脂,一袭粉衣,真真如一位天女下凡。
苏漓见两人恍惚,唤了半天才唤回魂来。苏漓携两人出了屋子,发现这院子虽然不是高端奢华,但是是她喜欢的品味,花花草草,旁边还有小厨房,小池塘,很别致,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感觉,昨夜不好的情绪也消失殆尽了。
就在苏漓享受着这一方清静时,管家来到这个院落,“王妃!王爷已经在前厅等候您一起用膳,请王妃移步前厅。”
苏漓给了管家一个大大的笑容,“好!”看得管家竟有几分恍惚。
一路走来,各色植物种满庭园,竟有一种清新之感,当然,苏漓当然也不忘细细打量所行的路况,看来,八王府虽然也很豪华,却跟她原来在电视剧中看到的王爷府差远了,由此看来何寻不受皇帝重视啊!
终于到达前厅,果然,何寻早已在里面等候,当苏漓进去的时候,男人正低垂着眉眼,看着手中的书卷。
一袭墨色锦袍,同色发带束发,相得益彰。虽这样穿着,苏漓却能隐隐感受到何寻身上一股高贵傲然之气。
听到外边声响,何寻才堪堪抬起头瞄了眼前人一眼,眼里露出一丝惊艳之色,却稍纵即逝。
何寻放下手中书卷,吩咐下人布菜,桌上的早膳有点简单,不过几碟精致的小菜,后又上了两碗红枣糯米粥。
两人一声不吭地吃着饭。突然,何寻往她碗里夹了一些菜,却也不说话。苏漓低着头,垂下眼帘,忽视刚刚何寻的行为带给她的一丝异动,自顾自地吃着饭。
终于,一顿早饭在两人闷声不响之中吃完。
何寻看了苏漓一眼,站起身来,对着苏漓说道:“我在马车上等你!”
马车上,何寻在软垫上已经坐下,可能是气场不同,偌大的车厢,仿佛有他便显得极为狭小,苏漓便小心翼翼地捡了个角落坐下,何寻靠在软垫上阖着眸子闭目养神,两人又不发一言,车上气氛有些冷僵,耳畔只听得到车轮滚滚和马蹄的声音。
苏漓懒得去理会这些,本来局促的心也慢慢平静,她也轻轻靠在马车上回想着这些天来发生事情。
这一路仿佛很遥远,走也走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