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龙的问题将温灼从花痴中拉回现实。
“哇。你这速度倒是挺快的。”温灼看了看四周熟悉的景色,压低的嗓音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在这里啊?”
苍龙冷笑道“人类,七情六欲,酸味冲天。”
温灼眯起眼,郑重其事的点点头,道“原来你靠闻啊,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狗鼻子一嗅一个准啊!”
苍龙听罢,脸色瞬间一沉,撒手将温灼扔在了地上“哼!给你几分颜色你便得寸进尺。地方已经给你送到了,镯子你也该交出来了!”
温灼疼得龇牙咧嘴,正想说话却见不远处有人走来,情急之下便拉着苍龙躲到了一旁的树丛里。
朦胧的月色中,宗肃的容貌渐渐清晰起来。虽然对来人的身份早有预感,但猛不丁的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温灼心里还是没由来的一沉。
只见宗肃走到霍梓玲的屋外,抬手轻叩门扉,屋中应声传来零碎的咳嗽,随即霍梓玲的声音便从屋内传了出来。
“谁啊?”
“祭司大人,是我。”
“哦,宗大哥啊,请进。”
宗肃得了应许,这才推门进屋。跳跃的火光在开门的一瞬间将屋外的空地照得透亮,在深山的黑夜里竟然有些刺眼。
显然,屋里的人也并没有休息。
光芒随着门扉的再次合上而消散,四周恢复了先前的黑暗。
苍龙瞧见温灼迟迟不交出手环,反倒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小屋发呆,心中自然是有些不悦。正欲开口时,温灼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顺势又将他的头按进了树丛里。
苍龙此时不得不用一种近似于四仰八叉的姿势和温灼一起趴在树丛里,眼见这般光景,苍龙心中不禁怒火升腾“你最好给本座适可而止!否则本座现在就杀了你!”
温灼闻言,赶忙对苍龙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尔后求道“你先小声一点,镯子我一定会给你的,拜托拜托了!”
语毕,温灼的手又是一用力,苍龙的脸妥妥的跟泥巴来了个亲密接触。如果不是碍于那个手环,苍龙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已经把眼前这个弱智女撕成一百片了!
二人刚刚潜伏好,便瞧见幻狼从柴房里走了出来,一双惺忪的睡眼还不忘四处打量。
温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躲起来,反正她就是不想让任何人见到自己。就当是为了避免尴尬吧,毕竟离队出走的人是她,现在自己又溜溜的跑回来,面子上也抹不开。
幻狼瞧着四处没什么动静,又检查了一遍屋子四周的结界,随后便打着哈欠回柴房去了。温灼这才松了一口气,还不等她主动撤手,苍龙便没好气的一巴掌将她的手打了下去。
“镯子!”苍龙将手伸到温灼面前,意简言赅。
“哦!”温灼磨磨蹭蹭的开始撸镯子,说实话,她的内心其实是拒绝的。不过,也没办法,谁让她答应了别人在先呢?
“镯子在这里。但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温灼贼兮兮的对着苍龙扬了扬手环。
“哼!”苍龙收回手,冷笑了一声“你们人类,就是这么背信弃义的东西。”
“怎么就背信弃义了?又没说不给你!”温灼有些不服气,虽然她临时加码确实是有点狡猾“你这么厉害,这件事对你来说比一巴掌拍死我还容易!”
苍龙听见‘厉害’二字,脸色稍稍缓和了些许“说说看!”
“我想去那件屋子外面听听他们说什么。”温灼指了指霍梓玲所在的山屋,随即面露难色“但是那屋子四周有结界,我从外面进去,里面的人肯定会知道。我不想让人发现,所以呢,嘿嘿嘿。”温灼讨好的看了苍龙一眼。
苍龙从牙缝里切了温灼一声,随即道“这是最后一次,完事马上交出镯子!”
“必须的!”温灼瞧着苍龙答应,连连点头。
苍龙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口中默默念起咒文。只见他左手一扬,两人身边原本透明的空气居然荡起一道金色的水纹,眨眼间便又恢复了平静,似乎啥也没发生过。
“走吧!”苍龙对着山屋扬了扬下巴。
“这就可以了?”温灼有点怀疑。
“信不信随你。”苍龙懒得解释,率先一步大摇大摆的走向了山屋。
温灼见状,自然紧随其后。她并非是不相信苍龙,只是对于苍龙一扬手就能把宗肃所布下的结界整瘫痪这事有点诧异。
山屋年久失修,墙壁上早就已经有了不少裂缝,大的能有手指粗。温灼把眼睛贴在缝隙处,闭气凝神的打量着屋内的动静。此时屋内只有宗肃和霍梓玲二人,霍梓玲还是一副病美人的模样,宗肃则立在榻边,两人似乎在讨论着什么。
“宗大哥,都是我这身子不争气,一点小伤居然病倒了,又要耽误大伙的行程。”霍梓玲说着又娇弱的咳了几声。
宗肃闻言,柔声宽慰道“祭司大人多虑了,你我皆是肉体凡胎难免会有病痛,请安心养伤。”
霍梓玲听罢,笑了笑又道“温灼还没有回来吗?”
宗肃脸色微微一动,默默的摇了摇头。
霍梓玲轻叹道“都是我不好,总惹她生气。”
“温姑娘只是一时冲动,天一亮我就去林子里找她,她一个人应该走不远。”宗肃说着,眉宇间不禁显出淡淡的担忧。
霍梓玲见状,眉头微蹙,但很快便又收敛了神色“可这月凉山这么大,倘若明天还是找不到或者她不愿意回来呢?”
宗肃默然片刻,答道“我相信温姑娘是识大体之人。”
“宗大哥并不了解温灼。”霍梓玲笑了笑“温灼看似没心没肺,其实比谁都倔强。就算她如今站在屋外,此时也必定不愿意进来与我们相见。”
听见这话,温灼不由得暗暗感慨,也不知道应该表扬霍梓玲观察入微,还是批评自己心无城府。
宗肃闻言不禁语塞。霍梓玲瞧见自己的话有了成效,急忙乘胜追击。
“咱们的行程不能再耽搁了。这一趟不仅是山高水远,更是大海捞针。结果的成败,并不单单是我们的事,还关系到千万条无辜的性命。”
宗肃沉吟片刻,方才抬头道“祭司大人的意思是?”
“时间有限,咱们不能把时间浪费在等温灼耍小脾气上。”霍梓玲斩钉截铁的说出了自己的主张“我们明天必须启程,不能再等了。”
宗肃听了霍梓玲这番话脸上有些意外“将温姑娘独自留下似乎并不妥当,况且祭司大人还在病中。”
“黎民苍生危在旦夕,我一个人的身体算什么呢?”霍梓玲这话说的简直大义凌然“温灼是个惜命之人,即使不愿意见我们,也必定不会跑太远。我们在这山屋里留下足够的水粮,再于四周布好结界,保她安全。一到江城便往驿站,着人到山屋中接她回京再另做安顿就是了。”
宗肃听罢又是默然不语,脸上的神色亦埋于光影中,看不清楚。
霍梓玲见状又道“宗大哥心中定怪梓玲无情。但我心里却明白,这对温灼是最好的安置。”说着,她竟然哽咽起来“我与她从会说话起便是最好的玩伴,如今我身系天下而无法常护她左右,先前巨尸突袭一事,宗大哥也看到了。试问,她怎能在乱世中自保?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该怎么办?”
语毕,霍梓玲一低头,两行眼泪便流了下来。温灼简直恨不得冲上去照着她的脸就一顿狂踩!可惜,实际情况并不允许。她只能继续趴在屋外,悬着一颗心等宗肃的回答。
先前霍梓玲这番说辞宗肃并不赞同,但今非昔比,巨尸作乱一事宗肃对自己的误会犹未解除,如今霍梓玲再把这番论调搬出来可谓是有理有据。温灼咬了咬下唇,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无言良久,宗肃方才轻叹道“祭司大人的话,在下会考虑的……”
宗肃这句话一出口,温灼只觉得自己两耳嗡鸣,紧接着脚下便是一个趔趄。
“喂!”苍龙见状不由一声低喝,伸手提溜住了温灼的衣领。
“什么人!”宗肃的斥声从屋内乍起。
“哼!”苍龙冷笑一声,抬手便欲迎战。
温灼虽低着头,却是立马握住了他的臂膀,低声道“走。”
苍龙见状眉宇微蹙,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抓着温灼身形一跃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温灼被苍龙提溜着,就像个失去了生气的布娃娃。星光、月色,似乎没有一样可以映入她那仿佛再也不会起一丝波澜的眼瞳。
苍龙在一块空地上停驻了脚步,他一松手,温灼便软巴巴的坐在了地上。人家说‘哀大莫过于心死’,温灼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心死了,最起码对宗肃是心死了。
先前他被霍梓玲误导,可暂且表过不提。如今霍梓玲要将她丢在月凉山,按照正常的是非观来说,无论她温灼是多废柴,作为伙伴理应一口回绝,连考虑的余地都不该有。温灼扬起脸,望着时隐时现的明月,一声长叹。
“喂——”苍龙的话尚未出口,却见一个圆乎乎的东西哐啷啷滚了过来。
“拿去吧。”温灼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声。
苍龙低头一看,那圆乎乎的玩意不是别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手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