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道阴修 第十二章:冥道阴修

    女人天生就是敏感的动物，这话说的一点不假。

    是的，洛尘确实不愿与胡秋有过多的接触，原因有二。

    首先是由于胡秋生前的坎坷遭遇，和她表现出来的，对小妹最真挚的亲情。受其影响，洛尘有种往事难堪回首的酸楚感，并因此产生心灵的共鸣；

    其次当洛尘静静地陪着胡秋端详碑石的时候，不知为何，他竟能从胡秋的身上感受到一种若隐若现、微乎其微的熟悉感觉，虽不能确定胡秋是否也有同样的感受，但至少洛尘可以肯定这并非错觉，因为这种感觉与他闲望彼岸花海时生出的悸动如出一辙。再结合曼珠沙华对胡秋的庇护之心，洛尘甚至怀疑自己在相当遥远的过去，与胡秋和曼珠沙华三者之间有着某些纵横交错的微妙交集。

    这两个原因叫洛尘莫名惶恐，生怕接触久了会令自己情难自禁地做出傻事。

    ……

    当冥月降临时，洛尘等五鬼如约来到夜修的居处。

    夜修早已在前庭院的石桌上备好丰盛的酒菜。

    酒是上好的陈年珍酿，菜乃冥府都城最负盛名的连锁酒楼——寿棺楼的金牌名菜，俱都是夜修去丰都城办事时顺便带回来的，看得哥几个食指大动，不等招呼便各自抢了个位置，就着诡异的血色月光和阴冷的夜风，迅速风卷残云扫荡完毕，连盘中的渣汁和酒坛边沿的残液都不放过，舔得分外干净。

    酒足饭饱，夜修意犹未尽地放下手中菜盘，砸了砸嘴感慨道：“不愧是地狱第一食府的私房珍肴，就是价位高得真他娘的离谱，足足一万业晶，即便能够公款报销，哥还是有种割肉放血的心痛感啊！”

    “去你的心痛”执笔闻言笑骂道：“哥几个中就数你最铺张浪费，幸好牛大不理财务，否则单凭你每月报销的招待开支，就足已定你个贪污之罪，受流放的刑罚。”

    “毛竹此言差矣！”

    虽然明白这不过是执笔调侃夜修的一句玩笑话，但面丑心不丑的千行还是觉得执笔说得颇有些严重了，于心不忍，急急忙地一抹嘴，抢着为夜修辩护道：

    “要知道夜子的每一次铺张，兄弟们俱都雨露均沾，从不曾见他独享过，当可算是为大伙谋利处，真要如你所言罚罪下来，你我可都脱不了干系。”

    说得其余五鬼同时打了个寒颤，一阵反胃，不等执笔还口，夜修自个儿抢先笑骂道：“我说千少你会措辞吗？还雨露均沾？你他娘的当我是在宠幸你们吗？就算是，那也只限毛竹和灰尘，至于……”

    “够了！打住！”

    执笔终于听不下去，矢口打断，郁闷地抚着额头道：“你们俩这是合起伙来成心让我倒胃吗？一个说的比一个恶心，听得我都快要吐了！”

    细秀的凤眸狠狠白了眼正冲着自己不住坏笑的夜修后，执笔转向千行，没好气地接着道“要我说，狗屁的脱不了干系，什么叫兄弟，就是有福同享、有难拿来挡的知道不？真要不小心被牵连，只要我们五张嘴保持一致口径，还怕推不干净？”

    “言之有理！”

    勾离剔着牙点头附和：“好兄弟就该是有福同享有难拿来挡……哦不对，是有难拿来插两刀……哦不对，应该是有难拿来当手足……哦还是不对……咦，怎么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劲呢？”

    改了几次口发觉越改越不对劲，于是叼着牙签，嘀咕着独自陷入沉思中……

    罗浮和洛尘对望一眼，均不知如何插口是好，索性闭嘴。

    “好了好了，废话都止住吧！”

    眼瞅一众不觉跑题，再纠缠下去只会越跑越远，夜修作为今晚活动的召集者，适时起身阻止道：

    “今晚招呼大家过来可不是为了讨论什么公款吃喝、兄弟手足这类乱七八糟的破事。主要是为了两件大事，第一，灰尘准备踏上修道之路，哥几个作为迷途中的羔羊，少不得给他点建议参考，免得将来重蹈哥几个的覆辙；第二，如今这牌九和斗地主已过时淘汰，最近时兴炸金花和斗牛，所以召集大家过来一起熟悉熟悉规则，顺便练手，省得到时手背也就罢了，连玩法规则都吃不透，非但让无常衙府那般家伙看笑话，还可能输得连内裤都脱了抵债。”

    ……

    说到修道，绝大多数世俗生灵第一个想到的，可能是道家的练气、符咒、炼丹及修行感悟等各种修炼法门，就像但凡涉及修佛，凡俗必然联系到佛家的苦修、持咒、诵经及禅定参悟等诸多修行方式一样。

    其实不然，上述的修道不如说是道修，或者道家之修来得更为贴切些，修佛亦可理解为佛修，佛家之修。事实上修道不是哪家哪派专属的，一切有自性的生灵皆可以修道。

    何谓自性？便是指心、性、先天灵智或心意识。

    无论是道修，还是佛修，甚或魔修、妖修、鬼修、灵修等各种修，皆为同源。虽然走的道路有所不同，但目标都是一致的，都是在不断探索自然大道、宇宙真理和天地规律的同时，利用各种途径和天地资源不懈努力地发掘己身潜能，使得己身在大彻大悟的修行路上不断地成长、蜕变、极致升华，彻底掌握大道的真理和规律，并正确地拿来为我所用，逐渐与道理法规相融，夺天地造化，最终任道自然运化于身中，达到“形神俱妙，与道合真”的究极大道境。

    阴修亦不例外，便是地狱鬼灵之修。

    只不过阴修之路会比上述的各种修更为艰难坎坷些，毕竟一阴一阳之谓道，天地万物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三界六道凡俗生灵死后，七魄先散，然后三魂再离，仅余幽精意魂归于地狱，经黄泉路化作鬼灵，鬼灵虽有假身，看似生命的延续，但假身毕竟为鬼气凝聚而成，驳杂阴邪之气极盛，阳气衰竭，阴阳不调难成道性，实则生命的停滞。既不成道性，如何修道？既生命停滞，又如何精进？

    所以阴修者需得先重塑真阴，证道涅槃，如此才能重新打开生命的大门，复生阴阳循环，成为一名真正的修道者，正式踏上修道之路。

    不过话又说回来，阴修之路虽艰难坎坷，阴修的基础法门和修炼要诀在冥府，乃至整个地狱道却并非什么密不可传的秘法宝典。

    冥道阴修基础法，只要愿意，花上一粒米粒大小的业晶便可在地狱都城任意一家书店或者书摊上购得。

    除非搞促销或批量购买，否则这价格已经是最便宜的了，连砍价的空间余地都没有。因为米粒大小的业晶是地狱道最小的货币流通单位，也就是常说的一业晶，等同世俗间的一文钱。

    可即便如此廉价，却没有鬼灵会鄙视此法，将之视为烂大街的垃圾法诀。

    盖因有可靠消息从冥府内部流出，此法起初是由曹吏，看经和修功德三司分别取十大阴帅对阴修一途各种境界的切身感悟，收集成册；而后经四大判官，六案功曹融汇整理；再转十殿阎罗逐一过目审阅，去芜存菁；最终才由地藏王化繁为简，编撰成通俗易解的阴修基础修炼法册。

    此法册内含八篇法诀，贯通了整个冥道阴修九大境界中的前八大境界：虚引、阴实、鬼道、化灵、练魄、修魂、真阴、涅槃，并为最终成就冥道铺下坚实的道基。可谓集阴司地府之大成，蕴含冥修大道之精华。

    算是个全面、系统、完整的阴修体系，亦是冥府每一只阴兵鬼吏必修的不二法诀。

    鬼灵们刚开始还对消息表示怀疑，觉得天底下怎么可能有如此无端掉馅饼的美事？后来有冥府的托冒充智者对大家作出“中肯”的分析后，鬼灵们才终于打消心中疑虑，并从此对冥府感恩戴德。

    托…哦不对，是智者说：“只有那些思维狭隘、目光短浅的宗门派别才会干出敝帚自珍的可笑行为。冥府从本质上说是一个机构组织，本着普渡众生，惠泽天下的宗旨于此服务亿万苍生，肩负维持三界六道轮回秩序，赏善罚恶的无边重任，行事间从不以利字当头，可谓功德无量。依老朽愚见，冥府定是有感凡俗身陷无边轮回苦海却不自知，实在可怜可悲，这才将此法公布于众，希望诸位能够有法可循有道可修，并尽早修道有成，脱离无边苦海，从此乐享逍遥自在。如此慈悲胸怀，高比九天厚比九地，令老朽纵然感激涕零，亦不足以表达心中万一啊！”

    至于冥府的真正用意……

    依夜修对洛尘的非官方说法是：“呸，不愧是托，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冥府虽位处冥界权势的最巅峰，在地狱道只手遮天，可以说整个地狱道都是其私家后花园，无数年来却一直被天庭的主流势力视作旁支附属，始终不受待见，早就憋足一肚子窝火。此举说到底还不是打着惠泽苍生的幌子暗自培植一批有生力量，指望将来有天底气足了好一巴掌拍翻……”

    结果话没说全就先被执笔一巴掌狠狠地拍在后脑勺上，并严厉警告道：“闭嘴，小心隔墙有耳，言多必失！”……

    当然，除了冥道阴修基础法，整个地狱道再无其他阴修法诀可选也是个不容忽视的要因。

    究其原因，还是脱不开冥府的别有用心。

    冥府拥有冥界最得地独厚的修炼资源和天材地宝，虽因机构臃肿，鬼员复杂难免存在大大小小的诟病和许多不为外知的阴暗潜规则。可总体看来还是上下一心、坚若磐石。对外手段强硬，极为护短；对内纪律严格，旦有犯法一经查明绝不徇私。财大气粗、声名在外又素来广开纳贤之门，是所有鬼灵趋之若鹜，心驰神往的无上圣地。

    但凡有些潜质和志向，可能成就非凡的鬼灵无不挣破脑门往里钻，就连隔壁恶鬼道的众多翘楚亦慕名前来投靠。

    这些鬼才就算有青胜于蓝的表现，最终也能是对旧版基础法做些改进和修缮，不过添砖加瓦罢了。所以无数年发展下来，整个地狱冥道阴修界一直保持着“一法永流传”的局面。若非冥府的本质使然，将整个地狱道视作一个阴修宗门都不失夸张。

    综合以上，本来阴修在冥府不过是件极为寻常之事。路已铺好，方向也很明确，想修，那就修呗，成败与否全看自个儿的悟性和意志，除非阴修大成，否则影响力相当局限，不过小事耳。根本没必要如此小题大做。

    就连洛尘自己也是如此看待的。

    可夜修完全不这么认为，他早在不知不觉中已将洛尘视作与执笔、千行一般无二的亲手足，而且还是年龄最小，需要呵护的么弟。

    夜修首先觉得，老么做出决定，只要方向是正确的，无论大小，作为大哥的少不得表个态，就算只是做个样子也是必须。

    另外更重要的是，如果洛尘仅是因为一时兴起，想尝试下修道的滋味倒还不打紧，偏生这小子为明心志竟立下“不成功便成仁”的誓言，脚步都还没迈出，就先将自己置于没有退路的险境，令夜修感到无限的蛋疼菊紧，不得不谨慎对待。顺便将此列为大事，好让执笔几个一起蛋疼。

    结果万万没想到……

    第一件大事仅由执笔作为代表，对洛尘告诫了一句“道法自然，顺其自然”后，就算了结。然后五鬼开始重点关注第二件大事，并一致认为口头得来终觉浅，三言两语之后便迫不及待地就要开始实战练习。

    ……

    见夜修在夜色中凝固，半晌没有动静，状若木鸡。

    执笔笑着对他道：“发什么呆呢？想说的早就飞信，此刻说得再多不过多余。再者说，我们几个都不是什么修道有成的神通大能。正如你方才所言，本就是迷途的羔羊，说得越多反而越容易误导灰尘，与其如此，不如不导。”

    一句话令夜修犹如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遂忿然冲着洛尘大声道：“灰尘，你他娘的不是准备修道吗？不是说接下去怕是没有太多空暇消磨打发吗？这会还臭激动地掺和个什么劲？”

    洛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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