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无极录 卷一 第一一章 生或者死

    这个符号很熟悉，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展青玉的识海被老人画出的符号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这些涟漪积小成大蹒跚累加，转瞬就形成了一个圆盘。

    无尽的灰色雾气在圆盘上空呼啸飞舞，像是漫天的乌云，像是天崩地裂的元气混沌。

    展青玉能感觉到这些变化，内心充满了无以复加的惊诧。

    “圆盘，一半黑一半白，看不懂，啊......”

    一阵奇异的疼痛让展青玉大叫一声，一股神秘的能量覆盖了全身。

    展青玉突然静了下来，在这圆盘的不停旋转中寻找着答案。

    “孩子？”

    老人轻轻摸了摸展青玉的头。

    “你是不是困了？白天的恶狼把你吓坏了吧？”

    老人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同，一种从来没见过的气息让他也有些意外。

    “没，没事三爷爷......”

    展青玉努力睁开眼睛，却仍旧感觉到睡意沉重。

    老人看着小青玉觉得孩子似乎真的有点困了，就把小青玉送回去睡觉了。

    自己也回来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天有不测风云吗？不是，这是恶毒的诅咒。”

    展青玉躺在帐篷里闭上眼，这些符号一遍一遍的来回穿梭。

    好像在无边的梦境穿越了无尽的岁月。

    熟悉的符号，熟悉的笔画，就是想不起来是些什么东西。

    很快，贪婪的睡意还是让他模模糊糊的终于睡去。

    母亲还在一旁看着他，焦急的等待着仍然没有消息的父亲。

    许多人都疲惫睡着了。

    今夜的草原出奇的安静。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阵惊叫声惊醒了展青玉跟和衣而眠的母亲。

    母子二人猛地起身掀开毡房的门，一下子他们呆住了。

    外面是怎样一副场面啊！

    一幕让他们永远无法忘记的景像，让这个十岁的孩子几乎停止了呼吸。

    尖叫声、哭喊声、野兽的吼叫声，遍地的残臂断肢，因流血浸渍而泥泞的草地，一片的暗红。

    周围到处是狼。

    曾经的亲人好友都倒在血泊之中。

    展力，这个和自己经常打架的伙伴一只腿半截而断，脖子上血流如注。

    “跑...”他朝小青玉看了一眼费力的喊道。

    一只恶狼从旁边经过，迅速的掐着他的脖子咬断了他的脊柱。

    “不要...”小青玉失声喊道。

    母亲一个趔趄从毡房里跌了出来，瘫坐在地下。

    一只恶狼从毡房后面窜过来，一口咬住母亲的后颈甩了出去。

    “滚开！”小青玉爆喝一声，一脚踹向面前的恶狼，恶狼闪身躲过。

    顾不上流泪，朝远处跌落的母亲跑去。

    “孩子...”

    母亲抬起手臂对他摆手，母亲想让小青玉进到帐篷里去。

    又一只恶狼咬住母亲抬起的手臂，“咔嚓”手臂被咬断，一甩头母亲又被丢了出去。

    恶狼回过头来看着跑过来的小青玉，牙齿上还带着一块碎肉。

    “还我阿妈，还我阿妈......”小青玉哭喊着朝母亲跑去。

    那只恶狼嗷呜一声冲了过来，利爪一划切断了小青玉的衣摆，深深的划过他的腹部，一阵剧痛传来他差点摔倒。

    又有两只恶狼从背后扑来，将他扑倒一阵撕扯。

    “啊......”

    展青玉心中的无奈和怒火终于爆发出来。

    无边的怒火带着强烈的恨意出动了脑海内的神秘圆盘。

    圆盘陡然释放出一丝灰色的雾气，这雾气消散于展青玉的经脉之内。

    周围的几只恶狼突然间都愣了一下，接着举着鼻子围着展青玉嗅来嗅去。

    好像展青玉消失了一样。

    一声低沉的狼嚎过后，这几只恶狼恋恋不舍的离开了展青玉的身边。

    “真奇怪！”一只狼悻悻的说。

    “人呢？”另一只狼添了一下嘴角的鲜血。

    “前面多的是。”

    “呼！”

    两只恶狼又扑向不远处的人。

    “噗通！”

    展青玉摔倒在血泊里，剧烈的疼痛让他意识模糊。

    在恶狼犬牙交错撕裂亲人的痛苦中沉沉睡去。

    祖狼山的深处。

    一只机警的猿猴快速的从树上朝前飞跃。

    比之奔跑的烈马速度不差上下，看起来不是一只普通的猴子。

    猴子进入密密的丛林，落在一方巨石上，沿着昏暗的铺满石头的小路钻入一处洞穴。

    这不像是野兽的洞穴，倒像是人类的。

    洞穴很大布满白骨，有人类的，有兽类的，鸟类的。

    弯弯曲曲的通道最里面是一处平台，高过所有的突出的石柱。

    而洞穴里却不是猴子，而是一只只的恶狼。

    这些恶狼对这猴子发出呜呜的威慑。

    猴子却好像看不到一样，反而龇着牙吼了两声。

    高处阴影中传来轻微的两声“呜呜”群狼这才止住威胁，这只猴子径直走向高处的平台。

    狼群安静下来，看着猴子一步步的走过。

    猴子走到平下面，双膝跪地低首不动。

    面前石壁上是一只在月下昂首长啸狼。

    慢慢地从平台的阴影处走出一只壮硕的狼。

    发着绿光的眼睛，油亮的黑色皮毛，四肢健壮，利爪犹如钢铁一般显得威武而邪恶。

    猴子对着这只狼“吱吱吱”的说了一通，那只狼从高台上猛然扑过去，把猴子按倒在地，张开了血盆大口。

    猴子伸出两只手挡在面前，又“吱吱吱”叫了几声，好似求饶一般。

    看了看猴子的表情，巨狼慢慢松开按住猴子的巨爪，回到高台之上。

    低声呜呜两声，猴子点头，快速离去。

    许久，巨狼跳下平台，缓缓朝洞口走去。

    离洞口还有几步距离停住了。

    黑狼盘起巨大的尾巴坐下，紧紧盯着洞口四周的一圈一圈的黑白相间的图案。

    这个图案困住它一千年了，几时能够让它出去。

    不止一次的用巨爪去挠，用牙齿去咬，可那个图案发出的光芒让它痛苦万分，每次攻击过后图案还是在那里，丝毫无损。

    每次都让黑狼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还记得千年之前大战之时，黑狼带领凶猛的兵将横行战场，那只老猴子和弯角老牛不也是跟在自己后面吗？

    还有那个卑鄙的人类修行者，给黑狼提供各种情报，带黑狼去杀自己的同类。

    想想都恶心。

    其实也多亏了那个人，不然的话哪有那么快能扫除那么多的障碍。

    那些个修道的人间圣者哪一个能挡住它。

    当年真是威风！

    本来就要消灭整个人类结束战争，关键时刻却被一个可恶的女人打断了。

    不知道这女人从哪里来，只知道那女人对自己什么都知道。

    包括自己的生辰八字。

    她戴着恶心的凤羽头环，身上的五彩之气让黑狼存进不得。

    想咬她，可浑身力量被封印打出原形，只保留最基本的生存能力。

    打不过。

    那女人按住黑狼的头让黑狼撤兵，黑狼不同意。

    那个女人一挥手杀了黑狼手下的几乎所有战将，余下的小兵一哄而散。

    留黑狼一个被丢在这洞里承受她的折磨。

    那女人毁了它的一颗心脏，黑狼心疼的要命。

    三个心脏的狼整个世界都找不出第二个，一个心脏就是一条命。

    黑狼怕了，怕自己真的毁在这可恶的女人手里。

    于是它妥协了。

    具体说它不是真的妥协，是暂时的。

    如果她能给黑狼一条活路的话，等再次卷土重来的时候，黑狼一定会亲手撕了那个女人。

    扒光她的衣服，带着她周游世界，等黑狼破空离去的时候也带上她，继续在另一个世界旅游。

    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结果那个女人还真留了它一命，一挥手黑狼就被扔到了这里。

    黑狼想出去，可是门口却画了好多奇怪的封印，每次靠近心脏都好像要爆炸一样。

    那个恶心的女人说，千年之后会有人放它出来。

    如果出来之后再残害生灵，就让黑狼永远消失。

    黑狼笑了，答应了。

    其实不答应又能如何呢？她连黑狼的孩子都杀了，那只跟黑狼很像的青狼。

    相信那个女人什么都干的出来。

    如果黑狼的孩子还活着，可能也能长出三颗心脏，那孩子潜力不错。

    等再过几千年也应该能和自己一道飞升外界，逍遥自在。

    可是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黑狼摇了摇头，绿色的眸子里尽是惋惜和伤痛。

    “一千年了，沧海桑田的修行界，冗冗繁盛的修行者你们可好？”

    “至高的天，你忘记我了吗？”

    “囚牢一般的封印你在嘲笑我吗？”

    “算了吧，确实也造了不少孽，就当是在这里赎罪了。”

    就这样，坐了不知道多久，一会儿笑笑一会儿又悲伤起来。

    直到黑狼发现洞口之处倒下一个东西。

    不，倒下一个人，应该是人黑狼觉得。

    只是这个人有点矮小。

    这矮小的人，一点点的向洞里爬过来，尖利的石头划破他的皮肤，他仿佛感觉不到一般。

    黑狼这才猛然醒来，一张口绿光闪过，洞里的狼都消失不见，那是法术而已。

    看着这小小的人类，猛然间黑狼想到了它的孩子。

    刚刚化形的时候也这么大，调皮捣乱坚强不屈，被人类追赶到将死的时候仍然爬着过去咬那些人。

    黑狼的心一下子软了下了，对那个女人的恨也扔到了一边。

    黑狼只希望他能爬进来，黑狼可以医好他并且可以教他修行。

    让他有能力保护自己，甚至于让他当自己的儿子。

    “救或不救？”

    黑狼想着，又摇摇头。

    “唉，他是个人类啊。在所有生灵当中最不值得信任的生物，不救！”

    但是这个小小的人类，坚强的爬了不知道多久，最后躺在了黑狼面前昏迷过去。

    黑狼看着这个倒下的小小人类浑身淌着血，身上到处是伤口。

    腹部的伤口只连着一层薄薄的膜，都能看到里面的内脏。

    黑狼踌躇了。

    “该怎么办？”

    救吗？

    千年过去了，打开枷锁的是这个小小的人类吗？

    “救吧！多可怜的孩子。”

    “不行，不能救他。”

    ......

    矛盾了好久，黑狼叹了口气继续坐着。

    苍老的思绪飘忽了千年岁月，一幕幕的往昔在心头浮现。

    黑狼宛如一个回忆青春的老人，在暮年的老桑树下又一次走过自己的年轻。

    就这么蹲着，盯着面前的浑身是伤的人。

    黑狼的目光从凶狠到惋惜，从倔强到柔和。

    最后还是慢慢俯下身去，一口一口的添干了这小小人类身上的血。

    还特意往伤口上吹了几口绿色闪光的灵气。

    黑狼在猜测，这个小小人类为何会出现在它洞口？

    为何会在那个女人说的千年之后的今天？

    今天刚好够一千年。

    想不通，也推算不了。

    法力甚至不能穿透那些黑白的图案，如何算？

    许久，黑狼起身隐入高台后面的阴影里，在阴影里注视着石壁上的图腾。

    “命之于你犹如自由之于我，都是无上的存在刻骨的追求，你若想生必然会生，你若想死万万不能。”

    “我不能死......”

    “我要替阿妈阿爸报仇......”

    “我要解除这恶毒的诅咒，还草原一个太平......”

    “神秘的力量，神奇的圆盘，让我站起来，让我杀出去，让我找出那诅咒背后的恶魔......”

    小小的人类身上发出无边的怨念，这怨念从识海触发绕过洞口的封印，如一根利箭直冲云霄，欲要射穿虚空。

    在黑狼离开一天之后，倒下的小小人类竟然真的睁开了眼睛。

    黑色的眼睛虽然疲惫却依然亮亮的，闪烁着恐惧的光芒。

    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愈合，连腹部的巨大撕裂也只剩下微微的痕迹。

    这个人类愣愣的盯着洞顶倒立的巨大石柱，眼角的泪水清澈而圆滑，沿着有些泛白的面颊流下。

    “死了吗？”

    但是明显的呼吸和劳累，心底隐隐的剧痛让他觉得自己没有死。

    “如果没有死，为什么会在这阴暗的地方？”

    “这里就是人死去之后来的地方吧？冷清阴暗毫无声响！”

    “既然死了，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看看死后是什么样子吧。”

    慢慢的他的目光朝洞口望去。

    模糊的看到有三个黑白相间的圆圈，圈圈里面画了些什么东西看不清。

    于是费力的撑着地，坐了起来。

    看看自己的身上，衣衫褴褛不堪，衣服下摆已经不见了。

    他清楚的记得一只恶狼锋利的爪子扫过的，为什么伤口都愈合了？

    摇了摇头，他感觉想什么都是徒然。

    那三个黑白色的圆开始一阵阵的发出微弱的荧光，好似在召唤他。

    慢慢的起身，踏着坚硬的地面轻飘飘的朝洞口走去。

    阴影里，黑色巨狼却张开了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