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清明,紫竹萧瑟,风吹笛声落。
月白长衫,在攸长的笛声中,翩袂连舞,修长如玉的手指,在笛孔之上,箜灵婉转的跳起了舞。
一曲哀长,月光之下,盈盈潭水,映照着他清冷英俊的面孔,随夜风飘逸的散发,在笛声中舞动起来,皎洁的月落入一对冰眸,如同两点明星,磷光闪动,双眉如画,秀美异常。
修长的身姿,坐于潭水小溪前,却似亘古不化。
“唉,十七年了。”长叹一声,清脆幽静的笛声戛然而止,似乎连风都随着笛声骤停而停,林宁目中映着眼前清潭,却有不少幽怨。
今天,是他母亲的忌辰,也是他待在王府的第十七年。
他轻手抚摸着翠绿的玉笛,回忆如海般涌了上来。
十七年前,他母亲被当朝九王爷林风纳为小妾,生下他不久,因一场大病,只来得及将一支玉笛作为遗物留给他,便匆匆离世。
自己的父亲乃是当朝九王爷,虽看似体面,但实则卑微。只因自己的母亲乃是小妾,并非正房,他不过是林风不愿承认的私生子罢了。
多年来,林风从未正眼看过自己一次,林宁知道,这不光光是母亲身为小妾的问题。
大晋天下,武者遍世,就连当朝皇室都是崇武为尊,以书次之,自然而然,做为大晋九鼎王爷之一的景贤亲王,同样如此。
而且,林风的祖辈,乃是为大晋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开国重将,被先皇册封为威虎郎将的林天,做为此等将帅的后辈,更是崇尚武力,渴求武力。
偏偏,造化弄人,林宁自小身体虚弱,经脉脆弱,受不起任何武体淬炼,知道了这点的林风,放弃了培养林宁的想法。
起初还好,林风心记其母,怀有愧疚,多少之下,父子之宜,还能尽三分,但随着另外两个孩子的出生,他才是彻底冷落了林宁。
被同龄人誉为百年修武天才的林千和林远,自小天赋异禀,对于武道基本是无师自通,才午均之岁的他们,便是达到了可以修行皇家武学九宫掌的地步。
皇家武学,乃是先皇历代传承下来的绝世武学,除非正统皇室血脉才能习得之外,其余人哪怕只是偷看一眼,都是会杀头的。
林宁只不过是庶系,怎可以跟林千林远这等嫡系子弟相提并论。所以,诸般之下,他在景贤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对母亲的思念加之长久以来的挤兑,使他的性子越来越孤僻冷淡,王府上下,除了发小跟随他的丫鬟萱儿较亲近外,再无二人。
这片紫竹林,乃是他母亲生前最爱之地,在林千林远出生后,他自知王府难寻容身之所,便是独自搬到了王府后院的紫竹林内。
此处清幽寡静,将喧嚣外市隔绝开来,倒也合了他的心意。
他不喜武道,反爱道经五纲,对于其中所讲的仙人异事,让他手不释卷,尤其是其中所讲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之事,更让他欲罢不能。
“仙之,欲以长生,或问天道,或寻浩渺,颓然无思,以天地大顺为提封,傲然不持,以洪荒至化为爵赏。”思绪流转中,他闭上眼睛,随着意境徐徐诵来。
“天地浑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千八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随着另一道银铃般清脆的女声。
只见一位年方十七,绿衫裹身的少女倒背双手,信步走来,她清丽白皙的脸蛋上,虽隐约有着几颗淡淡的雀斑,但更添可爱,丹凤之中,如韵杏核,但细看之下,又有俏皮之处,一头墨发如漆,直瀑于蛮腰之上,似那风中细柳,直看得人心有向往。
少女走来,嘟着小嘴道:“公子,别在背了,这些话,你都背了不下千遍了,连萱儿都牢记于心了。”
“咳咳。”林宁见她双手环胸,干咳了两声,便是不再言语。
萱儿见到眼前之人,白衣飘飘,英姿飒爽,尤其是那明眉皓齿,白皙如玉的肌肤,不由有些感叹,这哪里像个英俊男子,反倒像个女儿家。而且,她隐约记得,自从林宁搬至这紫竹林后,整整四年,模样基本没变过,就连她都有些嫉妒了,一个男孩怎么可以将容颜保护得这般好?当真是没天理了。
见他神情有些哀怨,为解忧愁,萱儿扬起下巴,自信道:“公子,今日那些世家王孙练武之时,我偷偷习了两招,你且看着。”
说着,她走至竹林边,双马下压,躬身挺胸,右脚先行探出,两拳端于腰间,沉韵有稳,一拳挥出,力道不大,倒也像模像样。
见此,林宁手扶额首,颇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萱儿,只怕是生错了性格,一介女孩,没有淑女端庄之处,倒是性子刚烈要强,反倒像个热血方刚的少年。
而且她与自己恰恰相反,她执于武学,俏皮灵动,而自己则偏爱经书,性子又是冷淡离人,真不知道,两个性格背驰的人,是怎么走到这么近的。
看了半天,林宁突然发现这套拳法,有些眼熟,当即阻止了萱儿动作,沉声道:“萱儿,你不要命了,居然偷学王府高深武学?”
“公子,你太小心了,我学的不过是皮毛而已,又没学心法,你就放心吧!。”她蹙着秀眉,撅起小嘴,倒是拍了拍他的肩旁,宽慰的道。
林宁转过身,淡淡道:“你是不知,偷学王府内门武学下场是何等凄惨,上次一个下人,仅仅是无意间偷看了林千习武,就被斩首示众,悬尸三天,才作罢。”
他眼露担忧,只道:“此事,别让他人知晓了。”
“哎呀,我的林大公子,萱儿我对天发誓,这事绝对没人知道,当然除你之外,这你总放心了吧。”她举起三根手指,显得有些不高兴了。
这家伙,也太不近人情了点吧,自己不过是想让他开心点,反而是弄巧成拙,倒被他教训了一顿,早知道,就不管他了。
心中转念一想,萱儿又捂嘴偷笑起来,林宁见此,冷清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她连连摇手,“突然发现公子你也会关心人啊,当真是奇谈一件啊!”
林宁含笑道:“我只怕某人出事不济,到时怕惹得麻烦上身而已。”他说完,不再理会直跺脚的萱儿,自顾自的吹起玉笛来。
被林宁冷落,萱儿生得闷气,只好是找了处干净的石凳,双手托着下巴,坐了下来。听着婉转笛声,在清冷的夜风中,肆意荡漾,她的心彻底轻松了下来。
不一会儿,已是眼坠千斤,在他悠扬的笛声中,沉沉睡了过去。林宁将她抱起,送至竹屋内,将门关上。
独自步到潭水前来,端坐而下,取出玉笛,放置身前,他轻然一笑,却从怀内取出一本名为玄真经的古朴书卷,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形如意合,气通周天,玄玄有境,气意相合,乃破桎梏……”他在心里将书中所学,牢牢记住。
相传多年以前,道法显圣,三位道君传下三经,而这玄真经便是三经典范之一,道法三经,皆是暗藏玄机,字通万里,穷极万物。
不过,如今武学正道,而且道法更上,难觅其极,很少在有人愿意研究此法经书。别人是不知道,但林宁心里可是清楚之极。
道法经书,三经五纲,虽晦涩难懂,但此乃真正仙家宝典,这还是他四年之前的一天晚上,闲来无事,无意发现所至。
早年他便有所听闻,世间有仙,腾云踏雾,呼风唤雨,寿限长极,好不快活。只是当时年幼,只当此话传说耳尔。
然而,自从发现了道经玄奥,内藏暗妙之处时,他才相信,这世界上乃是真的有仙。当即好奇大起,便是照着手中残卷玄真经上所说,参悟了起来。
参悟之下,他是心境顿明,大道得生,并且他从孱弱的身体内,似是感受到了一丝清明之意,此感难以言会,只得意境。
随着这丝感觉,他就坚持了下来。
四年以来,他几乎每晚都会参悟一二,这道法不比武学,武学讲究炼体,只要肯下功夫,早晚会有番成就,但道法乃是心中参悟,讲究的乃是顿悟清明一说,体在外,心在内,谁更难修,显而易见。
所以,就算是从小饱读诗书的林宁,理解起来,同样难有其究,饶是如此,他从中仍然受益颇多。
其实,大千世界,武以仙尊,仙以道圣,乃属再平常不过,正是因为仙之飘渺,凡人触之不及,才以此为向往,只不过众仙难寻,世人才将仙者作为传说存在。
一番顿悟,林宁口吐浊气,双眼愈加清明起来,身体都感到轻了不少,“这道经还真是奇妙。”他不由自主的感叹了一句,正备起身,却似感到丹田处,有异物卵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