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伯是B市西山墓园的看门人,今年七十有二。从五十岁起,他已经在墓园看了二十多年大门了,每天的工作很简单,也很轻松,先是早上八点半的时候准时开门,然后中午和傍晚各做一次清洁工作,墓园虽大,但除了清明,平日来往的人并不多,清洁工作并不繁重,就算他已经一把年纪了,也依旧能应付自如,最后傍晚六点半的时候准备关门。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早上六点半起床,在墓园里爬爬台阶,踢踢腿,当做健身,然后再跟葬在墓园中的老妻说会儿话,七点半的时候,他就回到他的小屋,梳洗一下,做个简单的早饭吃了,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八点二十分的时候,他刚吃完早饭,拿了碗筷正准备去洗,无意瞟了一眼墙上的挂历,这才赫然发现今天已经25号了。
他立刻将要洗的碗筷都搁了一边,从抽屉里拿出大门钥匙,出去开门了,虽然开门的时间还没有到,但今天是个例外,他有个特殊的客人要来,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哦,对了,十年了,她现在已经长成一个漂亮的女人了。
一转眼十年过去了,直到现在,他依旧清楚的记得十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模样。那天是清明,从一早上开始,来墓园扫墓的人就络绎不绝,有一些是成群结队来的,大多是三三两两结伴同行,孤身一人来的也有,不多,但是像她那样小小年纪孤身一人过来扫墓,他却是头一次看到,十五六岁,正是如花的年纪,她看着有些瘦小,不像同龄人那般活力四射,面目有些清冷,眉宇间蓄着淡淡的哀愁。最突兀的是,人家来扫墓捧的都是一水素色的话,像白菊花,百合花,马蹄莲,她却捧了两束玫瑰,一束火红,一束淡粉,之后几年,每年都是如此。见得多了,他找机会与她攀谈才知道,她来拜祭的是她的妈妈,她妈妈生前最喜欢玫瑰,因为她爸爸暂时不方便过来,所以她每次来都会带两束玫瑰,红的是替她爸爸送的,粉的是她自己的心意。每年,她都会来两次,一次清明,一次是12月30日,她妈妈的忌日。只是,每次来,她都只是一个人。她爸爸呢?就算一次两次没空,总也不可能年年都没空吧?他曾隐晦的跟小姑娘问起,小姑娘只笑笑,没有回答,他也不好追问。而后,从五年前开始,她每年来墓园的次数就又比往年多了一次,8月25日,据说是她最好朋友的忌日。
此时正是八月夏末,六点半的时候,天就已经大亮了,八点半没到,日头就挺大了。
张老伯顶着太阳,走到墓园门口,打开大门往外一看,果然已见又一二十五六年纪、身着白色长裙、身姿窈窕、模样俏丽的漂亮女人等在门口了,手中捧着三束花,雷打不动的红玫瑰、粉玫瑰、香水百合。
“小荷丫头。”他立刻笑着叫了一声。
那女人原本是背对着门口站着的,闻声就转了头,瓜子脸,柳叶弯眉,杏核眼,看着楚楚动人,正是白荷。
“张伯。”白荷笑着迎上去,“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开门了?好像还没到八点半吧?”
“知道你今天过来,特意提前过来开的,你不是每回来都会提早十分钟的嘛。这么大太阳,你一个水灵灵的漂亮姑娘晒成黑炭可就不好看了。”张老伯呵呵笑着说。
“谢谢张伯。”白荷谢过了,又将手里拎着的一个袋子递过去,“这是给您的。”
“这是什么?”张老伯看了看,没接。
“一些水果,过来的时候看到路上有卖,就随便买了一些,不值几个钱的,以后还要麻烦您多多关照一下我妈和悦悦那边呢。”白荷说。
既然不过是一些水果,很平常的一些人情往来,张老伯就没再客气接过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是,应该的。”白荷说着就往墓园里头走,“我先进去了。”
张老伯点点头:“嗯,快去吧,今天不还是你儿子生日嘛,可别耽搁了。”
沿着石阶向上,白荷先去了楚悦的墓前。看着定格在照片的那张笑颜如花的俏脸,她鼻子又是一阵发酸,俯身送上她最爱的香水百合,便像以前一样絮絮叨叨说起了儿子的事:“悦悦,我又来看你了,不过这次不能久待,今天是越越的生日,我们答应了要带他去游乐园玩的,得早些回去。越越今年五岁了,越长越好了,跟那个男人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在幼儿园可受小女孩欢迎了,上回情人节竟然收到不少巧克力,就那么点儿的小不点儿……真是,想起来就觉得好玩……”
看过楚悦,白荷就去了位于墓园最里头的安息堂里看了她的母亲,送上她最喜欢的玫瑰,送上她最宝贝的女儿甜美的笑:“妈,我又来看你了,老是来,你不会嫌我烦吧?这次又是我一个人来的,你可别生气,爸爸也很想来的,只是暂时实在来不了,你再耐心等等,明年清明的时候,我就能跟他一块儿来看你了。二十年了,从前以为二十年好漫长,没想到一晃眼也熬过去了……”
当白荷在墓园拜祭母亲和好友的时候,在A市,她跟夏容攸的家中,夏容攸才刚起床。梳洗完毕,准备好早餐,他就推门进了儿子的房间。
小小的儿童床上,一生得极漂亮的小男孩儿正躺在薄被下,睡得正酣。
“起床了,夏子越。”夏容攸一边叫着,一边走到窗户边,唰的拉开了窗帘。
没有了窗帘的阻隔,灿烂的阳光立刻从窗外一泻而入,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
夏子越被吵醒了,不悦的皱皱眉,扯了被子蒙了头,翻个身,还要继续睡:“不要起床,我还要睡觉。”
看到小懒虫又赖床,夏容攸好笑的站到床边,出声威胁:“还不快起来?再不起来,大狮子可要咬人了。”
小家伙蒙在被子下依旧一动不动。
“我数到三,再不起来,大狮子就真要来咬人了。一、二、三……”
“三”字刚说完,见小家伙无动于衷,夏容攸立刻“啊呜”叫了一声,扑上床,掀了被子,张大嘴就往小家伙软软的身子上啃。
小家伙“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大声嚷嚷:“痒痒痒……不玩了不玩了,我这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