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 第十九章幼虎不除必成大患

    山海苑内，天不孤正躺在一张软榻上，享受着贴身侍女技巧娴熟的按摩，一脸的悠然自得，双眼看着泛红的夕照，嘴里还哼着上个月于皇朝紫极城内听着名妓沐渔歌唱的名曲《紫华赋》。

    他竟是没有去青云殿，而是只派了属下便闹上了接天峰，自身则安枕于山海苑软榻之上，享美人红袖，观夕照晚景，哼紫华名曲，甚至那位宰相家的公子残废了，他也如同一个没事的人一样，毫不挂心。

    自苑外走进的天不封，看见榻上一副沉醉模样的大哥，微微皱了皱眉，朝着那名侍女使了个眼色让她离开了，然后就着旁边的一张檀木椅子坐下，说道：“刚收到消息，那小子上了接天峰，现在想来快要到青云殿了。”

    天不孤点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嘴里的《紫华赋》没有要停下的迹象。

    天不封于沉默之中思索一阵后问道：“大哥，我们真的要放弃这个机会吗？如果我们现在就将雨薇楼纵徒行凶的事情传出去，以太学宫那群自命清高的酸儒秉性，自是不会与之结盟，我们此行的目的不就达成了？何苦在眼下针对那小子呢？说到底不过是一只蚂蚱，只要他出了雨薇楼，杀他易如反掌。”

    天不孤哼着小曲的声音戛然而止，显得十分惫懒地微微扭头，望了三弟一眼，淡淡问道：“事情传出去后，雨薇楼与太学宫结盟不成，然后呢？”

    “然后我们回皇朝去啊。”天不封脱口而出，旋即心中一凛，望着大哥的眼神略显惊惧，“莫非……莫非，任风涛还敢将我们杀了不成，他难道不怕皇朝发兵攻打雨薇楼吗？”

    天不孤摇摇头，说道：“任风涛不傻，自然不会杀我们，但是可以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将我们扣下，然后暗中逼迫皇朝以澄清误会的方式，推翻纵徒行凶的说辞，到时我朝反倒要丢尽脸面，甚至回朝以后，依据父皇的秉性，只怕便是不废了我这辱国的太子，也要狠狠责罚一番，而我们那不安分的三弟只怕做梦都会笑醒。”

    天不封皱眉，思索了下大哥的话语，越想心便越凉，直像是冬月飞霜，感觉此刻这温暖如春的山海苑却是这般的森冷，下意识地抹了抹额头，然后虚心问道：“那我们为什么要针对那小子呢？他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不论生死都无关乎大局。”

    “无关乎大局？”

    天不孤冷笑一声，而后悠悠说道，“太上可是凡世古往今来的十绝强者之一，天阳山上的那道鸿沟，便是被他以一道太虚仙光硬生生撼出来的，作为太上道人的弟子，握着三清玄功，自是怀璧其罪，正所谓幼虎不除，必成大患，云墨与那中州的秦不圣，其实就在当年立碑开局结束之时，我便欲杀两人后快，不曾想两人居然逃过一劫。”

    天不封知道大哥说的是两年半以前，他于紫极城立碑开局，邀战天下棋道高手，连胜九九八十一局后，却是连输两局，一局输于云墨，一局输于来自中州的浪子秦不圣。

    至于十绝强者，天不封也曾看过那宗记载于皇室卷宗之上的秘闻，说的是凡世之中，古往今来，修为达到仙域天人极境的十位强者，其中赫然便有太上道人之名，管中窥豹，他自然也知晓三清玄功的威能，然而想起父皇交代的任务，想起宰相那个老东西，想起太上道人，他有些担忧地问道：“如果破坏结盟之事失败，我们回去后如何向父皇解释？姚清远虽然是个废物，但毕竟是宰相的儿子，如今致残，回去后如何给个说法？再者云墨那小子毕竟是太上道人的亲传弟子，若被我们杀了，太上道人岂能放过我们？”

    “博弈之道，在于尽可能多的夺取眼前利益，削弱对手实力，这样才有足够实力主导未来，四极皇朝的老皇帝渡仙人劫失败，却迟迟不死，本就是个变数，若老皇帝死了，玄阳皇朝势必助连成璧继承皇位，大力促成三朝联盟，与雨薇楼和太学宫的联盟相比也不过占了些许上风罢了，加上有天剑冰城与日月神教牵制，一时半会儿也起不了战事，若老皇帝不死，继续三面交谊，那么神州将依然会是过去三百年的稳定局面，倒不如先杀除云墨，铲除这个未来既定的威胁，以父皇的睿智，想来看得分明。”

    天不孤侃侃而谈，面色平静，阐述犹如抽丝剥茧，“姚清远残了，宰相大人会心痛，人心痛，便会生出恨意，以父皇多疑的性格，自是不会让他久居相位，从而废除三弟在朝堂上的这个最大的臂膀。”

    “至于太上道人。”

    讲到此处，他倏然冷笑一声，然后幽幽说道，“大限将至，老怪便是想要护住这个弟子，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此时，天不封沉默了，他微垂着眼帘，似乎是在默默思量大哥的话语，然而眼底却是闪过一丝忌惮与冰冷的色彩，很淡，淡到即便是在他身旁躺于软榻之上的天不孤，也没能察觉到一丝异样。

    太阳快要彻底西沉了，夜色也愈发浓重。

    “通知下去，派人保护好古潇，千万不要让他在去往太学宫的路上出事。”许久后，天不孤淡淡吩咐道。

    “大哥，这又是为何？”

    刚听到大哥的话语，天不封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古潇是雨薇楼的人，怎样让我朝的高手去保护一个敌人呢？”

    天不孤笑了笑，解释道：“这个节骨眼上，我们的人自然不会朝着古潇下手，但玄阳皇朝呢？三弟呢？只要古潇被杀于半路之上，任风涛势必想尽办法将此事栽在我朝头上，对外宣称，我朝为了阻止雨薇楼与太学宫交谊，不惜对派中真传大弟子痛下杀手，到时我们能否回朝都是未定之天，再者太学宫那帮酸儒修为不甚了得，但于士林却是威隆盛高，对我朝一顿口伐笔诛，只怕坏了朝廷名声。”

    天不封恍然，也不多言，起身出了山海苑，带着数名精锐护卫朝集市而去。

    ……

    终于，红日于天的西边沉落，晚霞已逝，黑暗天幕自苍穹遗落。

    天不孤目送三弟离去，而后从榻上坐起，披上绣着紫色龙纹的长袍，洗了一把脸，在侍女的帮助下梳理好发髻，然后于众人簇拥之下，浩浩荡荡朝接天峰那座闪耀玉质光芒的青云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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