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太后传 昙曜

    法师此刻在屋檐下打坐，喃喃道：“众生皆苦，五皇子该已慈悲之心感化世间之人，而不是用杀戮来解决。”

    彼时屋外有着微微细雨，院中满是泥土的芬芳。

    五皇子道：“大师虽通晓世间万物，有一颗慈悲心肠，但若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坏人，您还给予他怜悯，岂不是便宜了坏人？”

    站起身，看着我，问道：“女施主怎样看？”

    我思索片刻道：“我虽命途多舛，但回头想想，那些对我不好的人，皆是有着自己的苦楚，大师说众生皆苦，我想，这世上的人虽有好坏之分，但并不是人人都是纯粹的坏人。”

    五皇子摇头道：“这世上的坏人，皆是人面兽心，你忘了，弗椒房是如何折磨你的，可你又做错了什么？”

    我道：“弗椒房一心思慕皇上，又为了保全自身，才对我起了杀心。”

    五皇子叹气道：“你竟然这样傻，若是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只身在这深宫之中，该如何是好？”

    起身，拨弄着念珠低沉道：“女施主与佛有缘。”他看向五皇子道：“五皇子，世间虽有丑恶无比之事，却也要心存善念，祸福因果，乃是定数。”

    五皇子并非性格柔缓之人，他强硬道：“我一向心存善念，却被人囚禁于此，不见天日，既然祸福因果，乃是定数，那大师请告诉我，我何时才能得到福报？”

    苦笑，并不作答。

    我连忙圆场道：“五皇子，该吃药了。”

    我将晾好的汤药端至他嘴边，他却不喝，呆滞道：“我一辈子都被人嫌弃，也从未害过谁，却要经受这样的苦难。”

    我道：“五皇子在尚在病中，又有人照拂，太子殿下也时常惦记，怎能说是在经受苦难？”

    他捏住我的手道：“你记住，我若是死了，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好好保护你自己，不要叫别人将你欺负了，知道吗？”

    我愣了愣，眼看着手中发黑的汤药，说道：“五皇子又在说什么胡话，您怎会死，喝了药，身子便好了，快趁热喝了罢。”

    他接过汤药，一口饮下，道：“我要活着，不要跟你分开。”

    事实上，五皇子的病每天都在恶化，这是最让我痛心的事。

    每到夜晚，他便周身发冷，瑟缩成一团，咬紧牙关，默默流泪。

    我在一旁替他敷上热毛巾，揉捏身体，减轻痛苦。

    师傅便在一旁轻击木鱼，替他念经祈福。

    五皇子每每痛苦到极点，便紧紧捂住耳朵，叫闭嘴。

    我劝道：“佛经清心静气，对您是有好处的。”

    五皇子早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他浑身发抖道：“快叫他停下来！我听着烦心！念经若是真有用，那天下人便都去念经了！他念了这么多年，不还是落得个东躲西藏的下场吗？”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道：“五皇子，您病糊涂了，这样的胡话，怎能随意乱说呢？！”

    停下手中的木鱼，站起身，淡淡道：“无妨。”

    折腾到深夜，五皇子终于沉沉睡去。

    我替他掖好被角，出去寻法师。

    他一身发黄的白色长袍，对我清雅一笑道：“众生皆苦，五皇子如此，你我亦是。”

    我道：“佛法精深，法师既通晓世间诸事，能否帮助五皇子脱离苦海，让他能好好的活下去？”

    他摇头叹息道：“生死之事何等玄妙，并非我一人之力所能掌控，世间众人皆惧怕死亡，我却不以为然。”

    我流泪道：“大师不惧怕死亡，可我与五皇子相依为命，他若是真的不在了，我会伤心欲绝。”

    他道：“生苦，老苦，病苦，死苦，人一生要经历诸多伤心事，若是真真无法可解，便随他去罢。”

    我摇头道：“不可，不可，我怎能这样轻易的随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