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世道,修道之士如过江之鲫。东西南北,四方之力,皆已成道。
东方是神舟浩土的娇宠,夺青山化其骨,取绿水化其神。在东西南北四方中,世间万物都以东方为贵。在凡人眼中,不到东方一游绝非好汉!爱东方的人很多,数不清、道不明,而往来修道之士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片疆土从没有寂寞过,因为它是天地的骄傲,着实叫人魂牵梦萦。
二月的春风似剪刀,裁去了大地冷漠的冰霜,在田野与群山之中再缝以新生的绿意。在这欢喜的季节里,在东方热闹的疆土中,一阵带有灵力的微风拂过长江大海,又越过群山之巅,然后卷在一座大青山之上,再而落到山谷的一片荒草地中,里面有头老黄牛啃着野草,不远处一个少年仰卧在草地上,对着天空一脸茫然,心不在焉。
少年长得瘦不拉几,个子又不长进,穿着一件皱巴巴的奴仆长衫,看起来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在别人眼中,他无疑作了穷酸苦命的样本。幸喜,在他清莹秀澈的双眼之中,带有半抹灵光化作点缀,平了低贱之嫌疑。他看着天空出了神,嘴里好像憋了话语。
“娘,你好狠心……”少年带有恨意,他叫逆天,是东风门的一名奴仆。他本是逆家一脉,因世代惨遭天谴,皆命不过三十。老爹虽然知道天命不可违,但却抱以一丝寄望,给他取名逆天。在他十二岁的时候,老爹便因天谴离开了人世,其后老娘因为不忍贫穷之苦改嫁异乡富豪,将他卖身给了东风门,从而成了里面一名普通不过的奴仆。
“娘,你快回来吧,我等了足足四年了!虽然我们家里贫穷,但是如今我也长大了,有力气干活了,凭我们儿娘俩一定可以撑起一片属于我们的幸福小家。我们还是回到那座大青山下的房子里,那里有我们一家三口的记忆,你会喜欢的……”逆天自我安慰,其实他心里深深知道,老娘不会再回来找他了。十二岁那年的一幕幕他总想忘记,对他来说,那是一道几尽令他崩溃的伤疤。对于老娘的憎恨,他总是嘴里不提,心里却不得不想。可是每到受了委屈的时候,他又按束不住想老娘起来。
对于理想,他看不见,感觉离自己好远好远,像大地与星辰一样。他不敢想在东风门四年的日子,每一次想起,他总会心里淌血,恨天怨地。在这四年的奴仆岁月里,他过得就像一只流浪狗那般,人前低三下四,人后草芥不如。最令他怀恨在心的是东风门东风鬼影长老独子东风青山对他百般的**,他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无奈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更则身不由己。
逆天脑海里想着很多,他知道今天回去还得砍柴、煮饭、挑水……不到子夜也休想歇息。他感到彷徨,觉得天地不仁不义,心里的阵阵苦水只能一个人往心里咽下。他倏忽闭上了双眼,不让心里的泪水从眼眶里溢出来。在这样一个新生的季节,在这样一片空白的脑海里,他渐渐在微风的怀里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双眼倏忽感到一阵湿漉漉,这不是他的泪,而是另一个少年的尿液。他不用睁开眼睛便知道是谁在戏弄他,准保就是东风青山这个卑鄙无耻小人。他心里虽然一阵怒火烧心,但是却不敢大发雷霆,只是急忙睁开睡眼弱弱无力道:“青山少爷,你来了。”而后,他还强挤出一抹笑意。
眼前的东风青山身穿宝蓝色祥云绣纹长袍,手持一把青锋宝剑,腰系一枚古典玉佩,在东方疆土上他绝对可以称骄。他七岁开始修道,入东风门不到三年,便已突破凝气四层的大关。如今十六岁的他,早已突破凝气七层的境界,被东风门的东风子因掌门纳为内门弟子,受万人之敬仰。
“逆天狗,老子的仙露可好喝?”东风青山得意洋洋,故作鬼样。
逆天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然后有气无力道:“好……”
东风青山觉得他的表情和声音不够诚恳,再次喝道:“是好吗,我听不到,给我大声点?”说完之后,背着手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逆天顿时吓得魂不守舍,仿佛他的一举一动都可以让自己一命呜呼一样。他慌张中大声答复道:“青山少爷,好喝,真好喝!”这样的一句话,让他心里生起熊熊大火,巴不得将眼前的此人粉身碎骨。可是,他无能为力,在这个东方疆土的骄傲之下,他成了各就其位的蝼蚁。
东风青山看到逆天那副低三下四的模样,心里感到十分愉悦,他觉得没有比羞辱别人更加令自己骄傲的。得意了许久,他嘲笑道:“逆天狗,真是一条好狗。这次就算了,下次还让我看到你在偷懒,我就要好好修理了!”说完话后,便带着冷冷的笑声而去。
原地里,逆天的表情十分难看,皱得跟苦瓜一般。他瞪着东风青山远去的身影,心里的苦水化作了燃烧的烈焰。他深深知道,凭自己的凡体肉身,去对抗一个修道有成的东风青山,无疑就是鸡蛋碰石头。然而,他也绝不会一笑而过,不再记恨这些令他羞辱的事情,有仇必报是他的君子之道。
他抬起头,看着广袤的天空,阳春的太阳令他十分暖和,这或许是苍天假惺惺的安慰——先给人一棍子再给人一根胡萝卜。他的心里说不尽悲伤,对于天地的不仁,他早已怀恨在心。他恨天怨地:“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父母双全,而我逆天就要孤苦伶仃呢?难道我的一生,也要如我老爹一样岁不过三十,匆匆离去吗?难道我的命就是草芥,就是东风门一辈子的奴仆?”
这是一段最真实的质问,是一个悲惨少年最掏心掏肺的话语。可是天地不理不睬,可恨在这空荡荡的山谷里,没有人会听到,然后生起怜悯。他此刻是天地之间最贫贱的角色,生死只是别人的一念之间。活着的他,如同死去一般,悄无声息,苟且偷生。
他站在苍茫大地之间,一切都是那样身不由己,仿佛活着的只有自己的肉身,灵魂早已让人**殆尽。风把他的衣裳拂起,在远远的地方望去,他的背影流露着对天地的仇恨,还有对命印的不屈服,坚定的身躯成了广袤天地间一道美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