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之所以我能在这鬼地方发现这一点,还是多亏了昨天扎营时砍光了遮蔽天空的硫酸树,使得久违的太阳光没了最大的阻碍,能透过厚厚的仙云布,映出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红晕.
如果有人说现在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我都信。
我扭了扭头,头晕目眩的感觉稍微缓解了一点后,便开始粗略扫视了一下周围还在呼呼大睡的伙伴们,看来我是这个帐篷里唯一一个醒来的人,这还是全仰仗了我身为木属性修士所拥有的比其他修士强大得多的恢复能力还有开路人不用守夜的安排。
不过在炼气阶段就算拥有再强大的回复力也不可能不吃饭,望着空空如也的肚子,而食量比常人大得多的特点也正是低阶修士的悲哀,当然如果舌头上没有味蕾这样东西的话,可以嚼只有一股子甘草味的辟谷丹。
迫于肚子和味蕾的双重抗议,我用右手揉了几下太阳穴,左手顺便把还在不断发出酸痛以示抗议的身体支撑起来,打算先去炉子旁生火,为了今天早饭能够吃上烤肉做准备。
我睡的这张简易铁架床分上、下铺,对于狭窄的帐篷来说很适用。而处在上铺的我,虽说上下床有点麻烦,但也有点好处就是能看得更远些。
不过买这张床的时候,我是绝不会想到,这个好处会起到那么大的作用。
就在我半个身子已经起来了的时候,在我因高度而扩大了的视线中,帐篷外边隐隐约约透过一个黑色的人影,而且那家伙居然正在从外边掀帐篷!
看到这,我立刻把正在起来的身子硬是压了下去,向各路道尊与飞升真仙们祈祷没被那个黑影瞧见。
记得前世有部叫阿甘正传的电影说过,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块是什么味道的——虽然我从未吃过那种没标明是什么味、相当坑爹的美国式巧克力,除非再穿越一次,否则今生也是不可能吃到了,但这句话,却是十分妥当地形容了我现在的处境。
不要认为我是怕昨天砍死了的树魁变成鬼来索命了——类人生物虽然有极小可能性转化为鬼魂,但那种畸形废材就连靠近太监十米都会被太监身上的阳气烧得灰飞烟灭,智力还不如活着的时候,哪里会开锁?而所以那个黑影必定是个人,而人弄出的祸事许多时候能让鬼魅感到汗颜。
会不会是守最后一岗的守夜人回来了?我只是凑巧看到了其中一人的影子而已?
然而这个猜测一经思索,立马就被我自己给否决了——最后一岗是李豆和薛设烟守的,之所以安排他们守这最后一岗,是因为这是最轻松的一岗,虽然我并不想说他们坏话,但他们两个平时喜欢偷奸耍滑确实是出了名的,到了现在这日上三竿的时候,除非有头猪能在天上飞,不然他们就不可能还在守夜。
有人就问了,他们虽然懒惰,但毕竟还要顾及性命,怕被野兽给吞了,即便自己不守,也会叫人起来啊,难道他们懒惰到不要命了?
确实,他们还是很惜命的,但这一整夜,哪怕是一次最小的战斗都没有发生,这就说明了周围没有什么野兽,再加上有着蔽味阵的守护(详见第十九章),很容易让人松懈下来,李豆和薛设烟他们回去睡大觉属于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那么会看上我们的东西,而且还能进入后山来到这片荆棘林的,也就只有与跟我们一样的特招生了,里边身怀异术的人多得是,能在这片阻碍重重的荆棘林找卖找到我们这个帐篷,还不动声色地把这用精铁秘制的锁给开了的行家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偏偏还在这个的节骨点上,真是该死!
等等,在这个节骨眼上……我的大脑刹那间空白一片,心脏的搏动声清晰地在耳边回荡,几秒后又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帐篷的钥匙由肖员保管,反正他自己都发疯被我们捆了起来,哪还会保管得好帐篷的钥匙?若是被某个有心人拿去了……
如果知道财物在哪,又能拿到钥匙,即使不是行窃的大师,也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我们的东西偷得一干二净!
然后那内鬼只要再把偷来的东西运出帐篷,于一隐蔽处掩埋,等我们发现财物不见时,他便可以装得和我们一样慌张失措,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赃物转手,真是一条脱贫致富的妙计!
要想知道真相如何,也只有抓到那鬼鬼祟祟的小子才知道了!
而且若是能抓住盗贼,门派至少会给上千灵石作为奖赏!只要抓着他一个,就算是立即掉头回去也是稳赚不亏!除了不可能千日防贼之外,这也是我刚才不想让那黑影发现我,然后溜走的原因。
我的手慢慢伸向刀柄,决心拿下这笔买卖。
虽然不能直接用眼睛去看,但侦查敌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当我的呼吸调匀后,一些平时微不可查的声音便显露了出来,从脚步声来看,敌人只有一个,但此人看样子练过多年的轻功——以我多年打猎锻炼出来的耳力,在这么近的距离,只能隐约听到一些细微的声响,勉强可以辨别得出是行走的声音,至于走了多少步实在是难以估计,这使我更确定了这是个多年的老贼。
不过他的目标肯定是那放置物品的包裹,所以定会越来越深入帐篷的内部。
忽然,声音停止了,我有种预感他现在就在我的附近,说不定还在望着我。
是我没有打呼噜,使得这家伙察觉了么?!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今天算是栽在了一神经质的手里了。
细微的声音又开始响起,我松了一口气,毕竟打不打呼噜是个人的事,他并没有过多怀疑。
又过了漫长的几秒钟,我估摸着差不多是时候动手了——他大概已经松懈了一些,并且离门口也有了一些距离。
喜闻乐见的关门打狗大戏很快就要上演了。
那贼正在往帐篷里面走,刚好与我的床相隔不远。刹那间,他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眼睛猛然睁大,他眼角的余光正好看到了一个手拿大刀的人,在他背后的上空用刀劈向他。
从床上跳下无论如何小心都难免会发出一点声响,而这声音是绝对瞒不过任何一个三流高手以上的人的耳朵的,所以这次偷袭的重点不是不让他察觉,而是让他避不开……
我在床上躺那么久自然不是在发呆,就在那一段时间内一大股真气已悄然运行到了手臂上,在我提升到近乎千斤的巨大力量面前,沉重的精钢宝刀几乎轻若无物,蕴含着巨大力量的刀锋几乎转瞬之间就到他的肩头!
老实说这一刀算是我人生中第二好的一刀,足以让一个久经战阵的江湖老手像待宰羔羊一样无力地眼睁睁看着自己整个右手连着手臂一起被我卸下来;或是徒劳地大吼一声反攻过来,之后发现自己在转身的时候已经变成了独臂大汉。
那人没有做出我想出的任何一种举动,而是用一种奇怪的姿势,像一只山中普普通通的古猿一样往前一跃,精钢宝刀像是削到了什么东西,但他确实毫发无损。
好快的速度……
灵猿扑!我隐隐约约地想起唐成的书屋中有一本江湖杂记提到过一套这样的挪移秘法,叫“灵猿变”,相传由绝顶高手灵猿大师所创,其中就有这一式;不过可惜的是这种上乘的秘法早已失传,那本杂记的作者也只是描述了招式大概形态,练习方法与破解方法则毫无记述,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遇见……真是该死!
一片道袍上的布片从空中飘落而下,那贼靠着灵猿扑,用道袍被刀刃的余锋撕裂了一片步的微小代价让自己不至于成为残疾人,并给自己创造了一个良好的逃跑时机——我这一刀之所以有那么快的速度与力量,是用了大量的真气用力将近八分,按照常理来说要想快速变招几乎天方夜谭,而在我变招的时候以他的轻功与挪移功夫是有极大的可能性走脱的。
但你有压箱底的功夫,我就没有吗?
心念一动,体内的木属性真气不断地涌入手臂与腰部,而这次真气的迅速涌入却丝毫没有加深身体的负担,反而疲惫的筋骨被真气滋养过后就像重生了一般,变得极其富有活力,虽然没有像之前的真气那样使我的力气巨幅增大,但我手臂活动的速度至少提高了两倍,变招的阻碍十分便去了九分。
如果不是当初拼命撑赢了张教官一次,拿到了那本秘籍自个练成,就算别人演示给我看,我也不信普普通通的木属性真气竟然还有这般的妙用——以前我对真气的概念仅仅是破坏力爆表的内力,而木属性真气本身所具有的强大变化、恢复能力则是让我误解成了只是用真气转上几个周天缓慢地温养身体,加强一些身体素质罢了。
可叹一本《荆木诀》简直硬生生地被我练成了“荆诀”,拿着铅笔当筷子使也不过如此。
言归正传,有了这在修真路上的领悟,我的刀势轻松一转,手中的精钢宝刀飞快地在空中划过一道银白的弧线,在他好似猿猴半立不立的时候,向他的两条腿招呼而去!
灵猿变虽然奇妙无比,但过了几招后,我也隐约看出了他的腾挪转移的功夫大多都在腿上……
攻其要害也是中规中矩,但这一刀虽然表面上也是锐不可当,但毕竟仓促,若是这灵猿变那么容易被我攻破也就不算是什么上乘武功了。
我也没想让他中啊……只要这一刀无法让他忽略,跟我缠斗起来就行了!
“抓盗贼啊!!!”我使出气劲大吼一声,所有正在熟睡的人都被惊醒了。特招生大多都是炼气二三层的水平,单打独斗或许我们没有一人能有很大的把握将其擒拿,但他年纪轻轻不可能完全练成灵猿变,而我们各自想必也都有些底牌,数人一拥而上擒获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不过这次我好像料敌过宽,他竟然连他的腿都保不住。
“周至……”那人只是惊慌失措地喊出两个字,然后腿徒劳地跳了一下。
这声音……
我的刀缓了一下,但已经迟了,精钢宝刀已经切到了他的脚上了,即使有道袍的保护,他的骨头也会被切开。
然后我将体内的真气用滋养的方式来灌入手臂,想快些力将刀移走,不过势已成虎……
真气也不是万能的,刀还是切开了他的道袍,并割开了一道血口。
“我是肖员……周至,你是要活劈了我么?”肖员急忙从兜里抽出一块仙云布,绑住了那道还在流血的血口,惊慌地说道。
“队长?!”第一岗的守夜人员汪播惊呼道,肖员是和他一块守第一岗的。
“队长,大清早在外边玩什么?不如说给大家开心开心把。”看他转过身子来时,露出的那双充满泥巴的双手,原本还不确信的我顿时间明白了他真的是在做那鸡鸣狗盗的事情。
在我开口的时候,便将刀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此时从胸腔涌上来的怒火让我恨不得直接让他的头飞出去,并后悔刚才那一刀没把他的骨头切断。
“周至,你干什么?!”不光是肖员的声音,周围数人的声音也夹杂其中,我冷眼望着灰头土脸的肖员,不急不缓地说道。
“肖队长打得好算盘,毕竟你的目的只是获得足够的实力去完成你的复仇大计,我们这些你眼中的废物不过只是可以利用的工具。与其与那些野兽拼命去拿些血汗钱,不如趁着所有人都疲惫的时候来监守自盗,这样来钱还真是快啊!”
没有等他反驳,我便吼到:“可惜肖队长人算不如天算,在把赃物外藏的时候被我周至瞧见了!抓到盗贼的一千灵石我就和帐篷里的诸位弟分了,肖队长还是在狱中再好好思量吧!”
虽说我和他的交情到昨晚就到此为止,之后说到底也是各取所需,但就算没有那灵石的奖赏,我宁愿散伙蒙受损失,也会一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的真面孔露出来。
为了利益我或许会捏着鼻子与虎谋皮,虽然风险很大,但未必不能成事,这种人还属于可以合作的范畴;但对于这种从骨子里怕死懦弱,又不知恩义的阴沟老鼠,他现正处于被我一脚踢飞的范畴之内。
不过现在看起来结果也不错,按照门规怎么着也有个几百灵石流到做为首功的我手里,倒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周至,我没干你说的事情,昨晚我一整夜都在守夜。”肖员的神情明显变得恼怒了起来,他的脖子往我的刀刃前面靠了靠,我的手若是不小心抖一下,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了。
我用眼睛紧盯着他,心中不断地思索着他看似无厘头的话,如果是找借口也不会找这么荒唐可笑的借口,且不说人的体力支撑不支撑得起,像这种愚蠢借口只要一个守夜的人便可轻易揭穿。
“好,姑且先信你,那么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我进一步地逼问道。
“周至,先把刀放下吧。队长他真的整夜在守夜,而且他的手摔倒时擦到的。”冷石斤最先反应过来,他的腿已经好了大半,跑到我的身边说道。
肖员摔跤?我想起了刚开始认识肖员的时候他是有这毛病,可早已不见他摔跤,便渐渐淡忘了,可事实真是如同戏剧般巧合可笑么?
“没错,我的手是早上练功时弄脏的,”肖员继续说道,“不过这的确不是巧合,刚才你也看见了我那套挪移功夫,那套功夫名叫灵猿变,是一位大师传授于我的。可猿猴的身体毕竟不同于人,若是强行模仿,初学者虽然在战斗时能够短时间内变得极其灵敏,但在平时很长的一段时间都难以适应自立行走,所以会经常摔跤。在有所小成后需要一段时间停止练习,然后再训练便可基本上消除摔跤这个隐患了。”
“周至,先把刀放下吧,队长他陪了我守夜,真的,我发誓。”汪播的手在半空中挥来挥去,迫切地想让我相信他说的话。
其他守夜的人也纷纷作证,再架住这把刀便毫无意义了。
岳江和冷石斤两人找来了些纱布来包扎肖员还在流血的伤口,肖员头额青筋几度爆开,却终究没有找我来拼命。
伤口包扎完后,他叹了口气说:“周至要害我的话昨晚何必帮我,以后这件事就不要提了吧。”
“汪播、薛设烟,你们去统计一下财务,待会我商议事务时有用。”如果说昨天晚上继续承认肖员的队长身份还只是众人的一场赌博,那么在他整夜守夜后其他人便开始基本认可他了,而现在他表现出足够的宽容与巧妙地消除误会的能力后,他便是名副其实的队长了。
真是小瞧他了,昨晚的那一场变故竟是促成了他的浴火重生。
“周至,昨天我欠了你的。”肖员走到我身边轻声说了一句,“但愿这次我们都能成功吧。”
“一定能成功,”我斩钉截铁地说道,“毕竟我们有肖猿人大师。”
“一边玩去,你个周树人。”肖员把眼睛睁大,咧开嘴说道。
“过奖过奖,我可不是文豪。”留下困惑于这句话的肖员,我跑去炉子那生火。在所有人或多或少,或外打或正着的出力下,内部的矛盾看样子已然解决了。
望着燃起的火堆,我把野兽的生肉递在了石板上,这些外部的阻碍只有统统烤熟了才能变成好处。
ps:又是一年中秋佳节,祝各位正耐心阅读拙作的读者合家团圆,万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