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神阙 第二章花鸟风月

    作为一个人口连一千人都不到的小村落，栚楹村实在算不上什么大村，再加上地处偏僻，周围水绕山环，使得交通也极为不便，渐渐地，若不是因为帝都每三年都会要求各庭下属的各州派人上庭汇报收税情况，人口出入以及顺势举办帝国公立十三都统梓砾书院的入学选拔赛，只怕栚楹村的名字早都被人遗忘了。

    说是这样说，但栚楹村的村民们倒还乐得个清闲，毕竟这也意味着平常的话就没外界的人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干扰他们的生活，栚楹村就是他们的世界，而且栚楹村依山傍水，村子南面就是小山，北面则是寒陵江，整个弘夜帝国的江溪河海，一半汇入东北方的华芷江，由华芷江流入东极禁海，另一半就是汇入寒陵江，由寒陵江汇入南方的未知海域。栚楹村坐落在弘夜帝国正南，说起来还是个入海口。其西面不远处，便是那绵延不绝的泽尔维斯山脉，因为山间野兽灵兽众多，各种珍奇植物，瘆人毒物也是不少，基本没人能翻过或者说敢翻过泽尔维斯山脉，所以说泽尔维斯山脉同时也担任着弘夜帝国与邻部星惑部落的分界线的角色。

    依着这山这水，栚楹村的村民们日子倒也过得还滋润，饿了有山上的野果野蔬和江里的鱼珍海味，渴了西面的泽尔维斯山脉上就有清泉。再加上山上的树木十分坚韧，不论是当柴火或是盖屋子，都算得上是绝佳材料。衣食住行，样样不缺，真可算得上是世外桃源了。

    对村民们来说，实在有急事要去镇上的大集市办的话，只有走东面为数不多的几条小道，还都特别崎岖难行。所以基本上大家也都秉持着与世独立的态度过生活。

    不过事事皆有例外，不时也会有想去外面世界闯一闯的人存在。比如说霍克伦尔大叔。霍克伦尔大叔十三岁瞒着他父母一个人跑到了镇上的集市当起了学徒，三个月后拿着人生的第一笔工钱回来交给了他父母并靠这笔钱获得了父母的同意得以继续自由地在外面闯荡，虽然在这之前还是挨了一顿打，但按照他的说法，那叫自由的代价。

    霍克伦尔大叔还说他十六岁学成后就一个人闯荡到了帝都，这之后经历了一系列轰天动地的大事，甚至受到过王下的接见，在当时的帝都可谓轰动一时的风云人物，虽然他只是个裁缝，而且身高不到一米五...

    趁着昨晚是夏夜大祭，霍克伦尔大叔抓住这个好机会，又开始在村子广场的树下滔滔不绝地讲他当年在帝都的“英雄事迹”，并借此从听故事的孩子们那讨了不少酒钱。喝了个酩酊大醉，好在他还记得这几天竟然从镇上来了个人向他订了十几件衣服的事，虽然脑袋仍旧晕晕的，可还是一大清早就起来了。

    一想到自己怕是村子里今天起来最早的人，平常总被村里人笑称为懒汉的霍克伦尔大叔忍不住笑了笑，心想自己天资聪颖，还如此勤奋，果然是命中注定要做一番大事的人。看了眼自己店前的尘土落叶，拿来一把类似于扫帚的东西，装作高深莫测的得道高人一样胡乱抡了几下，然后才开始清理。不曾想还未扫几下，忽然有脚步声出现，霍克伦尔大叔向街上扫了几眼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可脚步声越来越近，渐渐地竟似每走一步霍克伦尔的心脏便也跟着跳动一下，让霍克伦尔慢慢有种感觉，若是这脚步声停下来，他的心脏只怕也会跟着停下来。

    大叔越来越紧张，不住用袖子擦自己额头上的汗，双手紧握住拿着的扫帚一样的东西，有些故意壮胆似地说道：“哪里来的怪物，在你...霍克伦尔大人...面前，还不...快快现身...找死！”或许是因为紧张过度，平常说话口若悬河的霍克伦尔大叔此时舌头也不停打绊。没人呼应，再加上周围一片死寂，连远处山上的树叶也似乎停止了随风轻抚，这让霍克伦尔越来越感到紧张，额头上的汗珠也是越冒越多，心想这回要是逃过去，以后打死也不早起。

    此时他的两腿也开始止不住地直哆嗦。突然，霍克伦尔感到肩膀一沉，似是有一只手压在了他的肩头，而且越来越重，霍克伦尔此时简直是汗如雨下，眼眶里的泪珠也是直打转。哆哆嗦嗦地说：“大爷您要什么我都给您，咱这贱命不值钱，您杀了还脏您的手不是，饶了我吧，早知道我今早就不该这么早起来，店里还有些钱，对了，还有我以前集市上淘来的什么修行者看的书，您瞧得上的都拿走，饶了我一命吧。”霍克伦尔语速极快，似是怕话还没讲完就不明不白地丢了小命。

    只听此时忽有一似是庄严却又带几分笑意的声音传来，“好了好了，槿儿，别开你大叔玩笑了。”霍克伦尔一听这声，喜出望外，知道这是村长的声音，有村长在自己的安危算是不用担心了，可怎么越听越不对劲，村长，似乎和这人很熟？槿儿？莫非是？霍克伦尔转过头来，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辨识度极高的紫鳞兽的兽皮，然后是缀着枳槿花图绣的深蓝色布衫和那绣着神鸟样式图案的香袋，抬头一望，原来是一少年，少年面丰神秀，脸上满满地尽是笑意，在其他人看来可能并无什么，可对此时的霍克伦尔来说，那笑容代表的只有两字－可恶！

    “好小子，出去当了几天学徒，刚回来就敢开你大叔玩笑了，不错啊，看大叔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霍克伦尔两眼瞪着少年，把手中东西往地上一扔，双拳攥紧，似是要一拳把少年砸碎，少年后退几步，笑着说：“大叔你刚许诺我的钱和书我都不要了，我也不要你叫我大爷了，还饶你一命，你就别打我了呗？”

    霍克伦尔听到少年用他刚才说过的话又来揶揄他，顿时气得满脸通红，干脆话也不说，径直向少年撞过来，少年见势，只是站在原地，并未有所动作，待霍克伦尔马上就要撞上他的时候，少年忽然从香袋中掏出两株紫晶叶华，这紫晶叶华和紫鳞兽一样，同属泽尔维斯山脉的特有品种，似花非花，每至夏夜大祭之时，叶开五瓣，成紫晶状，在月光照耀下尤是璀璨，且搭配其他药材对治脊骨酸痛，腰背疼痛更是有奇效，因每年能采摘的时间只有夏夜大祭这几天，再加上其生长的地方多为险峻山岭，周围多有凶猛的野兽灵兽守护，数得上是珍稀药材。

    霍克伦尔见少年竟一下子掏出两株紫晶叶华出来，先是吃了一惊，接着只听少年说到：“大叔打我小时候给我们讲故事直到现在，虽然翻来覆去就那几个事，但没功劳也有苦劳，我还没给过你报酬，刚才就是和您开个玩笑，喏，您不是因为需要经常坐着缝衣服长年累月下来弄的腰背疼痛吗？这两株紫晶叶华就给您了，当赔个不是，您也别往心里去，行吗？”霍克伦尔心想自己虽然比少年要矮至少两个头，大小也算是少年的长辈，既然少年也都诚恳道歉了，更重要的是还送了两株宝贝，而且村长在这，也得给村长个面子，忽然笑了笑说：“看在村长的面子上，我就不和你这后辈较劲了，但我大小也算你的长辈，以后不许戏弄我了”霍克伦尔一副看起来又气又恼但又似是还算满意的神情再搭配上他那不到一米五的瘦小身材，让少年感到十分有趣，看来在少年眼里，花上两株紫晶叶华能看到这一出戏已是颇值。

    这时，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村长颇为严厉地说道：“槿儿，咱们村的人的衣服基本上都是你霍克伦尔大叔做的，你是晚辈，以后不得如此无礼了。”少年忙答道：“是，爷爷，我以后不会开大叔的玩笑了，因为昨天是夏夜大祭，才想着和快半年没见的大叔开个玩笑的，不小心过火了，我以后会拿捏好分寸的。”

    “嗯，那就好，他大叔，既然孩子也知错了，你就看在孩子年纪尚小的份上原谅他吧。”

    “没事没事，孩子就是孩子，你看还挂着我腰背总是酸痛，特意给我采这紫晶叶华，回头我给孩子做几件衣服送过去，虽是到镇上当学徒，也不能丢了咱村面子不是。”霍克伦尔想着自己也不能太抠，毕竟孩子叫自己这么多年叔，又送了这宝贝，竟也是立马就忘掉了刚才少年戏弄他的事，真心准备给少年做几件衣裳。

    村长道了声谢，便唤着少年走了，少年脸上笑意仍未散去，似是还在回味刚才霍克伦尔的滑稽表情，村长见状说到：“你啊，都马上要成人的人了，还这么爱开别人玩笑，今天更是过分地用奇门异术吓你霍克伦尔大叔，霍克伦尔那人虽然有点爱吹牛但本质并不坏，你这样做，都已经不是开玩笑的地步了，张槿”

    “你都看到了啊，爷爷，什么事还真是都瞒不过您，我只是觉得生活有点太无趣，镇上有好些人每天都活得好一本正经，我在镇上真的好索然无味的，所以才逗逗大叔，只是没想到大叔的反应这麽有趣，”

    “嗯？”

    “不不不，是反应这么大，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就是。”

    “嗯，那就好，槿儿，你要记住你已经不再是孩童了，以后是要靠自己讨生活了，勿忘我给你起名叫张槿的原因”

    原来少年名唤张槿，而栚楹村的村长则是他的爷爷。爷孙二人没走几步，就到了村子的东南一隅。首先映入眼前的，是一用某种竹木搭建的小屋，屋子样式简陋，各种家具却是一应俱全，屋前种着一颗不知名的大树，叶子肥厚呈椭圆状，树木高大，周围则是种了一圈花花草草，各具形态，争妍斗艳。一看便知屋子的主人是个颇具风雅之人。整个屋子用竹木撑了起来，门口则用些带花的树枝搭了个台阶。村长走上台阶，对着台阶下的张槿说道：“昨晚大家闹得太晚我进去歇会，看你刚才轻松的样子想是打了几头獭羚，爷爷本想帮你一块收拾，但你今天犯了错，就当惩罚好了，赶太阳西落之前你要把獭羚一个人收拾好哦，不准叫沈武帮你，收拾完分些送给村民们，记得给霍克伦尔大叔多分些，另外把这些药送到沈武家，他的药应该快吃完了。”村长一一交代了张槿诸些事项，一脸笑意便回屋睡起了觉。从其说话中的语气来看，村长倒是对那位名叫沈武的人格外用心。张槿应了一声是，但嘴里还是忍不住嘟囔道：“想偷懒还要绕弯。倒是又找了个好借口，这老头...唉，老小孩”

    说归说，整整三头獭羚的肉，一千多斤，张槿还是赶在太阳即将完全下山前处理好了，提着分好的肉和老头给的药，张槿一摇一晃，慢慢悠悠的和着夕阳美景和夜晚清风，伴着鸣蝉莺啼，在村子里挨家挨户地分发着刚处理好的獭羚肉。等行至一小茅屋时，已是月上枝梢，看着这明月，张槿卖弄风骚般说了句：“花鸟风月，应知谁家心事？”，随之茅草屋内便传来声听起来如稚童般的声音：“又在说些听不懂的话了”张槿笑了笑，大声笑着嚷嚷了一句：“少废话，沈武，还不快出来跪见你槿哥。”随即，倒是自己推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