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生纪事 第四章生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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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缓缓的流淌，亘古不变，波澜不惊，磐石击水也不过浪花一朵。

    时间可以抹平伤疤，但无法使发生过的事情不存在。未来的时间也充满未知。

    生活从来都不只是某个人的，所以才会充满不可预知的变故，突如其来的，徐子陶的世界坍塌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真理永远是悲哀。

    吊白的门楣冷冷清清，徐家的支柱倒下了。食品厂的财务也很快摧枯拉朽，不知怎么，就彻底垮了。

    沐迪的爸爸终究选择了申请破产。欠下的债仿佛成了天文数字。

    厂子不景气，大家都知道，但总以为能缓过来，在事情开始稍微有了一些预兆的时侯，沐迪火急火燎的把厂子马上要倒闭的传言讲给徐子陶听，徐子陶一点都不惊讶。

    “喂，你怎么就这么淡定啊！这可是大事，很大的事，都在说工厂就要倒闭了。”

    “我知道了，我了解我爸，我本来就没想依靠他，也没奢望他会留下什么家业给我继承，所以无所谓，不是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你爸和我爸合伙做事，不管赚了赔了倒闭了，都是他们的事，你这么关心这些事作甚么，怕你以后穷愁潦倒？不能过安逸的生活？”

    “我才不是！我是想说，我们应当为家里分忧，你怎么可以一点触动都没有？你……”

    “担心，我当然也担心，但是我们能做的，就是别添乱。到家了，明天再聊吧，晚安”

    ……

    沐迪和徐子陶也曾关心过这个问题。只是一切都变化得太快了，没等反应过来，一切就只剩下结果了。或许厂子倒闭算不上什么大事，真正的最大的打击是徐爸爸的离去。

    徐妈妈受不了这种打击，一病不起，在医院里，医生怜悯的向沐爸爸和徐子陶讲出结果。

    晚期和扩散这两个词在特定环境下，代表绝望。

    徐子陶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彻底彻底坍塌了。

    所有的事情搅在一起，像一股辣意涌上喉头，难受得人发慌。徐子陶很想哭，很久没哭过，哭的很难看，徐子陶看不了也猜得到自己哭的很难看。

    医生说需要做手术，医生说需要钱，医生说没有钱就没办法做手术。那又是一个天文数字。可这又是为什么？

    ……徐爸爸的葬礼很简朴，徐爸爸本来就不是个讲求场面的人，而且真的是做不到了。葬礼来的客人没有很多，亲戚都没来几个，大概是都清楚徐家的状况了。葬礼上，徐子陶没有哭，徐爸爸说过，他死的时候不许哭。

    沐爸爸帮忙全程处理好了丧事。突然就有了这么多事，这么多的债务，沐迪爸爸一个人根本承受不来。

    这几天开始有上门的客人，客气进来，黑着脸离开，更有脾气大的直接就骂出来。

    沐迪爸爸几乎一夜之间整个人就苍老的不成样子。沐迪爸爸现在代表着两个家庭双倍的压力。

    沐迪爸爸安慰徐子陶，沐迪爸爸给了徐子陶五万块钱，这个男人哭着诉说自己真的真的无能为力了，像个孤单无助的老人，又像一个受伤的孩子。他讲自己和徐爸爸的过往，说自己承诺过，承诺一定会照顾好徐子陶和徐妈妈。他和徐爸爸是朋友是同学是战友，是亲人。

    徐子陶搂着他的肩膀开始安慰他。

    “没事的，沐爸爸，谢谢你，没事的，我和笛子都长大了，不管什么事，还有我们呢，没事的。”徐子陶发现自己必须要坚强起来了，时间飞快，大人们老了，小孩子们也该长大了。

    ……

    医院的看护病房里，徐妈妈在安宁地睡着，徐子陶对蓝溪招招手，走出了病房。

    蓝溪看护了一夜了，眼眶也红肿着。

    “沐爸爸说要走，你们一起走吧，你去找蓝叔叔也好。我妈没法走，我留在这里照顾她。”徐子陶的嗓子发干，说出的话也变得沙哑。

    蓝溪张张嘴想说些安慰的话，突然发现自己比徐子陶更加不会安慰人。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徐子陶。

    “……这是我爸留给我的。你先拿着，不要着急，徐妈妈的事咱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不要着急……一切都会好的。”

    “你留着吧，你要用到的，现在你也只能依靠你自己了。不过还是要说谢谢你。”徐子陶没有去接那张卡。他走进病房里看过徐妈妈，又轻轻的出来了。

    窗户外面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明天，还会有明天吗？生活结束了吗？

    沐爸爸最终还是决定不走了，走到哪里去？又有什么用呢？

    徐子陶不去学校了，他找到了几份工作，把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的。沐迪想陪徐子陶一起，徐子陶把他狠揍了一顿，沐迪再也没敢提。徐子陶让蓝溪帮忙看着沐迪，如果沐迪不去学校，她就狠狠地揍他就行。蓝溪盯着徐子陶，过了很久，点了点头。

    沐爸爸和徐子陶谈话，徐子陶很坚定地表示自己不小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沐爸爸低着头，满脸颓然之色，说着对不起。徐子陶说这是他自己的事，沐爸爸没有对不起任何人。沐爸爸问他真的想清楚了，徐子陶说，是。沐爸爸做的比徐子陶更多，徐子陶都知道，徐子陶也知道什么事不能总靠别人。

    沐爸爸进行了家庭谈话，说了很多，讨论了很多，最后哭成一团。

    两家的房子被拍卖了，他们搬到了城外的山上，那个木屋，或许他们将要在这里住很长时间。徐子陶忽然喜欢上了这里孤僻的宁静，但这里很快也变得热闹起来，因为每天都会有人找上门来。生活还要继续，不管幸与不幸，是否愿意承受。

    徐子陶仿佛一夜之间就彻底长大了，他明白有的时候人必须无所不能，哪怕是成为自己极度厌恶的存在，只要能达成目的，什么都可以。

    命运无常，缘分总是莫名的联系在一起，在最狼狈的时候悄然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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