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钟仙 第二十九章落樱

    【提语】

    愿每一次离开，都会带来新生。

    【正文】

    树神眼见天宇怅然若失的模样，有些哭笑不得。

    “小友无需沮丧，就算再次重新修炼，你的修炼速度，也会比常人快数倍不止！”树神说道。

    天宇回过神来，见眼前的树神，他的白发散落在肩上，脸上尽是灰尘，衣衫褴褛，像极了行乞之人。

    “树神伯伯，您怎么这般模样？”天宇一脸纯真，伸出手将老人发髻上几根草屑拿去。

    “你……”树神表情变得有些呆滞，伸出手，指着天宇说不出话来。

    “树神伯伯，不舒服吗？我给您捶捶背！”天宇一边说着，一边用力拍打着老人家的背……

    “快，快停下来！”树神涨红了脸，差点咽下一口气，将自己憋死，连忙推开了天宇，大声说道：“你小子离我远点！”

    天宇面色尴尬，放下了给老人‘捶背’的手。

    “我这把老骨头，再被你折腾一会儿就要散架了。”

    “您说得是。”

    闻声，树神眼睛睁得大大的，直直瞪着天宇。天宇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伸手摸了摸鼻子，一脸歉意。

    “罢了，罢了！如今真是老了。”树神声音低沉，望了望远方的沙丘。天宇站在他身侧，两人身处在沙漠中，一时间没再言语。

    “呼呼……”热风将细沙卷起，发出阵阵呼啸声。

    树神微抬头，深邃的眼睛望向远方，平静的说道：“一千多年前，我没能跨过共生之境，终究身体老死。”

    天宇望着树神苍老的背影，没有做声。

    树神继续说道：“那时我很想知道，仙人之境会如何，齐天之境又会如何……人的欲望啊，总是在得到之后，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

    “即便在死后，我也保留下来一丝残魂，想给自己留最后一线希望。”

    “我附身在樱树上面，最初也只能算作巧合。那时的樱树镇，不过是有数十人的小村落罢了。”

    树神叙述着，天宇静静的倾听。周围的环境慢慢变成了草地，蓝天，白云，远处是一望无垠的大海。

    “一千年前，妖魔鬼怪四处出没，常人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只能东躲西藏。而修真人士一心追求至高的境界，连自己的亲人都愿意舍去，或是选择忘记，更何况其他人。我亦是这样。”

    树神说道这微微停顿，接着说：“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我的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嗯？树神伯伯发生什么事了？”天宇问道。

    “当时我附身樱树，只是权宜之计。在我附身樱树不久，一个雨夜里，村子里便来了数只食人的妖怪。在我看来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小妖，对于村子里一群普通人，却是致命的。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躲起来，别被发现。可妖怪的触觉，远远超过常人……被找到的人，少数被当场分食，大部分则会被妖怪咬断双腿，当做食物储藏起来。”

    听到这，天宇表情一震，心中发紧。

    “我附身在樱树上，静静觉察外面的动静，听着人撕心裂肺的惨呼声，也不为之所动。那时，我觉得弱者，只配淘汰。”

    “这时，一个八岁左右的小女孩，一边带着哭声，一边慌乱的逃到我面前，她的后面紧跟着一只食人的妖怪。妖怪一时不急于抓住她，反倒是享受捕猎的乐趣。”

    “匆忙中孩子摔倒在地上，那怪物一步步慢慢靠近她。眼看越来越近怪物，孩子甚至忘记了哭泣，绝望爬满了双眸。就在这时，妖怪的头被一个小石块砸中。回头望去，远处一个人影匍匐在地上，正在慢慢的爬近。一时，妖怪没停住了动作，望着那个在地上缓慢蠕动的身影。”

    “那个人是谁？”天宇问道。

    “孩子的母亲，双腿已经被咬断。雨水里，她费劲力气，爬到了孩子身前。半跪在地上，护在了孩子。小女孩抱着她呜呜哭个不停。终于，那妖怪似是厌烦了，猛地扑了过来，咬住母亲的脖颈，拖着那个母亲便走，没在管已经彻底陷入绝望的小女孩。小女孩静静坐在雨中，一动不动。”

    “那个被拖走的母亲，她的目光，依旧注视着孩子方向。眼神中并无丝毫恐惧，竟有安慰之色……”

    听到这，天宇的眼角，已经变得一片晶莹。树神的声音也越发低沉，有些微微哽咽。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母亲的眼神，永远忘不了小女孩孤独的背影。我想起了自己的家人，曾经给自己生命的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只是，即便是那个母亲付出了生命代价，也不能换得她孩子的周全。即便是那只妖怪不吃，可是其它的妖怪呢？常人终归太弱小了。”

    “树神伯伯，那个孩子活下来了吗？”天宇轻拭着泪水，问道。

    树神低下了头，无言沉默。

    一时，天宇的表情也随之黯淡下来。树神还是没有出手相救吗？那可是那位母亲最后的希望！人的心，真的如此这般冷漠吗？

    “后来又来了妖怪，想吃那孩子。这时我出手，将村中的妖怪尽数斩杀。只是，只是，我回来再次察看小女孩时，她已经没了一丝生机。心死了，人还能活吗？”树神低声轻叹了一口气，用手擦拭眼角泪水。

    “我第一次质问自己，修炼到底为了什么，努力又为了什么，人生中到底什么才值得追寻，值得去守护……就在刹那间，心中的束缚和执念一下子松开了。我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

    “那个小女孩，我用一世近九成的修为，逆天而行。用樱花淬炼成一颗心脏，代替她死去的心脏。将她变成了我的守护，共享生命。也就是从那时开始，更像是冥冥注定一般，我开始守护樱树镇，逐渐变成了人们的精神寄托。”

    “树神伯伯，小女孩，她还活着？”天宇惊异的问道。

    “恩，一千年来，更多的时候，是她在守护着樱树镇。只是……哎！”树神说着，叹了一口气。

    “这不是挺好的，她保护了樱树镇的人，树神伯伯为何叹气？”

    “那孩子自母亲离开以后，再也没了一丝感情波动，似一只知杀戮的人偶一般。现在，我的意识之海境界渐渐退化，作为守护，她也逐渐脱离我的制约。接下来，恐怕会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树神一脸担忧之色。

    此刻，天宇有些明了，树神所说的传承，就是那个小女孩？

    “小家伙，你愿意接受传承吗，传承我的守护。以你的意识之海，完全可以制约她。反过来，她有我九成的修为，她也可以保护你！”树神转身望着天宇，语气诚恳。

    “树神伯伯，传承有限制吗？”天宇问道，若是照树神所说，这传承，真如天上掉馅饼一般。可问题是，那个小女孩会听自己的话吗？

    树神摇了摇头：“传承几乎是百利而无一害。”

    “那树神伯伯，您有什么要求吗？”天宇可不笨，对方这么说，肯定会有要求。

    “我给她起名，叫‘落樱’，我希望她能恢复原来的性格，拥有常人的感情，就这一点要求，你还有什么疑惑？”树神轻声说道。

    “她作为我的守护之后，我要继续保护樱树镇？”

    “毕竟每个人的追求不同，我不会用自己的目标，把你锁住。这点不用你担心，现在樱树镇也不再需要我的守护。”树神虽一脸笑意，却显得有些落寞。

    “为何？”

    “你看到樱树身上的黄符了吧？”

    “那是？”

    “封魂印，没想到樱树镇的念寺，倒是来了一个厉害的和尚。”

    “啊！树神伯伯，我待会就把它撕了！”

    “不用，我累了，也想好好休息，守护的事，就交给那个和尚。小友，现在可愿意接受传承？”树神平静的说道。

    “我答应您！”话已至此，天宇自然选择了接受，何况树神伯伯一直询问自己，尊重自己的意见。天宇并不知道，传承必须要有对方的同意，只要意识里稍有一丝抵抗，就会造成传承失败，双方的意识之海无疑都会受到损伤。

    “你先撤去意识之海的禁制，我进行传承！”

    “树神伯伯，禁制？”

    “忘记你失忆了。你照着我说的话做，先让自己变得平静下来……”

    天宇跟着树神的言语，双眼微闭，变得平静下来。

    不多时，天地间的万物在慢慢消失，回到了最初的状态，一片混沌漆黑。

    树神身上散着亮光，望着熟睡的天宇，喃喃低语：“落樱交给你了，希望她找回童心，希望将来有一天，她能直面母亲的离去，哪怕是撕心裂肺痛苦一场。一千年啊，怪我，是我的错，没救她的母亲……我的人生，就是一场救赎之路，如今是时候，该离开了。”

    树神再次化为一颗樱树，发出亮光照亮了四周近十米的范围。天宇背靠着樱树，沉沉的熟睡。樱树树身渐渐变得模糊，碎成了光沫，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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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话：失去的东西，已经不再拥有。若是人能改变过去，那还要未来做什么？总要有新生的勇气，执着的前行。雨过，终会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