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十几日,楚寻都被乌瞳口中的徐爷爷要求躺在床上,而后,尽职尽责的乌瞳,便紧紧盯着楚寻,无论如何也不让楚寻下床,十分执拗。
楚寻只觉得,他都快睡得长疮了。只要他稍稍起身,都会被乌瞳按回去,而后一番连绵不断的说教,楚寻实在受不了,便只好老老实实的躺着,痛苦的躺着。
他是嗜睡,却不是这般嗜睡,可惜,乌瞳一心谨遵徐鸿的医嘱,丝毫不予妥协。
这天,徐鸿照常把完脉,终于说了一句楚寻日思夜想的话:“今日你可以试着下床走动了!”
“嗯,乌瞳,你可听到了?”楚寻淡淡应了一声,而后略带怨念地对着乌瞳说道。
“知道了!”乌瞳低低回答,不知是不是错觉,楚寻觉得乌瞳的语气中,隐隐含着一丝淡淡的失望。
狐疑地转过头,看得乌瞳有些心虚,略略低了低头,却不知,其实楚寻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其心虚地低头的动作,却还是被楚寻灵敏的耳朵捕捉到了,不禁有些气闷地暗暗记下乌瞳的这一“大功”。
可怜的乌瞳,还不知自己的心虚早已暴露了自己,此刻,正在想着怎么让楚寻变得像他这般活泼,浑然不知,楚寻将他已经列入了某个特殊的名单之中。
徐鸿一走,楚寻便翻身而起,从床上滑了下来,惊得乌瞳急忙跑了过去扶着,嘴里还不断念叨:“哎呀小公子,你可小心点啊,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有那么容易摔着吗?”楚寻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突然觉得,他最怕的,不是鬼,也不是杀人,而是乌瞳的念经一般的碎碎念。
“乌瞳,你是男是女?”楚寻突地出声问道,令还在想着怎么说才能让楚寻听进去他的良言的乌瞳一个踉跄。
“小公子,我可是实打实的男娃!”乌瞳用空出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脸的笃定。
“奥!”楚寻怀疑地瞥了乌瞳一眼,皱了皱眉,他不就随口一说,何必那般激动,他听着都觉得“心疼”,拍那么重!
“小公子,你又带偏话题了!”楚寻的噩梦又来了,“大病初愈后的人都要小心走动,不能太过猛烈,否则······”
楚寻听着乌瞳的碎碎念,心中不由浮起一股浓浓的苦涩。大病初愈后要小心翼翼,呵,他可是就算快死了也不敢小心翼翼地注意着注意那,若是真像现在这般小心翼翼地缓缓的走路,他早都不知死了几千次了!
连养伤的机会都没有,楚寻,又怎么可能像乌瞳所说的这般小心翼翼的注意病愈之后的琐事了!
人的强大,果然,都是被逼出来的!
尽管乌瞳十分伶俐,他却压根不会知道,此刻的楚寻,想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尽管,他也会些功夫。
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是楚寻在赏花,而是被尽责的乌瞳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要求才这般的。难得,楚寻竟然按耐着心中的不耐,听话的走走停停。
若是在鬼渊,绝对绝对不会有人敢上前对楚寻这般的,因为,真正这般做的,都已成了亡魂,当然,与乌瞳不同的是,他们都是为了要楚寻的命。
而乌瞳,虽然唠叨,却,实实在在是为他着想,尽管,他并不需要。
或许,在他心底,还是渴望着,有人可以和他说话的吧,哪怕,自己无话可说。
悠扬的笛声再次像往常一般响起,较之第一次,已然流畅了许多。若是除去其中夹杂着的忧虑,倒也算是妙音一曲。
“吹笛的是何人?”楚寻随口问道。
乌瞳扶着楚寻的手略略一紧,还未回答,却是听到楚寻无所谓道:“罢了,只是经常听到笛音中竟是忧虑和惆怅,随口一问而已,你不必紧张!”
“对不起,这件事,老爷下过了绝口令!”乌瞳淡淡说了一句,竟是还没有放下戒备。
隐在面具下的瞳孔缩了缩,“看来,这吹笛之人,必是这府中极为重要的人物,而且,情形应该很不好!”
心中闪过一道推测,楚寻刚想弃之脑后,却突然,冒出了一个较为冒险的办法。
“乌瞳,你觉得你家老爷如何?”楚寻岔开话题,问了一个貌似有些无关重要的问题。
“老爷很好啊,不仅对我们府中的下人极好,而且对那些流民灾民,常常怕人施粥施粮,这盘龙县,没有人不夸我们老爷的!······”说起这个,乌瞳头头是道,眉飞色舞,当然,这是在感觉这种问题无关紧要的情况下。
楚寻淡淡瞥了一眼神采飞扬的乌瞳,默默道,单纯的孩子!殊不知,人家比他还大了三岁多了,不过,比起楚寻,真的是有些单纯了。
唾沫纷飞的乌瞳还不知道,因为他的话,一个大胆的想法,隐隐在楚寻脑海中成型,而这一切的功劳,皆来自于他!
“带我去见你们家老爷吧!”楚寻再次开口,打断了还在叽叽喳喳的乌瞳。
“奥!”乌瞳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而后反应了过来,“见我们老爷?”
“恩!”楚寻淡淡点了点头。
“你想干什么?”乌瞳的眼中,再次带上了警惕,却听得楚寻轻声道:“你这般,还真是可爱!”
“可爱?”乌瞳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声,声音极其尖锐,堂堂男子汉被形容成可爱,乌瞳真的有些风中凌乱了!
楚寻不待乌瞳领路,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哎,你知道路吗?”乌瞳追了上来,重新扶着楚寻,带着楚寻向书房走去。
“老爷,小公子求见!”书房门外,传来下人的禀告声,令正在密谈的两人微微一顿,而后,云沧海出声道:“让他进来!”
楚寻先是对着乌瞳道:“你先去厨房吩咐些我喜欢的吃食来!”
乌瞳狐疑地看了一眼楚寻,知晓楚寻是想将他支开,但是想到自己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作用,反正天塌了还有大人物顶着了,于是听话的走了。
书房之中,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看着淡定走进来的楚寻,满腹的疑惑。
“小公子可是有什么不舒服?”徐鸿率先开口问道。
“我想和你们谈笔交易!”楚寻直接开门见山道。
“交易?”云沧海有些好笑地开口,不是他瞧不起楚寻,实在是觉得一个半大的小毛孩,脸上还带着一个吓人的青鬼面具,却又这般地一本正经,怎么看怎么令人好笑。
楚寻不知道,他托乌瞳找来的临时面具,成了两个能当他爷爷的人眼中的笑点。
不过,这也不能怪楚寻,谁让他的墨冰面具快碎了,谁让乌瞳的审美这般搞怪,谁让此刻的楚寻看不见,也想不通自己如此严肃,这老头还能这般笑得出来?
此刻的楚寻,浑然忘了,他的年纪,不过堪堪十岁,不过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就连少年,也都算不上。这般故作老成的模样,在两个年过半百的爷爷辈的人眼里,可不就是一个傲娇的小子么!
尽管楚寻心中有些不悦,却还是没有表现出来,这些年的磨砺,只要楚寻想,没有人,可以真正看透他的情绪,至少,现在还没有!
“我可以治好后院之中的那人!”楚寻淡淡的一句话,却是让两人闻之色变,皆一脸警惕地盯着楚寻,徐鸿的眼中,甚至隐隐带着一丝杀意。
“不是乌瞳说漏嘴的,在这方面,他比任何人都要警惕!”楚寻第一句话,竟然先为乌瞳开拓,“是我听到了断断续续的笛声,想必,那人的身体不容乐观了吧!”
楚寻淡淡说完,背负着双手,静静地等待着两人的回应。
“你觉得你有何本事让我们相信你?”云沧海死死地盯着楚寻,一字一句道,心中,却是突然意识到,一直以来,他们似乎,还是小觑了这个孩子。
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不信楚寻真的有能耐治好云轻尘,毕竟,年龄就摆在那里。
“小子,你可知道,老夫自小便开始学习药理,到如今已有近五十载,却也没有丝毫的把握!”徐鸿危险地眯着眼睛,冷冷说道。
“你们去幽脉森林,便是为了金丝草吧!”楚寻似是没有听出徐鸿语气中的冷意,觉得站着有些累了,向后走了几步,想要靠在门上。
不料,却是令两人心生警惕,以为楚寻想要逃走,竟然齐齐出手,朝着楚寻抓来。
面具下的眉头紧紧一簇,面对两个明显实力不弱的老家伙,此刻的楚寻还真没有丝毫胜的可能,只能退而求其次,快速躲避。
好在,楚寻的逃命功夫,还算是不错的!
年龄最小的他,就算是极为厉害,也敌不多那么多人的围攻堵截,尤其,一直以来,他都是孤身一人!因为他实在是不想,和那些人一般,前一刻还一起合作杀敌,下一刻,却将刀剑对准了同伴的心脏,这,何其残忍!
故而,一直以来,楚寻都是一个人,面对着一切。最起码,不会受伤,心里的伤!
只不过,此时此刻,楚寻,不能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