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当初由于郭舍人的出现,吓得史泽派出的军士们狼狈逃窜。他们回到军营以后,又不敢说出事情的真相。此时王衍也走了,史泽以为紫竹已经死了,于是准备将唐牧杀掉。
丁明说道:“我们不能杀掉唐牧!”史泽问道:“为什么?”丁明说道:“唐牧、马迁、陈武是金鸡岭上的强盗头子,这是嘉州人人皆知的事实;马迁、陈武重新造反,唐牧畏罪逃走,柳范畏罪自杀,这也是嘉州人人皆知的事实。只要唐牧、马迁、陈武仍然逃亡在外面,人们就会相信柳范谋反的说法。”史泽大喜道:“唐牧保留下来有这样的好处?”丁明分析道:“紫竹失踪这是大事一件。官府内部人员都知道,唐牧是紫竹的人,如果我们放走了唐牧,他自然会四面八方地寻觅紫竹。如果蜀王相信唐牧,就会相信紫竹没有死;如果蜀王不相信唐牧,就有可能怀疑是他们而不是我们害死了紫竹。因此,不管怎么样,保留他对我们都是有益无害。”史泽明白了,又问道:“可是唐牧已经被我们关押了起来,又以什么名义释放他呢?”丁明说道:“这还不简单?我们就以寻觅抚民公主为名,让唐牧去戴罪立功。在旁人的眼中,还以为我们真的在为紫竹的下落着急呢。”
史泽于是将唐牧找来,对他说道:“唐牧,你是与抚民公主一道过来的吧?”唐牧说道:“不错,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史泽说道:“她是朝廷的抚民公主,我自然对她毕恭毕敬的。她在嘉州城中,我还派了士兵加以保护。可是后来她不允许我们跟随,又与石林一道离开了嘉州,我就不再知道她的下落了。现在我们非常担心她的安全。如果她有个一差二误,我可是对不起蜀王。”
唐牧心中疑惑不定。史泽又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唐牧说道:“我已经落在你们的手里,要杀则杀,要剐则剐,悉听尊便,我绝对不皱一下眉头!”史泽笑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误会我们呢?马迁、陈武重新造反,柳范牵涉其中,这些事情,嘉州人人皆知,你也清楚不过。你只是因为曾经与马迁他们是朋友,中间又下落不明,人们对你自然有所怀疑。我作为嘉州最高军事长官,不能不对你进行一番审查。可是现在我也想通了,你既然跟随了抚民公主,也就是她的随员了。这个——”
唐牧冷笑道:“史泽,你不要装模作样了。想要怎么办,来个痛快的!”史泽干咳了两声,继续说道:“你有罪无罪,该杀该剐,只有抚民公主或者蜀王才有权力决定,我不应当拘留你。只不过我要提醒阁下,倘若抚民公主有了半点差池,蜀王夫妇一定会放你不过!你原来就是戴罪之身,如果加上抚民公主失踪的罪过,你一定会吃不消的!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也为我自己寻觅抚民公主打算,给你二十两银子,你自己去军营中挑选一匹好马,赶紧去寻找抚民公主吧!”
唐牧半信半疑地出来,心中想道:“看起来抚民公主可能真正地逃出去了,可是我又怎么寻觅她呢?或者是他们将抚民公主秘密地关押了起来,却故意放我出去,借以掩盖。对,也许就是这样的!我必须设法拯救抚民公主!可是要拯救抚民公主,塔子山上那些些人起不了丝毫的作用,蜀王夫妇面前我又不敢去,只有吴其现在利州做官,不如先去利州,找到吴其,让他想法解救紫竹和石林。虽然我与他没有见过面,但他一定会想法拯救抚民公主的。”
于是唐牧在军营之中要了一匹快马,悄悄地离开了嘉州,然后直接向着利州方向奔去。他在路上走了三日,一路上的饥餐渴饮不必说了。第四天,唐牧走到葭萌关附近的云台山下,只见山峰陡峭,树木遮天蔽日。他心中有事,只顾放马急奔。不料马匹忽然被一根根绳索绊住,顿时连人带马滚入了一个陷阱之中。
这时候,上面两个手执钢刀的人急忙跑了过来,对准唐牧的头面就要砍下。唐牧看得真切,急忙喝道:“马迁,陈武,我是唐牧!”马迁、陈武急忙收住刀势,又将唐牧扶了上来。原来他们逃难来到这里,身上没有了盘缠,便想重操抢劫的旧业,没想到第一个遇上的就是唐牧!
马迁问道:“唐兄,你怎么来到了这里?”唐牧说道:“我与抚民公主、石林前往嘉州,调查你们发动兵变的内幕。史泽先将我们关押了起来,后来又无缘无故地将我释放了。现在,抚民公主和石林的下落不明,我准备前去利州寻找吴其,设法解救他们。”陈武说道:“紫竹一定是被史泽害死了!”唐牧说道:“这倒不一定,紫竹毕竟是蜀国的抚民公主,嘉州全城都知道她来了,如果史泽、丁明杀害她,岂不是公开地造反?我估量他们现在还没有这个胆子!抚民公主不是被他们关了起来,就是已经逃了出去。”
马迁恨恨地说道:“可恨史泽、丁明两个贼子,最初怂恿我们造反,后来又派重兵围剿我们,害得弟兄们白白地丢了性命。以后有了机会,老子非得亲手宰了他们不可!”唐牧说道:“你们不该听信他们的挑唆!”陈武后悔道:“都是我们一时愚昧。”
唐牧问道:“你们有史泽、丁明勾结唐国的罪证么?”陈武说道:“丁明亲口对我们说过,他是北方唐国李存勖的将军,奉令前来嘉州策反史泽的。其他的事情我们就不知道了。”唐牧欢喜道:“这就对了,你们就是现成的人证!我们可以让吴其到成都举报,让蜀王发兵,一举除掉史泽、丁明两个贼子,为刘大人和柳大人报仇雪恨,再救出抚民公主和石林。如果立下了这个大功劳,你们也可以将功赎罪,重新回到官军之中。”
马迁、陈武尚且犹豫不决。唐牧劝道:“你们不要再担心了,当初你们重新造反实在是中了史泽、丁明的挑拨离间之计,只要向朝廷交待明白了,再为朝廷平定嘉州立下新的功劳,完全可能将功折罪的。”马迁、陈武这才放下了心来,于是三人一起前往利州。
利州城北十里远近的嘉陵江东岸,有一座天下闻名的千佛崖。唐牧、马迁、陈武来到这里,只见游人如云,来往穿梭。唐牧问过路边的人们,知道这里进城不过十来里,况且以几人目前的身份也不宜在大白天前往利州衙门。于是唐牧提议进去游览一回。陈武高兴地答应了,马迁却说道:“我不去,菩萨有什么看头?他们不过是泥塑石刻之身而已!成天蹲在这里,睁眼看着世上的恶人行凶和奸人使诈却不闻不问,枉费了百姓们的供奉!”
唐牧劝道:“兄弟不可胡乱说话,小心菩萨们怪罪下来,你却吃罪不起!”马迁不服气地说道:“菩萨不过一堆烂泥做成,他能听见我们的谈话又能怪罪于我么?”唐牧便将神仙姑姑怎样帮助石秀酿酒,紫竹解救普州百姓饥荒以及海通法师与紫竹谈话的事情讲了一遍。陈武听得津津有味,马迁总是不肯相信。
他们进去游玩了一阵,马迁终于忍耐不住,说道:“两位真的对菩萨有兴趣,只管前去游玩!老子真的是渴了累了饿了,想去大门前面吃点喝点。”唐牧拿出一绽银子给他,笑着说道:“马兄弟,你只管过去吧。只是喝了酒,忍着一点儿性子,不要惹是生非,待会我们过来找你。”马迁满口答应。唐牧和陈武顺着山路游玩去了。
马迁独自回过头来,在上山的路旁一个酒棚里坐下。他刚刚坐定,店小二便上前问道:“客官,请问您多少人,要安排多少酒菜?”马迁道:“我就一个人,好酒、好肉,只管拿来,害怕我不给钱么?问什么问!”店小二看他面相凶恶,也不敢争辩,自去张罗酒菜。不大一会儿功夫,在小桌上摆下了满满的一桌酒肉,马迁放开肚量、酒量,一个人大吃大喝了起来。
这时候,对面的小桌上也坐下了两个陌生人。一人身材高大,满脸横肉。一个人白皙面皮,矮小个子。他们操着北国的方言,说起话来让人半懂不懂的。马迁走南闯北,南北的方言都能听懂。他无意之中听见大个子嚷道:“操他奶奶的!你说丁明这小子是不是跑得太远了,为什么不在利州策反几个人,却要跑去嘉州策反什么史泽,害得我们走这么远的路程!”小个子连忙说道:“嘘,兄弟,小点儿声音,不要被这里的人们听了出来!咱们出门在外,可不是在自己家里,凡事忍着点儿性子。”大个子道:“怕什么,反正他们也听不懂咱们北国的方言。还有,咱们的计划这么秘密,就是唐国军队打了进来,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马迁听到这里,立即对二人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在前来嘉州的路上听唐牧说过,要想扳倒史泽,必须找到丁明的来历和史泽私通李存勖的证据。于是灵机一动地叫道:“掌柜,过来,结账,结账!”掌柜乐滋滋地过来算了账,马迁不但不掏钱,反而大声嚷道:“你这个龟儿子,怎么要这么多钱?这不是存心坑害老子外地人么?要是在我们嘉州,一半的银子也用不完!老子只有这么一绽银子,都被你收了去,老子怎么回家?”尽管掌柜忍气吞声地再三解释,马迁仍然在那里吵闹不休,而且磨拳擦掌地摆出一副准备动手打人的样子。
两个北方汉子听见马迁说他是嘉州之人,正愁找不到向导,立即过来相劝道:“兄长,为了什么事情和掌柜的如此争吵?”掌柜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小个子劝道:“兄长,出门在外,和气生财。这一顿酒菜,银子并不多,不如让兄弟我替你付了吧?”马迁却嚷道:“你龟儿子操大方啊?咱们素不相识的,你龟儿子替老子付什么账?”小个子说道:“一回生,二回熟,慢慢地咱们就是朋友了。凑巧的是,咱们也要到嘉州去做笔生意,正在因为找不着向导而发愁。这一顿酒菜钱,就算咱们与兄长套个交情,麻烦兄长带了咱们一路同行,如何?”
马迁不露声色地说道:“可是老子今晚还得在利州住上一宿,明天也还要办些事情,须得后天才能出发。”他的如意算盘是等会合了唐牧、陈武以后,再告知吴其,让利州衙门将这两个奸细一举擒拿。擒住了这两个奸细,自己和陈武重新造反的罪过就可以相抵了。小个子说道:“不碍事,不碍事的,咱们也不急在一时,一切就随兄长的便好了。”
马迁暗喜道:“人们都说我马迁鲁莽,待我擒住了二人,也让你们瞧瞧我的智计。”于是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小个子说道:“我叫鲁圣,这位兄弟叫王庆,都是从关中过来的生意人。咱们刚刚到达,正要入城。哥哥你就带领咱们走吧。”马迁急于立功,又想到吴其在利州城里做官,怕他们做什么?于是说道:“行,我们这就进城去!”因此三人结成了一路,就向利州城中而去。
唐牧、陈武下得山来,哪里还有马迁的影子?他们担心马迁惹是生非,急得四面八方地打听。好不容易才在路旁的酒棚中打听到,马迁随同两个北方人进城去了。
陈武焦躁地问道:“莫不是他被官府的差役们捉去了?”唐牧说道:“官府要来捉他,必然有所惊动,况且我们要来利州的事情也没有其他人知道,再说这里又不是嘉州,官府中应该没有人认得他的!”陈武又问道:“偌大一个利州城,叫我们上哪里寻找他们?”唐牧说道:“事到如今,只有先去见了吴其,再与他商量寻觅马迁的办法。”陈武只得同着唐牧进城,直接向着利州衙门而来。
当天,吴其处理完衙门公事,正待休息,吴庆进来说道:“兄长,嘉州唐牧、陈武求见。”吴其沉吟道:“这二人我们都没见过面的。唐牧也还罢了,陈武却是嘉州兵变的罪魁祸首之一,如何也敢前来见我?”吴庆说道:“其中必有缘故。照兄弟看来,嘉州那一场变乱,不仅柳别驾有屈,便是马迁、陈武也必定有所冤屈!”吴其说道:“目前他们的身份还没有清白,我不方便在衙门中接见他们。你过去安排一下,让他们先在客栈之中住下,我一会儿悄悄地过来。”
几人后来在聚仙楼客栈中见了面。唐牧将嘉州变乱和紫竹前往嘉州查勘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抚民公主与石林生死不明,还望吴大人立即设法拯救!”吴其说道:“不管柳范和你们有罪无罪,紫竹毕竟是蜀国的抚民公主。史泽若是将她害死了,就是谋反的大罪!我们明天一起前往成都,一定要设法救出紫竹他们!”唐牧、陈武这才放下心来。
吴其又问道:“你们不是说马迁也来了利州吗,怎么不见他的人影?”唐牧只得将马迁先在路边喝酒,后来同了两个北方汉子进城的事情说了。吴其沉吟了一阵说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的事情!”陈武问道:“那两个北方人是不是你们衙门中的公人?”吴其说道:“绝对不是!倘若我们衙门中捕捉了马迁,必定进来禀报。”陈武又问道:“是不是嘉州衙门过来的公人?”
吴其说道:“也不会,嘉州衙门的公人过来办案,也必定到利州衙门报到的。不过,马迁既然入了城,为什么不来衙门中见我们呢?他是个粗鲁之人,莫不要中了人家的什么圈套!”
因此吴其让吴庆带领唐牧、陈武,到城中的客栈中寻觅马迁。三人在城中的主要客栈查访了一遍,始终不见马迁的踪影,只得回到客栈之中,向吴其作了禀报。吴其虽然焦急,却因为明天要到成都求见蜀王,必须连夜准备奏章,只得将马迁的事情暂且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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