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成蔑然而视朗声喝道:“我是大隋禁卫军官,你们都给我趴下接受检查!”
所有的白骨鬼爪都呆了呆,它们在坑底守株待兔一千余个日日夜夜,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开场白。
罗成一记冷笑道:“也罢,你们有权保持沉默,因为死人不需要呈堂证供!”
“哧——”一溜雪芒刺穿黑沉沉的坑底,五钩神飞亮银枪从他的袖袂里飙射而出,在空中遽然晃颤化为五道无坚不摧的凌厉枪芒,“砰砰”爆响如同梅花间竹,霎那之间二十多只白骨鬼爪便在罗家独传的“五分神枪”之下化为齑粉。
周围的白骨鬼爪纷纷发出惊惧的叫嚣,迅速朝地下收缩。
罗成全然不管这些鬼爪已经畏惧躲逃,白衣银枪孤身破入白骨林中,五钩神飞亮银枪上下翻飞幻动开一束束雪亮电芒,砰砰砰砰犁庭扫穴势不可挡。
不一会儿,偌大的坑底变得空空荡荡,几百只白骨鬼爪被罗成一扫而空,只有极少数能够逃回地下,再也不敢露头。
罗成脸不红气不喘,右腿金鸡独立,左手五指掐捏成诀背在腰后,五钩神飞亮银枪枪尖指地,亮出罗家枪的起手式“仙人指路”,一甩头往上招呼道:“莫怕,有我在!”
如此精彩绝伦的枪法,如此干净利落的搏杀,岂能无人喝彩?
谁知他不往上看还好,这往上一瞧不由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只见唐雪裳正从李靖手中接过一个精致小巧的青色瓷瓶,悠哉游哉地喝起了酒,一副闲情雅致从容淡定。
李元霸和长孙无忌这两个家伙更过份,居然背靠背在闭目养神,直等听见罗成的招呼,李元霸才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朝下张望道:“小、小罗,活儿干完了?犄角旮、旮旯有……有没有打……扫干净?你……可别偷懒!”
——完了,原来自己像个傻小子似的忙活了半天,却是被他们当作了下人使唤?!
“砰”、“哐”两响,唐雪裳抡起棍子拍在长孙无忌和李元霸的屁股上,喝道:“少废话,都下去!”
长孙无忌一个趔趄掉落坑底,揉着火辣辣的屁股,忍疼叹道:“子曰:惟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却发现李元霸面不改色浑若无事,又不禁奇道:“元霸,你不疼?”
李元霸嘿嘿一笑道:“子、子还曰过,工、工……欲善、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伸手从屁股后头抽出了一面金光闪闪的禁军腰牌。
当下众人沿着坑底裂开的一条狭长地缝继续前行,罗成不改旧习一马当先,却将卓尔不群勇往直前的英姿背影留给了后来人。
五个人过关斩将长驱直入,不消半个时辰便挺进到了秦皇陵的核心区域外。
此时的秦皇陵中,虚境扭曲时空错乱,山势地貌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而且这些变化在四处离乱的虚境光流作用下,依旧不停地发生,往往前一刻还存在的一条甬道,下一刻就化为了滚滚熔流。
不知何时李靖超过了罗成,走到队列的最前端。他的左手拿着一只菊花状的魔宝,深褐色的花瓣层层叠叠盛绽开来,花芯上凌空悬浮着四根相互交错的红黑两色细针,不断地来回摆动旋转,指向四周花瓣上密密麻麻的刻度标记。
旁人或许不晓得这朵魔菊是什么东西,但同样出身唐门的唐雪裳一眼就能认出它的来历——魔门辰宗的宝贝,梦入神机花。
此宝蕴含不可思议的灵性,能与天地沟通日月交往,将方圆千余丈内的所有气息波动一览无遗,如梦境般显现在持有者的脑海里,随即四枚菊花针便会按照主人意念的驱动,演绎推算出成千上万种的繁复变化,极尽各种可能以测吉凶,从而指引主人趋福避祸,化解诸般法阵禁制,潜在杀机。
但这东西对持有者的要求非常高,不仅必须达到坐照之境,而且要精通奇门遁甲之术,尤其得擅长数术演算,能在电光石火间处理完成梦入神机花探测到的各种讯息,并作出正确判断,从中推演出化解之道。
按照唐门历来的规矩,这朵梦入神机花一向是由辰宗玄门护法所持有。因此,李靖真正拿到它,也只两年不到。
可就在这短短五六百个日夜里,他居然就将梦入神机花暗藏的十万八千种征兆变化悉数掌握,那绝对不是简单用“天才”两个字可以概括的。
有了梦入神机花的指引,李靖基本能够预知到周围即将发生的危险,提前作出应对,避开一道道横生的离乱光流和残碎虚境。
然而代价同样不菲,才过了大半个时辰李靖便已感到心力交瘁,不得不在一处还没完全塌陷的墓室里停下来暂作休息。
这间墓室显然有人来过,里面除了一地的瓦砾便找不到其他东西,倒是有两具干尸被埋在了废墟中,不巧教长孙无忌一屁股坐个正着。
忽然李靖手中的梦入神机花又亮了起来,其中两根指针微微颤动,似乎探查到什么气息。
李靖闭着眼在脑海中分析着从梦入神机花里涌来的海量信息,说道:“有人来了。”
罗成精神一振,粗粗推算从下了地坑到现在少说也有一个多时辰了,除了遇到几次不长眼的冤魂厉魄外,就没碰到过什么大的凶险,自然也就没有让自己大显身手的机会。
现在,终于有人来了——他一定要有彪悍的修为,凶残的本性,最好见面就打。
如此,英雄方有用武之地。
长孙无忌想得更多些,急忙问道:“来了多少人?”
李靖回答道:“一个。”
“就一个?”长孙无忌顿时心头大定道:“孙子兵法曰: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咱们这里有五个人,刚好攻之。”
话音未落墓室中“砰”地一声炸开团黑光,从里头踉踉跄跄弹射出一条人影,白衣破损血迹斑斑,模样甚是狼狈。
“鹰、鹰扬老……妖?”李元霸大喜过望,磨锤霍霍向妖魔,迫不及待地掣动擂鼓瓮金锤冲了过去。
不曾想罗成比他更快,连招呼都懒得打,五钩神飞亮银枪铿然抖动,幻出九十九朵枪花锋芒毕露已将鹰扬老妖罩住。
活该鹰扬老妖倒了八辈子血霉,刚刚死里逃生从一座虚境里跳了出来,没等他站稳脚跟看清楚周围情形,排山倒海的银芒便呼啸而至。
他也算得凶狠嗜杀,也会不管三七二十一见面就打,可像罗成这样一声不吭就往死里打的对手,还是头回碰到,惊骇之下迅速飘身飞退避其锋芒,一双鹰翅魔刃以简御繁斜劈枪花。
“叮叮叮——”一串密如疾雨的金属激响,好不容易挡下了五钩神飞亮银枪蛮不讲理的狂轰乱炸。
哪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李元霸的擂鼓瓮金锤不声不响地冲着鹰扬老妖的后脑勺砸了下来,就像是和罗成事先商量好的一样。
鹰扬老妖大吃一惊,他无暇回头却也察觉到背后掩袭之人修为强横,虽然招式不似面前那小子精妙多变,可雄浑霸道犹有过之,不由暗暗叫苦道:“这下糟了!”施展出血域魔功,双袖红光大放如雄鹰展翅朝后飞卷。
“砰、砰”闷响,李元霸连人带锤高高弹起,暴跳如雷道:“你、你个王八绿、绿油油的!”
鹰扬老妖吃亏更大,两截袖袂被擂鼓瓮金锤轰成碎片,若非功力胜过李元霸一筹,双臂都会被砸得粉碎。
饶是如此他也呛出了口瘀血,更牵动了在虚境里遭受的内伤,凛然一惊生出怯意。
谁料心念未已,长孙无忌亮出折扇“唿”地一扇,沛然莫御的罡风汹涌袭来,震得鹰扬老妖身形摇摆不定向右斜飞。
在那里,唐雪裳的通天碧玉柱业已守候多时,瞅准了鹰扬老妖飞来的身影,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鹰扬老妖又惊又怒,直气得连吐三口血,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个修为超强也还罢了,却压根不顾江湖规矩、地位身份,偷袭、围攻、车轮战、煽风点火打冷枪……怎么阴怎么玩儿,怎么损怎么来。
无耻,太无耻了——苍天啊,就算本尊生来是妖,可没有人权总还有妖权吧?
他纵声厉啸祭出元神,雪白的光影幻化成为一头魔鹰,双爪抓起自己的肉身护在腹背底下,双翅舒展如摩天云涛拍向通天碧玉柱。
“轰!”一记震耳欲聋的巨响声里,大片大片的墓室墙壁开裂倒塌。
鹰扬老妖的元神光影骤黯,两道翅翼“哧哧”直响白光蒸腾,流散了大量真元。
唐雪裳的娇躯连退三丈,胸口气血翻涌一时无力出手。
就看到罗成激越长啸,五钩神飞亮银枪与身形合二为一,恰似白虹贯日从鹰扬老妖身后杀出,枪锋寒光吞吐瞬时洞穿元神!
在同行的五个人里,他的修为绝对排不上第一,但肯定是其中最灵活的一个!
鹰扬老妖凄厉惨叫,元神扭曲涣散渐渐消融。
罗成去势如电与他错身而过,直掠到唐雪裳近前才振臂收枪,轻轻吹了吹枪尖上并不存在的血花。
他刚想就此事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想,不意李靖突然喝道:“快躲!”
罗成微微一愣神,下意识地再次启动身形。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或许是方才的恶战引发了莫名的突变,一团血一样的诡谲光华从墓室墙后爆了出来,首先将唐雪裳和罗成的身影吞噬,然后是李元霸、长孙无忌、李靖……